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丞相這些年過得有些辛苦。

    原配夫人身體不好，白修瑾又是個暴烈性子。白修瑾上頭還有一個大他五歲的哥哥，雖然聰慧文雅，不過這倆兄弟關系非常差勁兒，沒少打過架……白丞相也算是對原配夫人很上心?？蓵r局依舊棘手，尤其是自馮氏倒臺后，他為求自保，等白修瑾大點，覺得懂事之后，娶了新的女子做填房，娶了位守寡的長公主。

    先帝的meimei，當今少皇的姑姑，子桑春。

    這位長公主本身就是先帝最小的女兒，也是最招人疼的，雖然不是皇后所生，但也是先帝的掌上明珠。

    先帝有十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女兒遠嫁他國，小女兒又是獨一個，自然要放在手心里寵。子桑春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飛揚跋扈的很，又喜歡溫文爾雅的書生，結果挑了一個長得好看但病弱的探花嫁了。

    嫁過去錦瑟和鳴沒幾年……探花重病去世。子桑春守了好多年寡，而后來又因為皇位之事，十一個皇子在胡家等人的有心挑撥而自相殘殺。爭斗的結果，除開表面上皇子的死亡，就是胡家籌謀多年為了削弱百官的勢力做準備，百官來自全國各處的氏族，在千年鞏固的政權之下已經有著非常了不得的力量，就連子?；首宥疾灰欢軐@些氏族做什么。

    而胡家，想要的東西到現在，所有人都看得并不分明。

    白丞相苦笑一聲。

    子桑春兩年前下嫁白家，一來是為了避開皇位爭斗，二來是為了保護當今的陛下和小公主。

    早年馮家出事，他白家受其牽連，這些年不算得意，但等到子桑春下嫁，白丞相之下也有了不得的勢力，是胡家的威脅。

    公主嫁了，就有人想打他白家的主意。白丞相長子白曦，在原配夫人一走，守了一年孝就出去闖蕩江湖，算是避開了一些陰謀詭計。次子白修瑾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四大公子……咳，混賬！他娘去世的半年時候還敢出去喝花酒，摸青樓姑娘的小手！

    但是在混賬也是他白丞相的愛子。誰知道子桑春進門后白修瑾就頻頻倒霉，小到風寒感冒，大到馬車撞飛人，喝酒喝到砒霜——還每回這些事都讓京城人全知道了！

    要說沒人搞鬼誰信？偏偏流言蜚語都說，子桑春歹毒要害白丞相的兒子，白丞相自個兒是不信的，可白修瑾那個沒繼承百家半點政斗智商的小兔崽子信了。天天鬧得白家院子雞犬不寧，還給他爹送小妾——

    長公主從小到大就是被寵大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這種委屈？白丞相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還要關注朝堂動向找出幕后黑手，那是焦頭爛額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啊。結果去年，出事了。白修瑾一氣之下逃家，京城還沒出百里遠，忽然說遇上了流寇，全車人都給殺了。

    ……這事兒傳出來，笑容燦爛的郎中令柳游傾手都在抖。

    神他媽流寇。

    舉國上下千年了，治安都很好，京城更是有皇家軍隊駐扎，你他媽就在京城范圍內死了一車隊的人？驢誰呢。白丞相當時看見自家兒子的貼身衣物，險些厥過去。當然，這都是演出效果。

    他和國師有約，國師救了他兒子。卻是為了把他更好的推向皇族——千年了，大家都知道，國師和皇族是一體的。和百官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不過時局如此，白丞相心里門兒清，答應了，也一直盡心盡力cao勞朝堂之事為陛下分憂。

    就算沒有白修瑾出事，他也肯定不會站到胡家的不是？而且國師跟他保證，一定會把紈绔子弟教成國家棟梁。白丞相很欣慰，很滿意。

    ……當然，白丞相并不知道自己兒子是真給人家當面首去了。

    先前國師同他聊起，他只當是一點玩笑話，甚至心氣上來，還寫點賣身契專門氣他兒子。

    咳咳，閑話休提。

    此刻白丞相心有點抖。

    他不知道胡家怎么養的孩子，當今陛下子桑翼脾氣比起歷代先皇……稍微暴虐了兩倍，又非常扭曲，記仇，猜忌心強的讓大家都有些吃不消。十四歲了，先前納妃尋后之事出了那么一遭，在國師沒來之前，每天都要有人伺候皇帝受重傷或者死去。而國師如今現身長樂半個月，皇帝明顯心情好了不少…怎的如今又開始了？

    “白愛卿?！?/br>
    “微臣在?！?/br>
    子桑翼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地曲卷著手指翹著赤金的把手，手背在龍頭上微微地蹭，他面色陰桀，聲音還很稚嫩：“幽州梁氏大族，如今朕瞧著，是愈發膽子大了?！?/br>
    負責匯報各州稅收，人口，糧食儲備的監御史險些舌頭打結。

    出現了！陛下的殺氣（２／１）。

    白丞相立刻上前一步，怒目圓睜：“梁江怎么回事！幽州郡守作甚，由著梁家族人這么目無朝廷，膽敢燒了幽州軍地的糧草儲備？陛下，依臣之見——”

    要罰！重重的罰！示眾苦力罰款！一個都不放過！所以陛下你冷靜點兒，別一言不合就殺人全家啊陛下！

    唐蘊同子桑瑜各種問安吃過早餐后就來到子桑翼的書房。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面摔東西的聲音。

    國師嘴角一抽，影衛見怪不怪。

    “陛下，有大人求見…”門口的侍衛干巴巴地沖里頭喊。

    “大事小事？陛下忙于政務…”里面忽然安靜，只有子桑翼最為貼身的安福太監詢問道。

    不，我看是忙于掀桌扔東西。很難想象，這樣的孩子，小時候竟然是那般乖巧的模樣。唐蘊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您似乎有給下官特許。下官可以隨時面見圣上?！?/br>
    “……唐國師？”

    “正是?！?/br>
    好長一段時間沒動靜。里頭的門打開了，安福，子桑翼貼身伺候的太監，干笑著從里面走出來對著唐蘊行禮，臉上的冷汗還沒來得及擦：“唐國師…里面陛下因為地方上的事，心情不好，還請你多…體諒些。奴才先行退下?！?/br>
    唐蘊擺擺手，不甚在意地抬腳走了進去。

    里面竟然清了場。

    書房很大，子桑翼就坐在中央，背靠大宸的地圖，兩邊銅燈長明，又有日光落進。少皇就坐在書桌前，已經換成常服，龍紋金線吞吐祥云，小少年眉目清寒端正，威儀已經乍現，卻有幾分陰鷙。

    和當初冷宮里的可憐孩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唐蘊掃了一眼旁邊摔碎的玉器碎片，沒做聲。

    “唐國師忽然前來，可是有什么急事？”皇帝揉著太陽xue道，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卻是面色陰沉的很。

    唐蘊微不可知地嘆了口氣。

    “也不算大事，只是過來諫言一句，望陛下十六歲之前，都莫要著急選秀填充后宮。順帶再與朝中大人的關系……”

    子桑翼聽得第一句就瞬間擰起眉，打斷道：“為何？歷代皇帝登基都會選妃來加強與朝廷的關系，朕如今已經因為詭譎事件，拖了很長一段時間。再拖下去奉常那邊就要進諫，說朕不符合國禮，對不起先祖。更遑論什么十六歲再議此時…啊，莫非國師有什么想法？”

    他視線落在唐蘊那張，雌雄莫辨，精致又素白的臉上。

    “臣知道，陛下未登基之前，胡氏女一直在給陛下喂毒，以此偽裝成陛下病弱的樣子避開斗爭。也是到了快登基的時候才停止下毒。這個毒已經在陛下身體里長達十年之久了吧？”

    “你怎么——對，你是國師…”

    “十年來反復，雖然不定期會有解藥解毒，但是毒素已經盤踞在陛下身體里太久了。臣為了陛下能夠長久地治理大宸，保證下一個繼承者出現之前，您都能健康地活著，需要耗費兩年時間才能將陛下身體里的毒素清理干凈，所以現在陛下的身體其實并不適合行房事?！?/br>
    其實做還是可以的，但是就怕您的小蝌蚪里帶毒，導致小姑娘中毒或者生得孩子先天殘疾早夭那就是作孽啊。

    “而且在出了自焚這樣的事情，又有胡家御使大夫，胡中侍郎都遠離朝廷…陛下，這兩年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碧铺N淡笑道：“您需要全力以赴地，在這兩年將胡家盤亙在朝堂百年的勢力收回來…如今他們已經回去侍疾，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br>
    “甚至在這兩年，胡廞也能因為重病去世，又是守孝叁年……”

    聽到這里，子桑翼總算眼睛亮了。

    這么一看于他而言的確不錯。反正他也不是那么急于女色……甚至可以說他自幼就對這些事畏懼至極。

    說不定由此可以博得一個賢明的頭銜？

    算算他現在手里的人，除了先帝留給他的影衛和皇族軍隊，各地駐軍，還有去年開始一直投誠的白丞相，一直忠于皇權的柳游傾等人……現在或許可以想想，怎么在胡家人等人離了朝堂之后開始一步步瓦解他們的勢力？

    左等右等，瞧著子桑翼似乎已經陷入算計的快樂里，唐蘊打算離開。

    還沒等她出聲，子桑翼忽然叫住她。

    “唐國師?！?/br>
    “臣在?！?/br>
    “聽說你看上了煙惜教坊風字號的兩個小倌？”

    “……”

    我屮艸芔茻，你忽然關心這個干嘛??？

    【作者有話說】

    今天差點沒能爬的上po，一直在給我顯示不安全網址，我差點哭cry，夢回死活回不來的歲月【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