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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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這句話,宋持風總算心滿意足,笑著掛了電話。 寧馥也是好氣又好笑地把手機放床頭柜充電,然后把自己扔上床,疲累地閉上了雙眼。 次日,麥朝一早便帶著組里所有人開始了新一輪走訪,卻是直到下午快傍晚的時間,才開吉普車帶寧馥進了沙漠。 寧馥懷里抱著道具琵琶,身上已經換上了飛天舞衣,長長的飄帶在她身邊卷曲,蜷成好大一團,她一下車,飄帶被混著砂礫的風吹開,不等雙眼適應沙漠的強光線,身后麥朝便叫了一聲:別回頭,直接開始,太美了! 畢竟不是實時錄音,而是后期配樂的紀錄片,麥朝喊得那叫一個帶勁。 寧馥愣了一下,耳朵里的耳機已經傳來了音樂。 前奏響起,她的身體已身不由己。 他們在敦煌逗留了幾天,在這幾天里麥朝的強迫癥在敦煌幾乎到了極限,因為沙漠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平地,他每天都在不斷的拍,然后不斷的否,再找新的機位讓寧馥重新來過。 寧馥本來還想著拍完之后能去看看月牙泉,到后來也不敢再有更多想法,組里一路的好氣氛到敦煌算是畫上了句號,每個人的神經都在麥朝的高要求下緊繃起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好不容易熬到麥朝說了OK,寧馥感覺自己人在沙子里,都快曬成一條海帶干了。 她總算光榮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但麥朝他們還得奔赴下一個拍攝地。 因為敦煌這里花了比預計更多的時間,他們回到酒店就直接退了房,買了晚上的機票準備連夜走,找一位專精榫卯結構的建筑設計師。 臨走前,麥朝語重心長地跟她說:小姑娘,這幾天謝謝你理解我的高要求,你繼續跳下去吧,一定能跳出頭來,酒店我給你多續了兩天,在敦煌好好玩玩,休息休息。 是我應該謝謝您相信我。寧馥說。 這是一個包羅萬象的龐大紀錄片項目,寧馥也不知道自己這二十多天的拍攝旅程到最后變成成片能有多久時間,但毋庸置疑的是,她這一路收獲良多,也很榮幸能夠參與到這個項目中來。 寧馥送麥朝他們去了機場,本想著回酒店先睡一覺再說,但想著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興致高漲,便換了一身厚衣服,腳步輕快地出了酒店,準備去月牙泉邊逛逛。 沙漠晝夜溫差很大,中午最熱的時候能到三十度,但等夕陽西下,就只剩十度不到。 再加上現在這個時間,正好趕在暑假后,中秋前,敦煌游客很少,夜間更只剩三三兩兩,稀疏分散。 月牙泉邊圍著一圈燈泡,正好繞著泉水,形成月亮形狀。 外面有點起風,夜風裹挾沙粒,吹動中間泉水漾起微波,倒映天上明月。 月光將周圍的砂礫照成細細銀白之色,仿若海浪上的浮沫。寧馥站在兩個月亮中間,長發被吹開,順著臉頰兩側,柳枝般搖曳開來。 溫度有點低,但很舒服,她忽然起了興致,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也忘了宋持風可能還在忙,就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語音電話的界面彈出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這么突然好像不妥,但還來不及掛,已經被宋持風接了起來。 手機上先是出現宋持風的電腦屏幕,上面泛切二字一閃而過,隨即才被他拿起,對上自己的臉。 打擾到你了嗎? 寧馥感覺剛一閃而過的好像是財報,有點擔心打擾到宋持風工作。 沒有。宋持風立刻否認道:已經看完了,正準備休息一會,你現在在外面嗎? 嗯,今天我的拍攝終于結束了!寧馥把麥朝他們連夜趕路的事情跟宋持風簡單說了一下,又切了個鏡頭,然后踩著沙子轉了一圈,現在我在月牙泉邊,你看是不是很美? 她怕手抖拍不清,特地轉得很緩慢,一邊轉還一邊看著屏幕里的效果,卻還是覺得不盡人意,小小抱怨道:這個夜拍效果也太差了。 耳機里傳來男人的輕笑: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拍好看一點? 哎?你說說看。寧馥一聽,本能地想到什么行業內幕,畢竟是半導體龍頭企業,知道一點黑科技也不足為奇,立刻起了興趣。 宋持風很耐心:你先切換鏡頭,換成前置攝像頭。 嗯,好。 寧馥很聽話地切了攝像頭,然后在屏幕上看見自己傻乎乎的表情,換好了。 她是真的很認真,很正經八百地在等宋持風的下一步指示。 但男人卻把手機架在桌面支架上, 整個人萬分愜意地倒在總裁椅里朝她笑:好了, 現在就比剛才好看多了。 寧馥: 宋持風看著寧馥滿臉就這?的表情,笑得寬厚雙肩都在微微顫抖。 怎么這么可愛。 寧馥就看著他在屏蒂那頭笑,笑聲就跟-一個一個沉甸甸的網球似的砸在她的鼓膜上,引發陣陣震顫,如彈跳火舌般將她的臉頰耳根灼燒通紅。 油嘴滑舌。 她毫不留情地批評。 宋持風虛心接受:收到,下次一定改進。 寧馥又在月牙泉邊逛了會兒,見天上逐漸飄起烏云,月亮變得若隱若現,聽旁邊有人勸她趕緊回去,說是要起大風了,便抖了抖鞋子里的沙,準備打道回府。 她往外走的時候跟宋持風約了個回去的日子,便掛了視頻,打了個小車回到酒店。 路上,風力已經開始變強,寧馥不自覺地捂緊了外套,聽砂礫撞擊在車玻璃上,發出細碎而纏綿的聲響。 下車后小跑著往酒店里趕,直到呼嘯風聲被自動[隔絕在外 但還來不及舒一-口氣,她看見大堂沙發上站起一個人。 寧寧。 大男孩的面容比上次見面還要更黑瘦了-些 ,眼窩微微凹陷,下領周圍淺淺的胡茬以及濃重黑眼圈透露出他這段時間的睡眠狀況應該相當差。 看來她微信的聯系人列表里有人截圖比她刪朋友器的速度還要快。 寧馥腳下腳步頓住, 來不及去深想,就聽時慈緩緩地補了一句,語氣輕柔:你別怕我,寧寧,我這次來,就是想找你聊聊宋持風的事。 上次那一架打完,時慈終于意識到他和寧馥聚少離多,分崩離析-切的一 切都是從那一-次酒會上見到宋持風開始的。 他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那一次酒會,宋持風已經對他的女朋友見色起意,從而不斷從中作梗,再加上他確實不爭氣,以為七年感情已經足夠穩固,完全沒有任何危機感,才讓他趁虛而入。 有什么好聊的。寧馥卻對他的說法提不起興趣,張口只剩嘆息:我們已經分手了,時慈。 她并不想知道時慈口中的宋持風會是什么樣子。 寧馥一向只相信自己看到,自己聽到,自己感受到的,既然選擇和宋持風在一起,她當然也是打從心底相信宋持風是一個值得自 己相信,值得自己托付的男人。 況且在投資一事上,宋持風也確實另起了個空殼公司,專門用于給時慈的投資。 她不太懂這些事,但只從人情的角度上來考慮,宋持風當時不方便直接用宋氏給時慈投資,這一點她是知道 ,也理解的。 只是站在時慈的角度, 這件事就好像充滿了可疑與陰謀的味道。 所以就算不聽,她也知道時慈大概會說些什么。 我知道,寧寧。 大男孩卻依舊堅持,所以我不是來指責你和宋持風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這個立場,所以我只是想把宋持風這個人的真面目告訴你,如果你知道之后還是想和他在一起, 我-定不會再來干涉。 寧馥再一次無聲地嘆了口氣。 站在感性角度她確實不是很想聽時慈說那些話,但站在理性角度, 她也確實希望時慈能就此放下,不要再一直揪著已經過去的事情不放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酒店大門,看見門外狂風呼嘯,卷起沙粒,仿佛將這里與外面世界的聯系都一口氣切斷 ,變成了一片虛妄的塵土之色。 寧寧,你就給我二十分鐘時間,我已經收集好所有證據了,你只要看一眼你就會知道 宋持風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時慈的情緒卻被女孩的沉默鼓舞,他揚起聲調,字字鏗鏘,擲地有聲:二十分鐘,寧寧,你給我二十分鐘就可以了! 二十分鐘。 比起無休止的糾纏,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容 易讓人接受的時間。 更何況,她現在別無選擇。 外面天氣惡劣,她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離開酒店,也不可能甩開時慈回到房間。 縱使她可以選擇求助酒店的安保人員,但這一-次可以, 下一次呢? 她還會回到慶城,她還要繼續去舞團和工作室工作。 她不可能從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就算她自己可以,那父母呢,朋友呢。 好吧, 寧馥深吸一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上大男孩如同黑夜孤燈般猛地亮起希望的雙眸,她語氣依舊堅定: 那就二十分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