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
葉春渺眼神動了動,沒有說話。 天邊一抹紅霞落下,酒樓掛起燈籠,紅艷艷的光暈輕輕搖晃著,街上人也少了。 街巷那頭有少許急促腳步聲傳來,像在搜尋什么。 她垂著眼思慮許久,終于提著劍站了起來,“可以?!?/br> “可以?”男人眼中放出欣喜,他站了起來,朝葉春渺走近了一步。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 葉春渺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根銀針遞到他面前,“耳后三寸,將這根針埋進去,十二個時辰以內,你便不能動用內力功法了?!?/br> 男人愣了下,笑得很是無奈,“小郡主真是謹慎………” 話是如此,但他還是接過了葉春渺手中的銀針,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針。 “這樣可以了吧?” “嗯?!比~春渺點了點頭,面色緩和一些,她從窗口探出身子望了一圈,這條街區暫時還未有人來尋。 她道,“走吧,一會兒指不定就尋來了?!?/br> 葉春渺踏上窗沿就要躍下二樓,余光瞥見座位上男人沒有動作,“你不走?” “你把我內力封了,我現在跳下去……會摔死?!?/br> “………” 葉春渺咬咬牙,提溜起他的領子躍了下去。 …… 他們趁天黑離開洛北,大抵是沒想到小郡主會出城,城門的管轄并不嚴實,葉春渺讓荇宇衡自己從城門走了出去,她則繞去了暗處化成貓身溜出城,而后尋了個樹叢化了回來才再與他會合。 從陳府離開之前,葉春渺匆匆順走了一副地圖,原本是打算去元景城尋談昭的,如今變了目的地,線路自然也改變了。 他們朝西走,要途經三座荇族駐守的城池與兩座支氏占領的領地,不愿在任何一處引人注意,兩人走得很是隱蔽的線路,大城池并不停留,只在小城鎮停留落腳。 起先幾天,葉春渺對荇宇衡還抱有質疑,但見他幾日下來每日都自覺地給自己扎一針,沒有存著別的心思她便也放心了。 荇宇衡自幼被荇仁養在府邸之中,后來又久居深宮,對這外界的一草一木都新奇極了,一路上看山看水總是充滿歡喜的,一副沒怎么見過世面的樣子。 葉春渺話很少,通常半天應他一句兩句,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的。 從東到西飲食大有不同,葉春渺吃不慣西邊的餐食,每頓飯吃得很少,反倒是那個久居深宮的皇帝看什么都喜歡,不論上的是什么菜,他總能歡喜地端著碗全部扒完,連碗底都不放過。 行至冉西,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個下午。 荇宇衡告訴葉春渺,密探傳來消息,荇仁身染拾味散,毒性刺激了本就因服用丹砂而內里掏空的荇仁,如今他重病臥床,性命垂危,正遣人四處搜尋拾味散的解藥。 “放心,拾味散的解藥僅有一顆,我替你家魔君留著了?!避粲詈庹f。 葉春渺心下一動,眼睛放出光來,“你怎么知道……解藥在哪兒?” 荇宇衡諱莫如深地笑笑,“等你帶我去尋了小世子,我自會將解藥奉上?!?/br> 葉春渺知道他不會輕易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出來,白了他一眼,又道,“你既然有拾味散的解藥,前幾日直接用解藥來威脅我便是了,何必要與我繁瑣論述一通?” 荇宇衡:“先禮后兵,解藥是下策,若是可以,我自當更愿意與小郡主達成共識?!?/br> 葉春渺眉頭不解,又問,“那你知道那日談昭與荇仁交戰后,談昭如何了?他現在在何處?” “這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那日談昭受了荇仁一劍,大抵傷得也不是很重,扭頭便消失了?!避粲詈饣卮?。 葉春渺垂下眼,心底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冉西是西南方向的一座邊陲小城,平日鮮少下雨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下了半日的雨。 過了冉西再往西走一段,便倒關夏了,那頭正是交戰之處,沒什么人過往,一入夜,整座客棧方圓幾里便靜了下來,只剩了嘩然的雨聲。 葉春渺神色怏怏地回到客房,才落下門,便渾身脫了力一般躺在了床上。 明明是得了有拾味散解藥的好消息,可她卻也難放松起來。 家國與仇恨、戰火與亂世,這都是壓在她心頭的大山,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在江湖長大,從小到大學的是怎么用刀用劍,平日學堂教的也是功法與列陣。 至于家國、天下、朝政,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也不知怎么做才是對的,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她,讓她呼吸不過來。 好想談昭啊。 葉春渺躺在床上,床側的燭火輕輕搖曳著,晃出淡淡的燈影來。她抬起手,蔥白的手指懸在半空中,接著燭火的光,一筆一畫勾勒出談昭的臉來。 她忽然想起,談昭那兒似乎藏了許多她的畫像,他可真是狡猾,如此一來,縱是她不在身邊,他也可以用畫像聊以慰藉了。 等下次,她一定也要給談昭畫幾張畫,把畫隨身帶著,這樣,她也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葉春渺緩緩閉上雙眼,翻了個身,側著蜷了蜷身子,腦袋低低地彎了下來。 許久,濃密的雙睫顫了顫,她睜開眼,抬起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臉,又黯然地斂下了睫。 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像談昭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