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評完，又到了下一個評委。

    李育星心不在焉。

    陳戎在追隨他的步子。為什么追隨？這或許是一種崇拜，由此證明了他的成就，他的地位。

    同學們一個接一個上臺。

    四個同學之后，輪到了陳戎的答辯。

    李育星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目光很是復雜。

    陳戎的設計是一個幼兒園，他說，設計主旨是希望見到孩子的笑臉。

    李育星覺得自己被什么東西擊中了。陳戎溫順的笑容在他眼里成了諷刺。

    前一個評委對陳戎表達了贊許。

    陳戎禮貌地致謝。

    李育星淡淡地說：“你以為建筑是萬能的嗎？家庭教育問題沒有辦法通過建筑解決，如果你希望所有孩子都笑容滿面，你可能更適合去考幼師?！痹u語犀利。

    未上場的學生聽得心驚膽戰。

    其他評委也面露訝色。

    陳戎笑容不變：“謝謝李育星老師的意見，我會再接再厲的?！?/br>
    陳戎的笑是模仿。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李育星直接把陳戎的分扣下來了。

    其他評委投過來了古怪的眼神。

    李育星意識到，他失態了。他短暫地摘下眼睛，擰了擰鼻梁。

    他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陳戎了。他甚至覺得，這個人的長相早已淡化模糊。然而今天他發現，他仍然記得。

    陳戎像極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是孤傲的，乖張的，他是一個頑劣狂徒。

    74、第 74 章

    “李育星老師?！弊诶钣桥赃叺哪莻€國字臉評委, 比李育星年長兩歲。兩人是平輩，但是他成名比李育星要早。他低聲說，“這次競賽以創意為主, 暫且不談實施性。這些都是初入門檻的孩子，想法天真了些。我們作為長輩, 不能用刁鉆的角度去看待他們現在的作品，孩子嘛，以后有很大的成長空間?！?/br>
    “是?！崩钣切α诵? “是我苛刻了?！?/br>
    分數已經給出去了。要是中途改分，等于抹了李育星的面子。國字臉知道，他不好再說什么。

    陳戎的分數成了定局。

    他不卑不亢，沒有因為失分而失落。

    那一抹謙虛的笑容, 李育星覺得礙眼極了。

    中場休息，李育星要去走廊的盡頭透透氣。

    “迷弟”見到他的身影, 跑了過去。

    “李育星老師?！泵媲罢局枷?，“迷弟”激動得語速飛快, “我也是嘉北大學的?！?/br>
    “后生可畏啊?！崩钣撬闪怂深I帶，客套地說，“嘉北有這么多優秀的學生, 我很驕傲?！?/br>
    “迷弟”不好意思, 低下頭去，然后又抬起：“李育星老師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當然?！?/br>
    “謝謝！”“迷弟”遞過來一本建筑的專業書, “就簽在上面好了，這本書我要收藏起來?！?/br>
    李育星瀟灑地在扉頁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迷弟”激動地搓了搓手：“我就知道, 李育星老師, 你是一個懂得人文關懷的建筑師。我很喜歡你的設計，你的建筑展我去了兩次, 從頭走到尾，藝術的魅力真的太大了?！?/br>
    “以后你們一定可以站得更高更遠，未來是你們的?！?/br>
    “迷弟”的答辯在下半場，他不清楚上半場的情況，說：“上午嘉北也有一個去答辯了?！?/br>
    “噢?！崩钣堑男θ輶煸谀樕?，心中已經有了“咯噔”。

    果不其然，“迷弟”說：“他叫陳戎?！?/br>
    “呵?！?/br>
    “迷弟”吹牛皮不打草稿：“他很崇拜你，氣質都有你的影子?！?/br>
    李育星將書和筆遞回去：“不好意思，我先去忙?！?/br>
    “您請?！薄懊缘堋北е潜緯?，滿眼小星星。

    李育星反感陳戎模仿他的一切。

    他停在走廊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背后又有人對他喊“李老師”。

    李育星一個一個的回以笑容，低頭望見了底下的陳戎。

    陳戎站在觀景池，低著頭，可能在沉思什么。

    這么多年了，李育星覺得是該好好地和陳戎談一談。

    他到了觀景池，開門見山地問：“為什么要報考建筑系？”

    陳戎轉過頭，畢恭畢敬地說：“李育星老師?！?/br>
    李育星又把問題重復了一遍。

    陳戎：“老師說這是熱門專業。就填報了?！?/br>
    李育星：“為什么要來嘉北大學？”

    陳戎：“嘉北大學的獎學金最高?！?/br>
    聽著沒有破綻，一切只是湊巧。湊巧地進了和李育星一樣的學校，湊巧地讀了一樣的專業。但是，陳戎的細邊眼鏡不是湊巧，這是完美地拷貝了李育星。

    想去迷弟的那句“崇拜”，李育星說：“我和陳若妧是上一代的事情。波及到你，我只能說抱歉?！?/br>
    陳戎斂了斂表情。

    “事情過去那么多年了，我希望你不要再裝成我的樣子。你不是我們李家的人，偽裝得再像，也不是我李育星的兒子?！睕]有其他的話可講，李育星說完就走。

    上樓前，他回了頭。

    陳戎側頭仰望天空。

    這一個側臉，又令李育星想起那個男人來。

    *

    陳若妧愛過一個男人——陳戎的父親，一個桀驁不馴的紈绔子弟。

    他憑著一副天生的好皮囊，斬殺了陳若妧的少女心。既然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對女人就說不上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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