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趕到現場的評審們,無論身負多少榮譽和獎項,面對他,都要叫一聲教授、老師。 在得知他在等待沈明洲的無人機充能的時候,評審們竟然做出了一個非常中國特色化的要求。 沈明洲,你先把無人機拿進來演示一下吧。 面對評審的要求,換誰也該忙不迭的響應。 沈明洲卻搖了搖頭,根據充能設定,蜻蜓需要兩小時太陽光照?,F在時間不到半小時,按照美國當地光照強度換算,能量不足20%,拿來演示有墜機危險。 成長在新時代紅旗下的高中生,對這樣的特殊照顧幾乎都要免疫了。 威特教授心屬自己的學生亞爾曼,聽到這番話不禁出聲道:作為一款無人機,它沒有電力充能系統也太雞肋了一點。 有的。沈明洲回答他的質疑,可我設計的是中式三角插頭,時間緊迫沒有地方能夠買到轉換頭。而且國內供電壓力220V,美國110V的電壓充電,可能還不如直接曬太陽來得快。 一時之間,威特竟然聽不出這是在鄙夷美國的電壓還是在炫耀自己的無人機太陽能充能速度。 阿諾德教授笑出聲,一直聽說全球科技大賽準備齊全,這次沒有給參賽選手準備轉換頭嗎? 威特解釋道:這也是學生必須考慮的參賽情況,所以都是按照自己項目需求,自己準備。 阿諾德點點頭,既然參加全球科技大賽,這些意外也是考察選手的一部分。 只不過,沈明洲樣樣比照國內標準,看起來根本沒有考慮過美國情況,令阿諾德升起一種熟悉的嘆息。 這可能是中國天才的共性,做什么都只想著自己的祖國。 那就走走吧。他站起來說道,趁著無人機充電,沈明洲你陪我看看其他選手的項目。 阿諾德只點名了沈明洲,可評審團的人不敢不陪。 老人帶著沈明洲走在前面,頗有一種領導視察的意味。 雖然全球各地參賽選手,沒什么官僚思想,見到這么一列隆重的隊伍,仍是止不住好奇的眼神。 更重要的是,他們見到了沈明洲。 總是眼神淡漠的黑發少年,安靜的站在為首的阿諾德教授身邊。 教授隨便轉頭看什么項目,那雙澄清明亮的黑色眼睛,就會隨之看過來。 之前還在大肆嘲笑沈明洲異想天開的人,見到這一幕不僅交頭接耳起來。 那位老先生到底是誰?為什么沈明洲會跟評審團在一起? 阿諾德教授,上帝,沈明洲身邊那是阿諾德教授!計算機領域的科學家,也是世界最大計算機公司、軟件公司的名譽董事。 那沈明洲跟阿諾德能一起觀看展示,是不是說明沈明洲的系統真的存在? 話題走向過于驚悚,連帶著這兩天的嘲笑都像利劍一般自傷八千。 選手們視線盯著他們遠去,說不上心里是遺憾,還是興奮。 未來系統創造人在他們面前談論即將統治世界的規劃,他們卻認為:這笑話太有意思了,再講一個? 觀看展示打發時間的阿諾德教授,并不像沈明洲想象的那種,對所有學生作品都感興趣。 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研究項目,能夠得到他一絲關注,停下來聽一聽選手的介紹。 不過選手說得再多,他也是點點頭,并不提問。 沈明洲掃了這些項目的內容,路況監控系統、空間定位研究、智能化攀巖機器人,上面提到的理論技術淺顯易懂,既然他都能看明白,估計阿諾德教授這樣的老專家,只用看一眼對方的宣傳展板,都清楚里面運用的技術。 結束了工程類的項目,能讓阿諾德教授駐足的展臺更少了。 生化類、環境類的展區,阿諾德教授一直在跟沈明洲聊邵煉。 威廉來到MIT的時候,相當出名。年紀小,只有十二歲,居然要連續攻讀碩士和博士學位,點名要當阿爾伯特的學生,鉆研數學。阿爾伯特脾氣比他還怪,不同意,所以我就把威廉要了過來,跟我一起做人工智能研究。因為我喜歡天才。 阿諾德笑著在會場漫步,懷念過去一般說道,天才是上帝的饋贈,他們來到這個世上是帶著使命的。我當時以為,威廉就是為了掌控下一個時代,才來到世上的天才。 沈明洲沒有從邵煉那兒得到任何關于美國求學的經歷,阿諾德教授卻記得清清楚楚。 小小年紀的孩子,站起來剛到成年人胸口,卻能將實驗室的師兄、師姐說得心服口服,甘當助手。 十三歲發表第一篇人工智能論文,震撼人工智能界,順利拿到碩士學位。 繼續攻讀博士,連一點兒享受燈光和贊譽的欲望都沒有,全副身心都放在了研究上。 無人機、太陽能、神經網絡、新材料,一切新鮮事物都能吸引邵煉的注意,關上實驗室大門研究幾個月,過不了多久,又能用論文指導領域下一個時代的方向。 很多人說威廉冷漠高傲,其實他沒有。 阿諾德教授了解邵煉,他只是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感情,說話直白又不留余地,認為簡單的東西就會說簡單,認為別人做法很蠢他就會說蠢,惹得不少人的痛恨。但是,我覺得他很可愛,他換研究目標,就像換一個玩具似的,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他對世界的好奇。 聽一位長輩講述邵煉,對沈明洲來說充滿新鮮感。 原來,這么一個拿胡茬扎人、拖鞋短褲到處跑的家伙,在導師眼里的形象,仿佛一個探索未知世界的孩童,會因為研究出了新結果,驕傲的向世界炫耀。 也會在論文發表之后,徹底對之前的研究失去興趣。 除了人工智能。 邵煉對人工智能的研究沒有停止過。 就算他突然中途去了其他領域,對邵煉來講,不過是遇到了瓶頸,尋求放松的方式罷了。 威廉從沒讓我失望過。阿諾德忽然停下腳步,凝視著沈明洲,認真的說道,直到他回了中國。 作為一個兩輩子第一次出國的中國人,沈明洲聽到老教授的話,不禁皺起眉。 這已經是阿諾德再次和他惋惜邵煉的離開。 離開美國,回到中國,似乎成為了阿諾德久久散不去的心結。 你從中國來,可能不愛聽我這么說。 阿諾德教授重新邁開步子,但這十年已經證明了,你們國家不值得。 不值得他最優秀的學生放棄一切奮不顧身。 不值得他最掛心的孩子一去不復還拋棄所有牽掛。 他不止一次在夜里期望,能夠收到遙遠東方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哪怕裹挾著資本主義的唇槍利劍,只要是他的學生傾盡所有最終實現的目標,他都會在時隔12小時的彼岸,為他的學生落淚。 然而,他等了十年,只等到天才浪費了大好年華,悄無聲息出現在論文署名之上。 教授,你錯了。 就在阿諾德獨自陷入埋怨情緒,沈明洲卻堅定的說他錯了。 威廉熱愛我們的祖國,為了熱愛而付出,即使沒有成果都會是值得的。 阿諾德眼神定定的看著他,只覺得這個黑發黑眼溫柔的孩子,在這一刻跟威廉無比相似。 邵煉離開的時候,曾經回答:在自己的國家待著,無論在哪一個領域生活,都會覺得幸福。 天真爛漫,無畏前程。 神情單純得令阿諾德心生感慨。 正當他想要抹去這個話題,隨便挑一個展臺轉移話頭的時候,沈明洲忽然笑道:而且,他很快會成為值得您驕傲的人。 不僅讓您覺得驕傲,也會讓您發自內心的覺得,我們的國家值得他的努力和付出。 許諾來得突然,連帶著仔細聆聽導師緬懷的評審團們,都豎起了耳朵。 所有人都好奇邵煉這十年究竟在干什么。 沒人知道,也沒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沈明洲一句話挑起全部人的興趣,一雙雙視線毫不遮掩的盯著他。 你知道他在研究什么?阿諾德遲疑的問道。 是的。沈明洲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瞬間,老教授和評審團視線都會說話,臉上寫滿了快告訴我!又礙于保密慣例保持著沉默。 老jian巨猾不過如此。 只要不是主動詢問,他們應該也許可能就算不上是窺伺他國機密。 結果,沈明洲驕傲的說道:他正在為我們國家研發醫療系統,等這套系統完全推廣鋪開,就能解決大部分人口的就醫問題。 答案出人意料,少年說得自豪,搞得評審團們都不好意思當面表現出困惑和質疑。 啊 醫療系統,這 唔,沈明洲,你可以再說詳細一點嗎?是針對哪一方面癌癥或者疾病的醫療系統? 威特教授帶有強烈的求知欲問道:因為我是研究的生物醫藥,所以想進一步了解一下威廉做的哪一種醫療系統? 沈明洲感受到他們的困惑,卻止不住他向別人炫耀邵煉的心思。 他說:是基礎醫療系統,未來將推廣到全國各地,成為普通居民生活必需品,如果要形容,就是能夠入住每家每戶、治療常見疾病的人工智能醫生,便捷推廣基礎醫療的同時,減輕醫療行業壓力。 未來轟動全國,令國際艷羨的醫療系統,由沈明洲說出來,竟然獲得了萬物系統類似的反饋。 哦,聽起來還不錯。敷衍的。 原來威廉在做這個。優越的。 換作我的話,可以理解他為什么不愿出現了。輕蔑的。 各式各樣的評論,沈明洲本該習以為常,此時此刻心里升起了一種惱怒。 各位教授,是對醫療系統存在什么誤解嗎? 威特笑著出聲說道:沒有誤解,只是覺得威廉做的事情,過于普通了一些。像我們做生物醫藥的,都是選擇向癌癥發起挑戰、改變遺傳重病基因,常見病癥也就是感冒、發燒吧,其實依靠自身免疫系統能夠完美的抵抗過去。更重要的是,美國這樣的國家,大家都有家庭醫生。 資本主義的優越性,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完美體現。 說起家庭醫生的好處,威特能夠從他們獲得行醫資格證需要整整11年談起。 專業、負責,上門服務,比起沈明洲所說的人工智能醫生可靠得不止一星半點兒。 所以,你也不用因為我們的態度感到生氣。畢竟,國情不同,美國不需要威廉的醫療系統。 他的語氣暗含著諷刺。 沈明洲聽得出來。 對此,沈明洲只是微微仰頭,直視這位身處美國上層階級的教授。 確實是國情不同。在中國,普通居民前往就近的醫院,看診一次簡單的感冒發燒,75%以上的時間都在排隊;在美國,相似的情況,只需要提前預約就會有醫生上門或者居民自行前往門診,不用現場排隊等候。 威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覺得沈明洲知情識趣,并贊賞的點了點頭。 然而,沈明洲話鋒一轉說道:但是根據美國醫療調查報告數據顯示,病人預約家庭醫生看病,平均需要等待24.1天。而在美國的一些人口14萬左右的城市,預約等待平均時間為32天。 沈明洲說道:中國有一句玩笑話,叫做感冒發燒吃藥一周就好了,不吃藥得七天才好。24天的話可能足夠感冒發燒,好了之后休息一周,再病一次去看醫生吧。 在場的專家教授,聽到等待時間數據,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他們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已不需要經歷這樣的等待。 人一旦到達某個高度,做任何事情,都無需等待。 哪怕是看病。 可是沈明洲沒有打算放過這些嘲笑邵煉的高貴上層人士。 他說:中國有16座城市人口超過千萬,全國平均門診排隊時長2小時。然而,就是這兩小時,威廉都不愿意他們多等。醫療系統全國推廣之后,普通居民可以足不出戶治療常見病癥,將排隊的時間和資源,留給更需要的患者。 數據列完,沈明洲歸于平靜。 他笑了笑,又覺得自己為了一個尚未誕生的系統站在這里爭辯,好像有些幼稚。 他們評判威廉的付出,靠的是感覺。 然而沈明洲的驕傲,來自于數據。 資本主義優越的醫療體系,分派出了專業又嚴謹的家庭醫生,仍讓無數人在等待之中依靠自身免疫能力抵抗病毒。 如果不是專家們表現得過于失禮,觸動了沈明洲的底線,他根本不會毫不留情的駁斥別人家的醫療習慣。 預約快還是慢,對他來說沒有意義。 結束全球科技大賽,沈明洲立馬收拾行李離開美國,絕對不多留一分鐘。 就是病了,也要回家看門診。 教授們啞口無言,在數據面前要是論起家庭醫生的積極態度,那就是資本主義權貴特例。 無數雙視線看向阿諾德教授,祈求這位見多識廣的老先生,給他們一記強心劑。 然而,阿諾德教授在他們的視線里,笑得愜意開懷。 對,這是威廉會做的事情。 他不管那些老學生們的視線,心里只有他的威廉,以前威廉病了,自己去預約醫生,硬生生等了半個月時間,感冒好了,沒去,還被扣了信用積分。從此以后,他病得再嚴重也不會再預約醫生了。 阿諾德最后一次緬懷邵煉的固執,說道:中國的醫療便捷,威廉想用人工智能讓它變得更加人性化,這是好事,也是我們人工智能研究者的畢生追求。 如果他能夠將醫療系統在中國推廣成功,我愿意去現場試試它是否有那么神奇。阿諾德對沈明洲眨眨眼,低聲說道,至少,我認為這是改變民生的大事,只不過觸動了醫生的利益。 苦讀11年,被人工智能輕易取代,換作哪一個行業的高端人才都不會愿意接受。 阿諾德教授的出聲認可,結束了這場短暫的爭端。 他不再提邵煉,沈明洲也安安靜靜的陪著他老人家,逛一逛生物醫藥類的研究區域。 威特即使遭到了沈明洲的打擊,在生物醫藥領域,仍是首當其沖的為老教授做起了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