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離之后 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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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拼盡全力送入的一刀正扎在蕭武身上。而她身上卻沒有半點刀傷。但是面頰之上,有什么微微發熱的東西滴落到了臉上,還伴隨著濃郁的血腥氣。 她幾乎抖著唇睜開眼,便看到了目眥欲裂的一幕。 徐空月右手緊緊握著蕭武的刀鋒,任憑身后幾人將長刀刺入他體內。他的臉色一片慘白,唇角有血絲淌出。他微微睜大的雙眼其實已經看不清什么了,卻在面對皎皎時,下意識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 皎皎臉色變得煞白,渾身劇烈顫抖著,唇微微張口,卻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 而蕭武眼見著自己能親手殺掉皎皎,卻被徐空月橫插一刀,頓時怒氣沖天。他拼著心口的傷勢不顧,生生將長刀從徐空月手中抽出。 然而徐空月握得那樣緊,刀鋒幾乎將他半個手掌削掉,他也沒有松開手。血如泉涌,從他幾乎快要斷裂開的手掌處,瘋狂涌出。 皎皎再顧不得什么,竭力克制住渾身的顫抖,從懷中掏出什么,學著蕭武先前那樣,朝著他的面門灑去。 蕭武心中一驚,下意識松手閉眼、屏息斂氣,一氣呵成。但他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徐空月,他幾乎在蕭武有動作的一瞬間,握住刀鋒朝著蕭武的脖頸劃去。 與此同時,他身后數人再次舉刀。 眼見數把長刀就要再次落到他身上,數十道破空之聲驟然響起,那幾人身中數箭,高舉長刀,猝然倒下。 瞧著遠處一隊手持火把弓箭的北衙禁軍,皎皎終于將心落回肚子里,于是再顧不得什么,朝著徐空月爬去。 只是她才一動,徐空月便驟然出聲:“別動!”他身上傷勢太重,鮮血早已浸透了玄衣,又經歷了兩場廝殺,早已力竭。此時驟然發聲,聲音低微,幾不可聞。 但皎皎仍是聽見了。 李憂之帶著北衙禁軍過來時,便看見皎皎維持著撐地而起的姿勢,不敢亂動,卻渾身顫抖,一臉焦急詢問著:“你怎么樣?” 她面前三步外,徐空月坐在地上,血幾乎浸透了地面。尋常人受這么重的傷,要么早已氣斷身亡,要么昏迷不醒,他倒好,臉上仍然掛著淺淺笑意,以一種異樣柔和的語氣說道:“小傷而已,沒事的?!?/br> 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并不是小傷。不過是為了安撫皎皎罷了。 皎皎看得出來。正因為看得出來,所以心中更是焦急難安。她想過無數種殺掉徐空月的方法,卻唯獨沒有想過,他會因為救自己而重傷垂死。 徐空月傷勢太重,盡管前一刻他還能對著皎皎露出安撫的笑容,但下一秒他便昏厥過去。皎皎嚇了一跳,不顧再也顧不得腿上的傷,掙扎著爬過去摸他的鼻息。 只一下,她便泫然若泣,手抖得不成樣子。李憂之急忙扶住她,就見她幾乎快要哭出來,“沒有……為什么沒有了……” 李憂之看著她的樣子,幾乎瞬間就猜出來了,他伸手在徐空月鼻子底下試了一會兒,隨即又去摸他手腕。 皎皎緊緊盯著他,滿臉急切惶恐,卻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仿佛她發出的一點兒聲音,都能輕易送掉徐空月的命。 仿佛過了許久,又好似只是眨眼間,李憂之驟然松了一口氣,隨后對皎皎道:“還有氣?!边B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剛剛那一瞬間,他又多么害怕面前這個人沒有了氣息。 他的話音剛落,皎皎眼眶里的淚珠頓時掉落下來。她眼睛掙得那樣大,一顆顆淚珠仿佛蓮葉上的露水,從臉頰滑落。她從李憂之手里接過徐空月的手腕,顫抖的手指半晌沒能摸到脈門上。 好一會兒,她才終于觸碰到那微不可覺的脈搏。渾身緊繃的力道頓時卸了,猛地朝后倒去。 好在李憂之一把將她摟住。 皎皎明明手抖得不成樣子,卻還用盡所有力氣拽著他衣袖,“救他!快!” 李憂之來之前便已經考慮到各種情況,隨行而來的早有御醫,此時不等他吩咐,便急忙上前為徐空月做著急救。 皎皎跌坐在地上,看著御醫將他身上的衣裳剪開,露出滿身的傷痕。他本就滿是傷疤的肌膚上,幾乎沒有多少好rou,大大小小的傷口密布著,如同一塊被戳爛的rou。 皎皎臉上還有淚痕,此時緊咬著下唇,看著御醫處理徐空月身上的傷。 他的右手傷得尤其重,半個手掌幾乎都被割裂開,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皎皎從未覺得那抹白色那樣刺眼,刺得她雙眼生疼。 只是此時地形不便,御醫所帶傷藥又遠遠不夠,只能草草先將血止住。李憂之立即讓人以并以最快的速度將徐空月送往距離最近的行宮治療。 皎皎仍坐在地上,眼睛緊緊盯著被送走的徐空月。李憂之看到她腿上有傷,正要讓御醫為她重新包扎,她卻搖頭,“救他?!?/br> 仍是兩個字,卻壓抑著無數不為人知的情緒。 李憂之暗嘆一聲,隨即將皎皎打橫抱起?!暗钕录热粨?,我們就跟上去看著?!?/br> 可皎皎仍是搖頭,目光牢牢盯著徐空月離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了,她才默默垂下目光。等她再次抬起眼時,先前滿臉的焦急擔憂已經消失,仿佛先前種種,不過一場錯覺。 可即便這樣,李憂之依舊能從她黯然的眉眼之中瞧著她未說出口的憂慮。 不遠處的地方,蕭武正捂著面部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他雖然被徐空月劃中脖頸,但因為他手上力道不足,所以只是淺淺一層,并未傷及性命。然而此時此刻,他痛苦哀嚎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皎皎先前灑向他面門的東西。 皎皎灑的不是什么毒藥毒粉,而是先前用以御寒的辣椒面。她所選的是最好的辣椒,沾上一點兒便能辣到渾身出汗。那時情況緊急,她方寸大亂,將懷中所剩的全部辣椒面都灑到了蕭武臉上。盡管他及時閉眼屏息,但落在臉上,仍是辣得他痛不欲生。 李憂之帶來的人正在清理殘局,皎皎窩在他懷里,神情已經徹底冷淡了下來。她看了一會兒在地上不斷翻滾哀嚎的蕭武,對李憂之道:“他剛剛對徐空月灑了毒粉?!倍嗟脑捯痪涠紱]說。 李憂之知道她的意思,不能讓蕭武死了,一定要從蕭武口中得知,他灑的究竟是什么毒。 與此同時,長安城中蕭武的家中,宮中禁衛敲開蕭府大門,將他所有家眷趕到堂前。 蕭府上下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瑟瑟發抖聚集在一起。 很快,負責搜查的禁衛出來,搬出數十箱金銀珠寶。禁衛首領掃了一眼熠熠生輝的珠寶,手一揮,厲色道:“全部帶走!” 蕭武的夫人見狀,頓時撲出來,“不要”二字還未說出口,便被禁衛手中長刀抵上了脖子。她一見那森森發白的刀刃,頓時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禁衛首領著人帶著數十箱珠寶走到門外,小皇帝趙垣珩正站在外面翹首以盼。只不過當看見那數十箱珠寶,臉色頓時大變,氣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這……蕭武……這人……” 余連見狀好笑,還真是個孩子。隨即哈腰做出一副憤慨狀,“這蕭武真是好大的膽子!” “對!”小皇帝忙附和道。隨即又對禁衛首領道:“務必要嚴審蕭府眾人!” 第79章 刀……斷在里面了………… 小皇帝趕來的時候, 御醫剛為皎皎檢查完腿上的傷,一邊重新上夾板,一邊稱贊道:“接骨的手法很好, 處理得很及時?!币豢幢阒址ê苁菍I。 他有心想再問一些,但皎皎始終很是沉默。她眉眼微微垂落,看不出喜怒,倘若不是細密濃長的眼睫還在輕輕眨動, 簡直同雕刻出來的石像一模一樣。 一旁的細柳見狀,忙問道:“御醫, 公主的腿傷, 可還有什么要注意的?” 御醫只能暗自唏噓著收回視線,一邊開著藥方,一邊叮囑細柳注意事項。 小皇帝進來時沒有驚動任何人,一眼看到倚在貴妃榻上的皎皎,瞬間如一陣風刮了進來,撲到皎皎跟前, 急切詢問著:“皇姐!你怎么樣?聽說你遇險, 可嚇壞我了。要不是李憂之突然跑來,我當時就要帶著禁衛過來找你了!” 他的擔憂溢于言表,一點兒不摻假。皎皎終于抬起眉眼, 對他露出一點兒淺淡笑意,“我沒事?!毙炜赵聦⑺Wo得很好, 除了一開始從山上滾落下來受的擦傷和腿傷, 她身上幾乎沒有別的傷了。 可小皇帝看到她如今的樣子, 還是止不住淚眼汪汪。她的額頭臉頰都有擦傷,手背上更是蹭掉了一大片皮,雖然不是很嚴重, 但瞧著格外慘烈。尤其是左腿,還帶著夾板,怎么看都不是無事的模樣。 小皇帝心疼不已,卻又不知道火氣該往哪里發,只能暼向一旁的御醫,“皇姐到底怎么樣,如實回答!” 御醫年紀也不小了,在小皇帝面前低眉順眼著回答:“公主小腿骨斷了,其他并無大礙?!?/br> 皎皎看出來了小皇帝的無名之火,臉上的笑意有些無可奈何,將他未說出口的話擋了回去:“御醫已經看過了,也開了方子,陛下便不要再為難他了?!?/br> 小皇帝抿了抿唇,往皎皎跟前一坐,自顧自氣了一會兒,又想起徐空月。他抬眼瞧著皎皎,吞吞吐吐,想問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小孩子的情緒總是顯露在臉上,不懂隱藏。皎皎心底有些無奈,卻也知道他小孩子心性,就算常常提點,一時之間也難以更改。她索性就不說了,接過細柳上的茶,淺淺抿了一口。 小皇帝看她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半點也不著急,心中稍安。 ——攝政王是為了救皇姐才來南山的,倘若他有危險,盡管立場相對,皇姐也不會這樣無動于衷。 可隨即他又想到來時的路上,李憂之傳來的消息,說是攝政王傷勢很重,希望他能傳召太醫院的首席御醫前來會診。 他雖然令人立即將章御醫等人傳召而來,但是因為憂心皇姐,到了行宮便匆匆趕過來,所以還不知徐空月去如今怎么樣了。 皇姐與攝政王立場相對,哪怕攝政王對她是有著搭救之恩,可皇姐是否會心無芥蒂真心擔憂他呢? 看小皇帝抓耳撓腮,一副難以忍受、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問的樣子,皎皎終于擱下茶杯,輕聲細問:“陛下是想知道攝政王傷得如何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去搗蒜。 皎皎看他樣子,心中好氣又好笑。盡管先前與他說了那么多,可他當時雖然聽進去了,如今看來是忘得差不多了。 但隨即她臉上的笑容又如泡沫一般消散。淡淡的愁緒涌上心頭,填滿了她所有情緒。 小皇帝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他傷得很重?!?/br> 皎皎低垂著眉眼,輕聲說道。從回到行宮之后,她便沒有再去看過徐空月一眼。 彼時身處無人的山上,沒有恩怨情仇時時提醒,她尚且可以拋開在皇祖母面前許下的誓言,拋開父母之死的恩怨糾葛,擔憂他的傷勢,希冀著他不要死。 但回到行宮之后,當時在那種境地之下被拋開的種種,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襲來,她便再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從前的她就是因為身上沒有任何枷鎖,一身輕,才能無憂無慮,任性妄為??扇缃袼砩媳池撝髴c江山的未來,與小皇帝的全權信任。這是母親與父親為之付出半生辛勞的東西,她不能在無法為母親和父親報仇之后,連這些都守護不住。 小皇帝臉色立馬變了,站起來就要往外跑??刹阶硬胚~出了幾步,又回過頭看皎皎。 皎皎依舊低垂著眉眼,初春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棱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片光影。她倚在貴妃榻上,坐在光影之外的陰影里,滿身孤寂與寥落,像是被隔絕在了陽光之外。 小皇帝心頭無端起了一股難過的滋味,卻又弄不明白為何難過。他只是眼巴巴望著皎皎,希冀著她能抬頭說一句:“陛下等等我,我也過去看看?!?/br> 可他始終沒有等到這一句。 皎皎始終低垂眉眼,她的視線落在貴妃榻的雕花扶手上,仿佛那精美絕倫的雕花才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 小皇帝雖然年紀并不大,但是也不笨。這段時日以來,他將皎皎與徐空月值了糾葛看在眼里,知道他們之間有著很多難以訴說的過往,卻從來不知道那些過往竟然沉重到在如今這樣情況下,連去看他一眼、以示關心都不行的地步。 他無法理解,卻又對此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在他們眼里,還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能有什么辦法去化解兩個成年人都束手無策的難題? 小皇帝終究還是一個人走了。 細柳進來的時候,一直低垂眼眸的皎皎終于抬起眼。她眼里黯淡無光,仿佛一座沒有心的雕像。即便是細柳,被她如今的目光輕輕掃過,都無端生出許多愁緒。 “陛下去了攝政王那邊?!笨杉毩罱K仍是垂眼輕聲稟報著,再沒有說多余的一句話。 皎皎仿佛什么都不曾聽見一般,無神的視線越過她,落在半開的軒窗上。 初春的陽光明媚燦爛,溫暖卻不灼人??伤蒙黻幱爸?,再也無法窺見半點明媚。 或許是這一年多的相伴滋生不該有的情緒,一向情緒淡漠的細柳突然問了一句:“公主不擔心嗎?” 她沒有說擔心什么,但皎皎仍是聽懂了她的話。 她神情微微怔了怔,而后忽的笑了一聲。只是笑聲蒼涼落寞,滿是孤寂寥落。 “我本該,巴不得他死掉才好?!?/br> 細柳輕嘆一聲,再無言語。 皎皎依舊看著窗外陽光發著呆。她從前喜動不喜靜,尤其是長大之后,看著整日悶在府里不外出的母親,特別不能理解。 她覺得按照母親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在宮中橫著走,都無人敢說笑,為何偏偏要委屈著自己? 那時母親是怎么告訴她的? 母親摸了摸她的發頂,眼里有她當時看不懂的情緒翻轉著。她說:“我身份越是高貴,就越是不能隨心所欲。因為我的一言一行皆是萬眾矚目,倘若行差一步,便會惹來無數非議。我雖然不怕那些非議,可身在高位,便少不得要按行自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