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離之后 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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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過去時,便看到徐空月坐在凳子上,從容接過藥童手里的藥碗,而后一飲而盡。 他似乎與從前別無二致,行云流水一般的動作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見。 但下一瞬,他微微側頭,看向這邊,問了一句:“誰在那里?” 藥童聞言,朝這邊看了過來,見到皎皎與小皇帝,慌忙行禮。 徐空月從容起身,施施然朝兩人行了一禮,而后才道:“公主怎么也過來了?” 他如今說話時,微微側著耳朵,似乎是想要更加清楚的聽見聲音??粗@樣的他,皎皎心中止不住地酸澀起來。 來之前,皎皎本以為,他是想她過來的。他那樣保護著她,為此不惜廢了一只手,還幾乎瞎掉了眼睛??纱藭r見他面上一派靜然,才恍然發覺,他或許并不希望她來。 或者是,并非是不想,而是不想讓她看見他如今這幅慘狀。 盡管他從未說出來,但皎皎還是能下意識察覺到。于是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坐在一旁,靜靜聽著小皇帝與他說話。 小皇帝好似總要無數的話要說,早上吃了什么要說,來的路上看到了什么要說,就連下午想做什么,都要說上一說。 皎皎從前并不覺得他聒噪,可如今他連綿不斷的話語落在耳中,卻愈發襯得她的安靜與不合時宜。 不知過了多久,輕聲附和著小皇帝的徐空月微微偏過頭,問了一句:“公主的腿傷養得如何了?” 皎皎下意識抬起目光,便一眼撞進他如今黯淡無光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很是好看,黑曜石一般,卻好似隔絕了一層厚紗,再無從前的半點光澤明亮。 她微微垂落眼眸,還沒回答,一旁話癆的小皇帝便搶著說:“御醫說,雖然養得不錯,但是不能再有摔傷了,否則怕是骨頭再也難以長好了?!?/br> 小皇帝說完,自己才發現哪里不對,喃喃道:“為什么說‘再也難以長好’?” 他想不明白的問題,皎皎與徐空月卻是心知肚明??蓛蓚€人一個比一個更沉默。小皇帝不明所以,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最終也沒明白這股安靜到詭異的氣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著兩個人各懷心事,連徐空月都愈發敷衍起來,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叨叨個沒完的小皇帝越來越覺得無趣,于是便要回去了。 他前腳走,皎皎后腳跟上。只是在出月洞門的時候,她扶著輪椅上的扶手回過目光,看向徐空月。 徐空月眼睛不便,沒有外出送他們,只站在門邊,靜候他們離去。 皎皎輕咬著下唇,猶豫再三,還是問了他一句話,“值得嗎?”無論是手,還是眼睛,都是為了她而傷。為了一個始終恨著自己的人,變成殘廢,真的值得嗎? 輕風將她的疑問送入徐空月的耳中,他微微笑著,答:“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br> 我愿意,哪怕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飴。 第85章 西南反了(有修改)…… 養傷的日子, 盡管伴隨著種種痛苦,但總體稱得上歲月靜好。 因著小皇帝的緣故,徐空月總能見著皎皎。在他面前, 她總是很安靜,幾乎很少主動開口。小皇帝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沉默,每每總是主動詢問她一些問題。 皎皎在教導小皇帝時,盡管能力有限, 卻總是想做到最好。每當這個時候,一旁沉默地徐空月便會主動接過話題, 回答著小皇帝天馬行空的問題。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大半個月, 行宮栽種的很多花都慢慢開了。于是皎皎便尋著種種借口,不再隨著小皇帝去醫所看望徐空月。 雖然被拒絕了,但小皇帝卻沒覺得失落,依舊一個人往醫所跑??擅慨斔M門時,仍然看不見的徐空月總會下意識“望”向門外,似乎在等另一個人進來。 行宮這邊一片歲月靜好, 但外面的世界卻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 北魏老皇帝病重, 北魏皇子的奪嫡之爭也愈發明朗起來。鎮守西北的大將程毓簡特地上了一道折子,將探聽得來的北魏之事悉數告知。末尾又問了一句,是否要趁機攪亂北魏局勢? 程毓簡從前也是徐空月的副將, 跟隨徐空月在西北戰場上建功立業。如今徐空月在長安做著攝政王,他則留在西北掌管西北軍, 防備北魏來襲。 皎皎與程毓簡接觸不多, 僅有的幾次接觸都是在徐空月的書房中。她端著茶點湯水去找徐空月, 恰好遇見程毓簡在同徐空月說著什么。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沉默著向她行禮,而后退了出去。 記憶里的程毓簡是個沉默又內斂的人, 身上幾乎沒什么殺氣。唯獨當年二皇子“謀反”那日夜里,程毓簡曾帶兵守住整個徐府,盡職盡責,卻又滿身肅殺。 她指尖輕扣著桌面,抬眼望向徐空月。事關北魏,即便她不想見徐空月,也不得不見。 徐空月看不見,便只能由余連將折子上的內容一一讀來。他聽得很認真,細密的眼睫隨著呼吸微微顫動,仿佛蝴蝶的羽翼,有種靜謐的美好。 似乎察覺到了皎皎的目光,他暗淡無光的眼眸朝這邊“看”來。 皎皎下意識低垂了目光,但隨即又暗怪自己大驚小怪。復又抬起眼,光明正大看著他。而徐空月已經聽完最后,對小皇帝道:“北魏長久以來都覬覦我大慶領土,倘若趁此時機,攪亂北魏局勢,對大慶而言,絕對利大于弊?!?/br> 皎皎看著他,卻不由得心想,程毓簡不愧是從他手底下出來的,連想法都幾乎一模一樣。 “不知公主對此有何看法?”但隨即,徐空月朝她“看”來。 小皇帝也跟著看向她。 皎皎倚靠在貴妃榻里,傷著的左腿擱在繡凳上,渾身一片慵懶閑適。她緩緩低垂了目光,避開徐空月有些“灼人”的眼睛?!凹热灰獢噥y,那就要攪得足夠亂,至少讓北魏百年內都無法再對大慶出兵?!?/br> 既然意見達成一致,那么此事便可告一段落。小皇帝親自給程毓簡寫了一封密信,再以火漆封緘,然后傳往程毓簡手中。 本以為接下來的日子能像先前那般無憂無慮,誰知西南的八百里加急軍情又匆匆送來。彼時,小皇帝正擺弄著釣魚竿。 皎皎很喜歡喂魚,行宮那片湖里的觀賞魚被喂得又肥美又漂亮。小皇帝看得興起,于是讓人拿來魚竿,想試試這些魚吃慣了灑落水中的魚食,還會不會被釣鉤上的魚餌吸引。 太傅不在身邊,皎皎與徐空月又各自養傷,于是幾乎沒人管的小皇帝幾乎無法無天,順從自己的心意讓余連準備好魚餌。 因而當西南的八百里加急軍情送過來時,他微微睜大著眼睛,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余連將那份軍情接了過來,遞到他跟前,他才恍然大悟似的丟開魚竿,打開軍情。 匆匆掃了一遍,即便是小皇帝也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拿著軍情掉頭就往皎皎那邊跑。 皎皎才從湖邊回去,這幾日湖邊的風有些大,她稍微待了一會兒,便被風吹得頭疼,于是也不想繼續喂魚了,回來半躺在貴妃榻上小憩一會兒。 只是感覺才閉上眼睛,就聽見小皇帝吵鬧的聲音從外響起。她不悅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看見從外跑進來的小皇帝急急道:“皇姐,不好了,西南反了!” 大慶西南一帶,北接北魏,南接南齊,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然而從大慶立國以來,卻從未擔憂過西南一帶。原因不外乎是西南的防御能力較之其他邊境,要更為突出。 大慶建國之初,西南一帶仍盤踞著大梁余黨。太宗皇帝攜手文德皇后,勸降了當時實力最強的霍奕陽。 霍奕陽憑借一己之力,將西南各股勢力攪得雞飛狗跳,最后又率兵將西南各地收拾得服服帖帖。因此被太宗皇帝封為西南王,成為名副其實的西南之王。 也正是因為有著霍家數十年如一日的鎮守,成就了西南的鐵桶地位,令北魏與南齊才不敢輕易來犯。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對大慶而言,至關重要的地方,如今卻公然反叛了。 徐空月也被匆匆請來,他如今眼睛不便,乍一來到陌生之所,便明顯無所適從。但他掩飾的很好,薄唇輕抿,不漏一點兒緊張茫然。 他在藥童的攙扶下,在小皇帝下首的座椅里坐下。黯淡無光的眼眸“看”向小皇帝那邊,聽完了軍情文件上的內容,才輕聲道:“從先帝時起,便一直有消息稱,西南王會反?!?/br> 雖然西南一帶皆依靠西南王府的鎮守,才得以避免戰亂,但自太宗皇帝之后,朝廷對西南王府的信任日益下降,尤其是先帝在時,西南王府更是數次借故不繳納稅賦。雖然最后都按時上繳了,但也是在朝廷退讓一步,減免了不少稅賦之后。 “父皇確實曾經說過,西南不安分?!毙』实垭m然登基不久,但是先帝也曾多次對他提起過西南的問題。 論起大慶歷代君王,先帝對西南王府是最為不滿的。不為其他,只因在西南百姓的眼中,似乎并未大慶皇帝,而只有西南王。西南的百姓對西南王府的崇敬程度遠勝對朝廷敬畏,民間甚至還廣為流傳,說西南只有西南王,而無大慶皇帝。 此類種種,不一而足。但對先帝來說,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西南的兵符,只掌握在西南王的手中。因為太皇太后與南嘉長公主的原因,先帝對獨掌兵符一事最為厭惡,曾多次借故要收回西南王的兵符,但最終要么被西南王無視了,要么就是被西南王以別的借口敷衍過去。 而西南借故不繳納稅賦,其實也是對先帝的不滿。 小皇帝想不明白的是,父皇在世時,曾步步緊逼,西南王都不曾反叛,為何如今無緣無故就反了? 徐空月倒是比他了解得更多一點,“北魏皇帝曾給西南王寫下一封密信?!?/br> 皎皎猛地看過來,“什么時候的事?”如今朝中她的勢力雖然能與徐空月相抗衡,但是在軍中的權威卻完全比不上徐空月??梢哉f,哪怕是徐空月手中沒有了兵符,只要他振臂一呼,軍中仍會有無數人響應。 皎皎遲遲不能直接對徐空月下手,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只有先步步瓦解徐空月在軍中的威信,再掌握至極重要的證據,才能將徐空月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徐空月聽見她的聲音,朝這邊微微側了側臉。這段時日,他清減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袍也顯得有些空蕩蕩。臉色也尤其顯白,不是那種正常的白皙,而是隱隱摻著青灰的白,仿佛白瓷上被涂抹上一層淺淡的碳灰。 “先帝駕崩之前的那短時間?!毙炜赵碌穆曇糨p輕的,仿佛風鈴于風中輕輕被撥響。 皎皎微微一震,低低重復道:“原來是那個時候?!别ㄟ€記得,先帝病重的時候,正值長安以北地區遭受雪災之時。那場雪下得太大,無數百姓的房子在暴雪中被壓塌,無數百姓受災受凍。而且隨著暴雪的范圍擴大,受災受凍的百姓還在不斷增加。 先帝在連續幾夜處理受災折子之后,終于累得病倒了。她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心緩緩舒展開,“北魏是想鼓動西南造反,給大慶來個狼前虎后?” 徐空月微微頷首,“但是據我所知,西南王拒絕了?!?/br> 皎皎露出驚詫神情,“為何?” 據她所知,現任的西南王也極其討厭先帝。與大慶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西南王的任命并不由大慶皇帝做主,而是西南王府世襲制。由上一任西南王選定繼承人之后,上報朝廷,下一任的西南王便定好了。而所謂的上報朝廷,不過是走個形勢罷了,主動權始終掌握在西南王府的手中。 也正是因此,先帝曾想過無數辦法收回西南王府的兵權,都不曾有效。 為此,先帝曾經兩度親自為兩任西南王定下親事,只為攪亂西南王府的安寧。但也因此,徹底招致西南王府對朝廷的不滿。 上一任的西南王與王妃極其恩愛,甚至早早立下王妃之子為世子。但王妃身子弱,誕下世子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斷斷續續拖延了五六年時間,最終還是故去了。當時的西南王悲痛欲絕,也因此立下了不再娶的誓言。 可惜的是,先帝為了收回西南王府的兵權,便想發設法往西南王府里插入內線。在數次計劃失敗后,先帝便想到了為西南王指婚。 他親自挑選了一位皇室宗親女子,讓其嫁到西南王府,成為西南王的王妃。 因為新娘是與圣旨一起到達的西南王府,盡管當時的西南王已經立下了不再娶的誓言,卻礙于不能當眾抗旨,只好讓其以王妃的名義,留在了西南王府。 這位王妃在西南王府待了十多年,平日里卻只給先帝帶來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消息。先帝盡管氣惱不已,卻又拿這位王妃毫無辦法,只好捏著鼻子忍著氣。 而這位王妃在當時的西南王逝世后,也隨之殉情了。 花費十多年埋下的隱線就此作罷,先帝自然不甘,于是在現任的西南王繼任時,又再次為其指婚。 但如今這位西南王與他爹不同,面對前來宣讀指婚圣旨的欽差,直接讓人將其亂棍打出,并宣稱自己已有未婚妻,絕對不會做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西南王的“壯舉”再一次贏得了西南百姓的叫好,卻唯獨氣壞了先帝。 先帝當朝大怒,隨即連下六道圣旨,要西南王入長安請罪。 但西南王又不是傻子,進入長安之后,有沒有命活著回西南都是未知數。于是他再一次抗旨不尊。先帝大怒,卻著實拿他沒有辦法,于是便將主意打到了西南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身上。 他讓人喬裝潛入那位姑娘府中,將人連夜帶了出來,再于翌日光天化日之下,將人衣衫不整丟棄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人言可畏,那姑娘最終不堪忍受流言蜚語,即便西南王一再表示相信她,她仍執拗地一根白綾吊死了。 于是,西南王府與先帝之間的關系徹底惡化,西南更是借此機會,再不向朝廷進貢。 皎皎并不覺得,如此恩怨,西南王會拒絕北魏的任何提議。 但徐空月卻說:“盡管西南王對先帝不滿,但那只是基于個人恩怨,西南王府其實并不好武,也不想西南的百姓就此陷入戰火紛飛之中?!?/br> 他與北魏打仗的那幾年,曾有幸見過那位西南王一面。他不愧是出身于歷代鎮守西南的西南王府,擁有絕世的將帥之才,卻心懷天下,愛護百姓。 說句大不敬的話,他甚至覺得,與一心奪權的先帝相比,那位西南王更像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皎皎沉吟片刻,反問道:“既然他不好武,如今為何會反?” 她不認為傳來的軍情有誤,所以要么是西南王真的反了,要么就是西南那邊出現了他們暫時不得知的意外情況。 徐空月沉默了。倘若他眼睛能看得見,即便是手上有傷也無妨,只要前往西南,憑借他先前與西南王的那一面之情,或許能知曉真相,還能勸一勸西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