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離之后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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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章揉了揉眉心,一貫穩cao勝券的神情消失不見,難得露出了不在意料之中的懊惱。 他潛入行宮之中,本意只為帶走張婉容。誰知打暈張婉容后正要逃走,便見到慧公主竟尋張婉容到了假山旁。 當時她孤身一人,雖然穿著精致富貴,但行宮之中皆是官宦中人,穿著精致富貴也并不奇怪。他當時并未猜到,眼前的女子便是差點將他逼入絕境之中的慧公主,只以為是哪家的千金。為了能順利逃出行宮,不暴露人前,陸知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此女子打暈帶走。 為了不過分引人注意,他原本是打算尋一處隱蔽之所,將此女子仍在那里,而后帶著張婉容逃出行宮。 誰知這女子卻并未徹底暈過去,在他躲避巡邏的禁衛時,突然大喊一聲—— “我是大慶慧公主,你是何人?何為將我帶到此處?” 他頓時大驚,想去捂住她的嘴已經來不及,只能將刀橫在她脖頸之上,威脅聽到動靜的禁衛不得上前。 而后他挾持著慧公主,邊退邊逃,不知跑了多久,才終于尋到這個一個暫時落腳之地。 然而此處并非久留之地,禁衛已經得知他挾持了慧公主,想來很快就會搜到此處。 回憶至此,他著實忍不住心中怒意,回頭狠狠瞪著慧公主。 然而慧公主端著茶杯,笑盈盈的,根本一點兒淪為階下囚的態度都沒有,悠閑自得的態度仿佛仍在行宮之中,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 而事實上,一切確實盡在她掌握之中。 他斂去了怒容,走到慧公主跟前,在她對面坐下,食指輕扣著桌面,問:“公主為何要將自己送到我手上?” 慧公主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而行宮之中,禁衛出現的時機也那樣巧合。更別提如今他們雖然逃到行宮外,卻被大肆搜山的禁衛仍困于山中。 當所有的巧合匯聚到一起,那么巧合便不再是巧合。他不知道慧公主究竟意欲何為,但她既然還沒有讓禁衛搜尋到此,想來是打算與他說些什么。 慧公主仍穿著厚厚的胭脂紅點赤金線刻絲小襖,外罩著一件白底水紅花紋對襟褙子,下著白色織金線海棠鸞尾長裙。整個人精致又小巧,仿佛從畫上走出的人一般。聞言,她微微歪著頭,笑道:“明明是陸大人將我抓來至此,怎么是‘我將自己送到大人手上’?” 她這樣狡辯,陸知章心中暗怒,面上卻不與她生氣,只是輕哼一聲,“倘若我猜得沒錯,禁衛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這里?!彼麙冻只酃魈映鲂袑m時,雖然沒有看到,但慧公主一定對禁衛留有暗號,吩咐他們下一步該做什么。 他話音剛落,一個身穿黑衣的人便急急闖了進來,“大人,我們要盡快撤離了,禁衛快要搜過來了!” 陸知章聞言,眼眸微動,而后目光繼續落在慧公主的身上:“即便這樣,公主也要說,您不是將自己送到我手上嗎?” 慧公主像是也沒想到禁衛會來得這樣快,眼眸之中有一絲驚詫。隨即她便笑了起來:“陸大人這樣聰明,難道猜不出來嗎?” “挾持公主,罪無可赦?!标懼碌纳袂檫€是鎮定的,但說出的話卻讓一旁的張婉容花容失色,“什么意思?” 陸知章的目光這時才挪到她身上,帶著沉甸甸的、她看不懂的神情,輕聲道:“公主故意將自己送到我手上,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將我當場誅殺?!闭f完他又看著慧公主,“可是我不懂?!?/br> 慧公主依舊微笑著,不辯駁,不解釋。 “李憂之不是在清源查找我貪污賑災款銀的證據嗎?雖然我處處做了掩飾,但如今我不在清源,他只要有心,定然能查出些證據。既然如此,公主又為何要親自下手?”他的目光沉沉,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您難道就不怕,我會失手殺掉您,與您同歸于盡?” “你會嗎?”慧公主笑著反問,“即便你殺了我又如何?黃泉路上,也不過多一個人作伴而已?!彼f著,目光悠悠落在張婉容的身上。 張婉容還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陸知章卻忽的白了臉色。 ——她在威脅他,那他兒子的性命威脅他。 倘若此刻被威脅的人不是他,那么他當真要笑出聲來。 “公主難道不知,我連自己的岳父都殺掉了,難道還會在乎一個孩子?” “岳父是岳父,孩子是孩子?!被酃饕琅f笑吟吟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沒能出乎她的意料?!澳憧梢圆辉诤跄惴蛉烁赣H的生死,但你的親生骨rou,倘若連你都不在乎了,還有誰會在乎?” 她說的輕描淡寫,仿佛被握在她手中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東西。 張婉容聽著他們的對話,臉色慘白到沒有一點兒血色。 倒是陸知章,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來?!八?,公主讓李憂之去清源查找我的罪證是假,暗中傳遞消息,讓我入行宮擄走夫人才是真?!?/br> 他本不是大意之人,即便張婉容告倒御前又怎樣?即便李憂之查到他的罪證又如何?他早已為自己留足了后路,難道還會怕他們?他之所以會放下清源的所有事情,千里迢迢奔赴長安,不過是有人傳了消息給他——身在長安的張婉容有危險。 他不知何人傳遞這樣的消息給他。他也曾想一笑了之,不去在乎,可到底沒能扭過心底的掙扎。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張婉容的身上,目光深沉,里面涌動著連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緒。 而后他轉過目光,重新停駐在慧公主身上?!捌鋵嵐鞲揪蜎]有想過,要拿到罪證,將我繩之以法。你只是想尋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以便除掉我?!?/br> 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事到如今,慧公主也不否認,“你很聰明?!闭f著,她言語之中透著一點兒惜才之意,“只可惜,你在為徐空月做事?!?/br> 陸知章這下是真的笑出了聲,自嘲道:“我再聰明又如何,還不是被公主玩弄在股掌之間?!?/br> 慧公主聞言,臉上的笑意微頓。而后便聽到陸知章繼續說道:“可公主為何會覺得,我會束手就擒,任你宰割?” “不然呢?”慧公主反問,“你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 慧公主意在除掉他,而非是將他捉拿問罪。她既然敢以身犯險,自然也是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更何況如今陸知章不在清源,那么他府中的一切都將盡落于李憂之手上。 包括他府中的小少爺。 倘若說別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唯獨不能不在乎他的親生骨rou。 張婉容先前便知道,這些身居高位之人從來不把他們的命當回事,但她仍然沒有想到,慧公主會拿川澤的性命威脅陸知章。她望著慧公主的目光帶著不知所措的祈求,“川澤……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個孩子……”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先前慧公主同陸知章說話時,總是笑盈盈的,穩cao勝券的模樣,但張婉容含著哭腔的聲音一響起,她便斂去了笑意。秀致的眉目間透出一股淡淡的無力感:“jiejie,對不起?!?/br> 張婉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眼淚一顆顆從面頰上滾落。 而另一邊,聽聞慧公主被歹人擄走,徐空月甚至來不及多想,就披上盔甲,帶兵搜山。 南山那么大,他卻不惜一切代價,命五人一組,一寸一寸搜索著南山的大片山林,甚至連荊棘叢中都不能有一絲放過。 一時間,整片南山鳥獸皆驚。他騎在馬上,表面鎮定如初,可內里早已慌了神。 五年前的那一幕不斷在眼前浮現,他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什么都看不清楚。心底惶恐伴隨徹骨的寒意,在四肢百骸游走。即便他穿著厚厚的大氅,仍然驅不散那從骨頭縫里散發而出的寒冷。 細柳便是在這時出現的,她手里牽著一只純白的小狗,毛很長,幾乎與地面齊平。雖然只有成年男子前臂那般大小,卻異常靈活,不住地四處嗅著,浮躁的一直用爪子刨地。 徐空月微微皺眉,不明白細柳為何帶狗前來。他還未開口詢問,細柳便朝著他先行了一禮,而后才道:“公主走前曾吩咐,倘若她失蹤,就讓小白前去尋她?!闭f完又低頭看了一眼略顯浮躁的小狗,補充一句:“小白就是公主的愛犬?!?/br> 徐空月知道皎皎養了一只狗,先前張婉容遭遇刺殺時,她們身邊的禁衛減少,就是因為有一部分人前去尋這只狗了。他曾覺得這是狗有些多事,如今才知曉,即便是她身邊的一只狗,也不是憑白養著的。 他不知道皎皎這次又想做什么,不知道她故意引來陸知章意欲何為,更不知道她假裝被挾持到底有何陰謀?但此時此刻,他只擔憂她是否安全。陸知章那樣的人,竟然敢從行宮之中將她擄走,還有什么做不出的? 想到這里,他眼神微微瞇起,露出一股極具危險的氣息?!凹热还鬟@樣吩咐,那么就按照她的吩咐做吧?!?/br> 細柳很快帶著小白前去搜尋皎皎的蹤跡。徐空月騎著馬,遙遙跟在其后。 小白仿佛對山林中的一切都充滿好奇,每一棵樹都能留下它的獨特印記。而細柳就那樣牽著繩,不緊不慢,不驕不躁,連徐空月看了,都不由得夸一句沉穩。 他心中隱約覺著,細柳這樣的人,根本不像是宮中普通的宮女。還未及細想,前方帶狗尋路的細柳就停下了腳步。她蹲著身子安撫了一會兒小白,而后轉身對徐空月道:“徐將軍,小白找到公主的蹤跡了?!?/br> 徐空月策馬上前,順著細柳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見遙立崖邊的一座略顯破敗的小木屋。 那是山中獵人的臨時居所,如今卻被用來囚禁大慶尊貴無比的公主。 他眼底露出一絲危險,正要開口,便瞧見木屋之中隱隱有濃煙升起。 他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策馬快速朝前奔去。 第52章 即便我死千百次 夏日天干物燥, 小木屋起火很快。徐空月剛策馬到了跟前,火舌已經竄到屋頂。 山林之中,要想找水救火根本來不及, 但副將向以宇仍是立馬吩咐人去找水救火。一轉眼,卻瞧見徐空月想也不想就要策馬朝前沖去。 誰知馬蹄剛抬起,手中的韁繩卻被人一把拽住。 徐空月抬手就是一鞭子甩過去。來人一驚,下意識往側邊一躲, 避開快如閃電的鞭子。徐空月這才回頭,便看見衛英縱騎在一匹黑馬上, 身子半側著, 一手仍牢牢拽著他的韁繩。 他眉心緊皺,不悅道:“你要做什么?” 衛英縱絲毫不怵,咬牙問道:“我倒是想問將軍要做什么?” 火舌吞噬小木屋的噼里啪啦聲不斷響起,徐空月與他說這兩句話的時間,巨大的火舌將整個木屋吞噬入肚。眼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徐空月心中萬分焦急, 英挺的眉宇之間透出一抹厲色,沉聲道:“皎皎還在里面!” 慧公主被歹人挾持,行宮之中大半禁衛傾巢而出, 在徐空月的帶領下大肆搜山,此事衛英縱自然知曉, 因而他幾乎一瞬間反應過來, 徐空月口中的皎皎, 就是慧公主。 他幾乎咬著牙問:“如今火勢這樣大,將軍是打算就這么沖進去?您不要命了?” 此時此刻,徐空月哪還有什么心思顧及自己, 他只要一想到熊熊烈火之中,皎皎滿心絕望,卻仍在等待,心口就一陣陣抽著疼。 可衛英縱還在問:“更何況,您憑什么確定她還在里面?” 徐空月手底下的將士都是身經百戰,遇險不慌。如今面對沖天火勢,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水源,然后提水前來救火。 只可惜,小木屋起火太快,而水源又距離太遠。一桶水潑了進去,幾乎頃刻之間就化為煙霧,蒸騰而起。 “無論她在不在,我都要親眼去看一看!” 徐空月身后,細柳手中牽著的小白仍然焦躁不安,四爪不停地刨地,沖著起火的小木屋汪汪叫著。 “將軍!你能不能清醒一些?”衛英縱怒極,緊攥韁繩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大聲嘶吼道:“火勢這么大,就算她還在里面,也絕對沒有活著的可能了。你難道要為了這絕無可能的可能,賠掉自己的一條命?” 徐空月頓時慘白了臉色,他雙眼緊緊盯著沖天的火勢,用無比堅定的話語說道:“即便是要搭上我的命,我也絕不能放棄!” 他說完,再次抽起馬鞭,往衛英縱身上抽去。馬鞭如雷電,在空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啪,如雷霆萬鈞,朝著衛英縱身上狠狠抽打。 鞭勢雖急,但徐空月本意只為嚇唬他,好讓他松開緊攥著韁繩的手??芍钡奖拮勇涞剿砩?,他仍是緊緊攥著,沒有一點兒躲閃。 一鞭揮出,徐空月便無論如何都無法揮下第二鞭。眼前之人不是他的仇人,而是數次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即便他心急如焚,也無法再對眼前的兄弟揮下第二鞭。 硬生生受了一鞭,即便衛英縱出身軍中,仍是悶哼一聲。他微微側臉,瞧見救火的禁衛們幾乎已經放棄,被火舌吞噬的木屋搖搖欲墜。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焦急如焚的徐空月身上,如刀如芒,恨鐵不成鋼?!熬蜑榱艘粋€女人,將軍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她不是別人?!睕_天火光的映襯下,徐空月的臉色通紅一片,雙目充血,“她是我的妻子!” “她真的是嗎?”這段時日,足夠衛英縱去了解他與皎皎的那些過往了。他咬牙怒道:“就算她真的是,將軍覺得,您對她做過那樣的事,害的她家破人亡,你們之間還有破鏡重圓的可能嗎?” 他的話如一把最鋒利的尖刀,準確無誤插進徐空月的心。他仿佛能聽見胸膛流血的聲音,伴隨著劇烈的心跳,與徹骨的寒意交織在一起,卸掉了他全身的力氣。 “我不知道?!彼腴]著眼,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意?!八菢拥男宰?,即便我死在她面前,想必她也不會原諒我?!?/br> “既然如此,將軍你為何還……” “可我能怎么辦?”徐空月抬頭看著他,赤紅的雙眼有淚光閃爍?!按箦e已經鑄成,南嘉長公主與定國公再無生還的可能。倘若我以死謝罪,能換他們活過來,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可是我并不能?!边@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幼年孤苦無依之時,滿身的悲愴無處訴說?!凹幢阄宜狼О俅?,他們都不能活過來?!?/br> 就像被北魏鐵騎踏破的山河,即便他盡最大的努力將那些蠻夷惡魔驅逐出境,卻仍然不能挽救滿目瘡痍與悲壯山河。 “如今我活著一天,就注定要背負所有的血淚,不得解脫?!彼麘K白的面頰上,一滴淚水緩緩落下?!翱绅ㄋ菬o辜的。我身為她的夫君,從前沒能好好護著她,難道如今還要眼睜睜看著她葬身火海,而不去搭救嗎?如果那樣,我與畜生有何區別?” 他字字泣血,滿目悲愴,幾乎令衛英縱無話反駁。 然而他還是厲聲問道:“就為了那個女人,將軍就連跟著你浴血奮戰多年的兄弟都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