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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春渺說到此處,心底倏然涌現出了一陣難以言語的感傷和憤慨。 從前的她多是聽韓叔、聽陳府人說起族人的悲慘往事,她雖也覺得傷心,卻如何也難感同身受,仿佛那些事情與自己沒有什么關系,自己不過是在聽人說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罷了。 直到現在,將陳舊的、悲痛的往事提出來,由她親自說出口,那種龐大的、滅頂的悲愴和不平才尤為深切漫上心頭。 葉春渺抿了抿唇角,喉間涌上一陣苦澀,仿佛被那股油然而生的情緒堵住了胸口,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眼角亮晶晶的。 “更何況,你認為僅憑你一人之詞,能讓荇族停手嗎?從前荇族連支氏襁褓中的幼兒都不肯放過,如今支氏再起,威脅江山,你以為荇族能放過支氏嗎?這場禍事自從開始,便不可能停歇了?!?/br> “能停歇?!?/br> 男人應得很快,他的神色也不若開始時輕松,眼底隱隱閃爍著堅毅的光彩,他說,“能停歇,只要愿意,我可以讓荇族停下?!?/br> 葉春渺狐疑望向他,“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男人沉吟片刻,“小郡主以為,什么人,能夠號召荇族?” “荇仁?” 葉春渺抬眼打量眼前人,他身形瘦削,身姿筆挺,面若冠玉,瞧著眼下有些烏青,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 十多年前他也才不過十歲出頭吧,能是什么關鍵人物? “不錯,荇仁是荇族族長,荇族大部分將士都聽命于他。還有呢?” 葉春渺搖了搖頭,她對朝政并不了解,對于荇族也只知荇仁這個名字,再讓她想也想不出來了。 “你可曾聽說過,荇仁扶持了一個傀儡皇帝上位?”男人問。 傀儡、皇帝? 葉春渺有些驚愕。 難不成是他? 可若他是皇帝,怎么會自己一個人悄悄溜來了這洛北尋她? 更何況,若他就是皇帝,怎么會將自己稱為“傀儡”? 在葉春渺將信將疑的目光中,男人垂下眼笑了下,“不錯,我就是那個傀儡皇帝,荇宇衡?!?/br> “荇宇衡?” 葉春渺狐疑地瞇起眼,她又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誰,縱是他胡謅一個她也分辨不出來。 “暫且不說你是不是,你來找我是為了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話到如此,男人就開誠布公了。 “我想讓你帶我去找你的兄長?!?/br> “祁支?” 葉春渺愣了下,“我并不知他現下在何處?!?/br> “我知道,他在關夏戰場軍營中?!蹦腥嘶卮?。 葉春渺更加困惑了,“你想尋他議和,又知道他在哪兒,來尋我做什么?” “軍營戒備森嚴,你兄長是世子,又是余閣閣主,像我這種身份可疑之人怎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所以你想讓我帶你進入軍營去尋他?”葉春渺頓了下,“你憑什么以為,我不會現在就殺了你,為族人復仇?” “我不信?!蹦腥宋⑿?,勝券在握一般抿了口茶,“十多年前,我也不過十歲,族人的行徑并非我能阻止,我相信小郡主不會遷怒于我?!?/br> 葉春渺沉默了。 他說的確實不錯,當初荇族與支氏戰亂之際他才不過十歲左右,根本做不了什么惡。 但他沒有提及的是,在現今支氏與荇族的斗爭中,他又是站在什么立場說話的。 葉春渺抬起頭,直直盯著荇宇衡,“你想見我兄長,想和他說什么?你有什么辦法讓荇族停戰?又有什么辦法補償從前慘遭滅族的支氏族人?” “如今朝堂分作兩派,一支即為荇仁統率,荇仁年歲已高,沉迷煉丹女色,如今手中早就不剩什么兵權了,現下在關夏與你們爭斗的,正是他手下的一個支系?!?/br> “那還有一支呢?” “還有一支,是我這傀儡皇帝?!?/br> “你?” 男人淺淺笑了笑,“還要多虧支氏的起軍聲勢浩大,分散了荇族的注意力,我籌謀多年的計劃才得以實現?!?/br> 頓了下,男人抬起眼,瞳孔里寫滿明晃晃的野心,“我愿出兵,助令兄一臂之力?!?/br> 話到此已經十分明晰。 荇仁手下培養的傀儡皇帝生了反心,不甘再為荇仁cao控,他欲與支氏尋求合作,一同殲滅荇仁。 這算盤是打得響亮,但卻巧妙地隱藏了更重要的信息。 縱是荇仁死了又如何,縱是將當初的逆賊全都殺光了又如何,這便能改變如今荇族與支氏之間的矛盾么? 他如何保證這不是一個借刀殺人、過河拆橋的計策,如何保證解決完荇仁,他不會將矛頭對準支氏。 他都有野心吞并荇仁,怎不會有野心將他們這支“逆賊”一并抹除? 葉春渺遲遲不應聲,面上寫滿疑慮。 荇宇衡無奈笑笑,“小郡主真是思慮周全………不妨一些往事告訴你吧?!?/br> “荇仁性情孤僻、喜好玩弄權術,他年歲已高,與皇位注定無緣,而他的手段,就是培養一堆傀儡孤兒做皇帝,我就是荇仁從數十個脾氣軟和容易控制的少年中被選出來的?!?/br> “他要將皇位掌控在手中,我便必然…不能有后代。入宮那年………”男人斂下睫,雙臂下垂,語氣忽然變得黯淡。 “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具殘軀罷了,活不了多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