分卷(45)
夏冉江,我以后每個生日都想跟你一起。你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第 18 章 雪霽天晴。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先前高低起伏、錯綜排列的灰色建筑此刻已覆蓋在一片白茫茫之下,偶爾幾聲飛鳥的鳴叫打破了這明亮的寧靜。 窗戶外兩只麻雀撲棱著翅膀,剛好打在玻璃上。童哲揉揉眼睛,發現夏冉江正歪在自己的臂彎里,呼吸均勻,時不時從喉嚨深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童哲微笑著吻了夏冉江額頭,輕輕的掀起被子,讓出雙腿,又把被子邊緣深深地往床墊里埋了埋,不漏掉一絲熱氣。之后,童哲光腳踏在地板上,彎腰套上拖鞋,雙□□叉慢慢挪出房間,緊緊抓住門把手,以免老舊的金屬發出雜音。 出了房門,童哲大踏步直奔衛生間,憋得難受,頂得也難受。還沒到客廳,隱約的交談聲傳了過來。 那批貨,就麻煩童先生了。這段日子上頭看的緊,海運可能不太方便。 我心里有數。你放心。 行,童先生是爽快人。事成之后,少不了您的。 童哲定睛一看,幾乎失聲喊了出來。 爸。你回來了啊。 嗯。 童思賢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喲,這是您大公子吧。幾年不見,都長成帥小伙了。 童哲愛理不理地側過身去。 行,那先就這樣,這次真得拜托您了,有事后面我再聯系您。 聽到這句話,童哲趕緊向前幾步把大門敞開。待那人剛出門,又砰地一聲把門帶上。 您不是下個月才回來嗎? 童哲笈拉著拖鞋走了過來,仿佛有種不好的預感。 臨時有事情,就回來了。童思賢翹著腿,又放下,對童哲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昨天你20歲生日,給你從非洲帶了個禮物。 說完,童思賢從行李箱里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遞給了童哲。 童哲緊張的情緒稍稍放松,三下五除二拆了盒子,從里面端出來一艘乳白色的帆船。只是這艘船形狀略顯怪異,船尾寬闊,船頭尖銳,船帆鏤空。仿佛是雕刻師在并不適合雕刻船的材料上刻意而為之,即便細節之處可謂技藝精湛,巧奪天工。 這是象牙,剛取下來就請當地師傅做的。喜歡么? 嗯。 童哲撫摸著船體,隱約看見里面似乎還殘留著血漬,腦子頓時清醒了大半。 我先回房間放著。 你先坐著。 童思賢上唇的胡須抖動了一下,三角眼凌厲的目光斜視著童哲,低沉的聲音頓時讓童哲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問你,這半年在學校怎么樣? 挺好的啊。最近在惡補英語,還找了個老師,經常給我補習。您不是一直說我要加強英語嘛。 童哲聽到父親的問話,遲疑了一下。突然心里一顫,想起剛才開門時門把手一扭就開了,可是昨晚明明反鎖了的。 挺好。童思賢臉上浮現一絲欣慰。不過,正常課程也好,補習也好,還是要有個合適的地方。 這時,從臥室里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童哲扭頭一看,夏冉江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朝自己這里走來。童思賢應聲望去,幾乎是愣住了。 呃爸,這我同學,給我補習英語的那個。童哲說著,幾乎是跳到夏冉江身邊。這是我爸。 ??? 夏冉江似乎還是朦朧狀態,以為自己在夢游。不過看到童哲緊張又急迫的眼神,頓時清醒了□□分,立刻站直,微笑。 叔叔好。 夏冉江有些尷尬,根本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與童哲父親見面。此刻甚至都不知道手該放哪里。如果穿著外套,手還可以插在外套口袋里,可是現在只能垂在兩側,不時捏捏拳頭。 你先回房間,別出來。 童哲壓低聲音跟夏冉江說。夏冉江如驚弓之鳥般趕緊回了房間。 以后可以報個正規點的培訓班,不差那些錢。我不清楚怎么報,但是你小姑應該懂行,什么時候我給她打個電話。你這樣放任自由怎么行。以后你是要出國的,出去看看對你有好處,看多了見識多了你就知道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不正常的,你也就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童哲一言不發。如果自己猜測沒錯,早上父親應該去過自己的臥室,至于看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否則也不會剛一回來就訓話,而且剛才的對話里,父親已經很克制了跟自己想的一樣,父親每次回來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除了手頭會寬裕點。 你媽呢? 昨晚夜班,還沒回來。 唔。童思賢起身。我先去接你媽。你去洗漱,上午咱們去你爺爺家。 好。 童思賢拖著行李箱,故意從童哲臥室門繞過去,停了停,側身回頭望了一眼童哲,輕輕嘆了一口氣。 童哲推開臥室門,只見夏冉江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書桌前呆呆地望著窗外。 我要回學校了。 你留下。童哲幾乎是命令的語氣。 我都聽到了。夏冉江有些無奈地看著童哲。 沒關系。我今天帶你去我爺爺家。正好看看你的頭痛。 不用了。 不是,這事跟你沒關系。是因為童哲似有隱情,欲言又止。 我這就跟我爸說去。 童哲拉開房門,門把手斷裂,門板露出一個圓圓的空洞。 夏冉江一把拉住童哲的手臂,童哲用力甩開,奪門而出。幾聲沉重的腳步聲,童哲站在童思賢面前,童思賢正把里面的衣物拿出來,余光看到了童哲。 爸,待會兒夏冉江跟我們一起去爺爺家。 夏冉江? 童思賢雙手停住,斜視了童哲一眼,腮部的肌rou微微發緊。 我要把他帶著。童哲往臥室的方向指了指。 童思賢放下手里的東西,直起身子,目光如炬,逼得童哲不得不壓低聲音,往后退了兩步。 你說什么? 童哲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敢應聲。 你有點得寸進尺了,童哲。 童思賢往前走了一步。對童思賢來說,多年在外打拼,風霜雨雪人情冷暖已經司空見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墒敲鎸ψ约旱膬鹤?,即便自己再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緒,聽到兒子毫無悔意地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心里還是會隱隱作痛。 我要跟他在一起。 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爸,你就清楚你應該要做什么。 童思賢瞪著眼睛,食指指著童哲的額頭。 之前的事,我就當你不懂事,姑且也就算了。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之前的事? 童哲心里一驚,知道童思賢指的是什么當初跟許陽雖說最終因性格不合分道揚鑣,可是童哲偶然聽到童思賢私下去找過許陽班主任,又找到他父母,這才能解釋得通為何許陽行為怪異。如今童思賢這句話印證了傳言不虛。想到這里,童哲心底就像埋了一層厚厚的干草,干草堆下青煙升起,烈火即將吞噬一切。 你再執迷不悟,不知好歹,不改邪歸正,你這一輩子就毀了。 改邪歸正?改什么邪歸什么正?我是喜歡男人,這就是邪了?喜歡女人難道就是正嗎?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童哲臉頰上,頓時童哲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童哲幾乎是懵了,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畜生!我就是太慣著你了!童思賢幾乎是吼出聲。給了你機會讓你改,你居然得寸進尺了。你就是個變態! 童哲低著頭,咬緊牙關,眼睛里全是淚水,正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忽然感覺后面有人,忽地轉身,夏冉江正站在身后。 叔叔。我走了。這都是誤會,您不要為難了。對不起。 夏冉江站直,微微鞠躬,又看了一眼童哲,轉身就走。 夏冉江,你回來! 大門輕輕關上了。 夏冉江剛走出小區,正好碰上童哲媽下班回來。 阿姨,我先回學校了。感謝您昨天的招待。 哎呀,多在我家玩幾天啊,童哲也沒個朋友,更何況是你這么優秀的朋友。 我以后可能不來了。 不來了? 童哲媽臉上略顯疲憊的笑容頓時僵住,還沒反應過來,夏冉江就已經走遠了??粗娜浇h去的背影,童哲媽覺得有些異樣,三步并作兩步跑回家。 推開大門,屋內空氣里的煙味撲了出來,原本淡淡的茉莉花清香壓抑其間,一時間童哲媽甚至懷疑是不是走錯了門。放下包,換好鞋,童哲媽趕緊往童哲臥室跑去。 童哲,童哲! 你回來了?我還準備去醫院接你下班。 啊,是你啊,剛在外面碰到童哲一個朋友,我還以為發生什么事情了,原來是你回家了。 童哲媽循著聲音,看到童思賢正坐在陽臺搖椅上抽著煙。與其說是抽煙,可是童思賢卻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手里的煙在燃燒,煙灰一段段掉落在地板上。童哲媽趕緊從茶幾上把煙灰缸拿了過去,放在童思賢手邊。 童哲呢? 在臥室里。童思賢猛地抽了一口煙,聽到背后童哲媽準備去童哲臥室,又偏過頭說:你別去找他。我讓他在臥室反思。 怎么一回來就讓他反思,你先進來,外面冷。 非洲待久了,需要找個涼快的地方待待。 童思賢重重地捻滅煙蒂,拉開陽臺玻璃門,進了屋。你兒子得需要好好管管了。 又怎么了?童哲媽迎了上去。 童思賢接著把早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跟童哲媽說了。 嗨,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哪。 童哲媽聽完,瞪了童思賢一眼。童思賢本以為能獲得支持,可是童哲媽的反應讓他大跌眼鏡。 這孩子我見過,挺好一孩子。而且看得出來,童哲把他當真朋友。你這一回來就咋咋呼呼的,根本就沒看到童哲這半年的變化,我覺得就是夏冉江潛移默化的影響。我今天早上也碰到思睿,這孩子是思睿的學生。思睿跟我想的一樣,這孩子特優秀。睡一起怎么了?又不少塊rou。男孩子在一起沒那么多顧忌,扭扭捏捏那就不叫男孩子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看哪,就是你慣的。慈母多敗兒,這話一點都沒錯。 我看你才是反應過激。從小就不允許童哲跟這小孩玩,不能跟那個小孩玩?,F在到頭來一個朋友都沒有。 我反應過激?等到你兒子真的誤入歧途就遲了,那時候你再怎么苦口婆心去勸都沒用,倒不如趁早斷了他念想。我決定了,等這一學年讀完,送他出國。省得沾染國內這烏煙瘴氣的環境。 我不去。 童哲不知何時出了臥室,站在客廳入口。 這不是去或者不去的問題,是你有多少時間準備的問題。你要是順從,可以等到這個學年讀完。要是不順從,下周就走! 你這是干嘛??!你們爺倆是不是上輩子冤家啊,動不動就杠上。 童哲媽趕緊拉住準備跑出去的童哲。 我告訴你,早上已經給足了你面子。幾年前的事情我已經原諒過你一回,我沒追究,希望你能改過自新。這次是第二次,你最好懸崖勒馬,不要越陷越深,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你還說! 聽到童哲媽的責怪,童思賢早已氣紅了眼。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又點燃一支煙,猛抽了兩口,鼻子里青色的煙氣噴了出來,空氣里的煙味又重了。 你去換衣服啊,別惹你爸生氣了。這一大清早的鬧得雞飛狗跳的讓鄰居笑話。收拾一下,咱們今天去爺爺家。童哲媽把童哲拉到臥室門口,又小聲說:昨天不是交代你一件重要的事情嗎? 童哲一陣疑惑,突然心領神會,情緒平復了些。 一路上,三人一言不發。原本霸占副駕駛座位的童哲,今天坐在后座,頭一直扭向窗外。童哲時不時看看手機,發出去的信息如石沉大海,撥過去的電話也杳無音訊,偶爾閃現在屏幕的除了電信服務短信就是各類游戲推送。 吃個蛋卷。 童哲媽與童哲并排坐在后座,車內的氣氛讓她著實尷尬。突然想起包里還有幾袋昨晚值班剩下的零食。 不吃。父子倆異口同聲。 不吃我吃。童哲媽翻了個白眼。餓的又不是我。 最近,本市公安抓獲入室盜竊案嫌疑人三人,作案金額總計三百萬元可能是童思賢也覺得氣氛尷尬,打開了交通廣播的新聞節目。 這都到年底了,果然連小偷也開始置辦年貨了。童哲媽自顧自地嚼著蛋卷。唉,思賢,家里的監控是不是可以修一下了,都好久沒用了。 你自己打電話找個師傅上門來看看不就行了。童思賢有點不耐煩。 車緩緩開進小院,只見童思睿已經在大門外等著了。 爸,大哥來了。 童哲拎著幾袋保健品往屋里跑,放在正中間的桌子上。 又給我買這些個玩意,都說了這東西沒啥作用,純粹是騙錢。 爺爺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家三口都到齊了,笑得臉上皺紋都深了很多。 照例,童思賢拐到里屋,端端正正地站在母親的遺像前,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站起身點了三支香,作了三次揖,又把香插在銅制香爐上,仔細擦拭了遺像上的香灰,低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