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中的風險，我自會一力承擔。就算真的不慎事發，被賀蘭玦知道換嫁之事的真相，我也有辦法不讓他不怪罪咱們家其他人。至于他會不會因此事嫌棄我這個人……我不在意。我寧愿被他嫌棄甚至是退婚，也不愿忍下今日之恥憋屈度日?！?/br>
    她寧可舍了這樁婚事，也不會便宜桑玉妍那個賤人！

    桑明海臉色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爹知道你心里不平，可這件事關系著你一輩子的幸福，我們不能沖動行事……”

    ?，帩M心冰涼，一個字也不想再多寫：【我意已決，求爹成全?！?/br>
    ?，帒B度異常堅決，桑明海勸了半天也沒能勸動她，終于失去耐心發了火：“反正這事兒我已經決定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都不會改變！你也別想著私下找人去追廣安伯府的迎親隊伍，我絕不允許你壞了這門親事！”

    雖然心里早已有數，但親耳聽見這話，?，庍€是心下一刺，紅了眼睛。她捏緊手里的毛筆，終于再也忍不住爆發了出來：【所以你這么做根本就不是為了我，你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什么愛我什么為了我著想，都是借口！你分明就是被柳氏說動了打算成全桑玉妍！因為她的性格比我更適合廣安伯府，因為你舍不得這門親事給你帶來的助力！所以你才能無視我遭受的痛苦做出這樣的決定！】

    如果真的疼愛她，怎么會問都不問就做出這種看似是為她好，其實處處都在逼她退讓的決定？怎么會派個人去試一試賀蘭玦的反應都不愿就直接讓她放棄？又怎么會在她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愿后還一意孤行？

    所謂的疼愛，全是假的，全是藏在利益之后的算計！

    就連這套頭面，她之前也沒猜錯，他就是出于心虛才給她買的。就跟母親過世后，每次他答應她什么事卻做不到的時候，就會買禮物敷衍她一樣！

    ?，幭氲竭@，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死死地咬著牙忍著心頭的痛悶，一股腦地將藏在心里多年的話，全都發xiele出來：【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最疼愛的女兒，可事實上你真正疼愛的人只有你自己！我對你來說，不過是個沒事的時候愿意寵著縱著，有事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舍棄的小玩意兒罷了！你從來都不關心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只在意我能不能給你長臉，能不能給你帶來利益！】

    她下筆速度又快又狠，落在紙上的字跡張牙舞爪得像是要飛出來。

    桑明?？吹脨佬叱膳?，偏又無法辯駁，見她還要往下寫，他一時沒忍住，抬手就揮了過去：“夠了！我說了，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好！”

    啪的一聲脆響后，?，幨掷锏拿P飛出去摔在了地上。同時，她蒼白的臉蛋上迅速浮起一片刺眼的紅。

    “老爺！”一旁的錢忠明嚇了一跳，桑明海反應過來，也是僵了一下。

    ?，幐惺苤樕蟼鱽淼耐匆?，突然覺得特別特別冷。

    “這！有話好好說，怎么還動起手來了呢——”

    眼看情況不好，錢忠明忙出言緩和氣氛，然而不等他說完，眼前像是呆住了的姑娘突然眼淚簌簌而下。

    隨即，她一邊擦淚一邊飛快地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毛筆。

    【?，庍@個名字是我娘給我起的，誰也偷不走，我也永遠不可能改了它。但既然桑家另有了一個?，?，那么我走就是了，從今以后，我跟桑家再沒任何關系！】

    她咬著牙抖著手，將這番話扔到了桑明海面前。

    桑明海一時沖動打了女兒，心下多少有些愧疚，但事已至此，他不能也沒法退讓，又見?，幘拐f出這樣決絕的話，他心下那點愧疚頓時就因為父親威嚴受到挑戰，重新化作了惱怒：“好！你好得很！柳氏說的沒錯，往日里就是我太縱著你了，才養出了你這么個任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斷絕關系是吧？行，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離了桑家，你還能去哪！”

    這話像是一把刀，用力在?，幮目谠艘幌?。

    熱滾滾的鮮血從那個不是很大，但卻讓她疼得忍不住弓了背的傷口里汩汩流出，?，幱昧σё“l顫的唇，一把推開錢忠明沖了出去。

    “小姐！”錢忠明見此急了，“老爺，小姐還病著呢！不能讓她就這么跑出去！會加重病情的！”

    是不能讓她就這么跑出去。這丫頭性子有多犟他是知道的，真要由著她離開，她一定會馬上雇人去追廣安伯府的迎親隊伍，拼著玉石俱焚的心將事情鬧大。

    桑明?；厣裣氲竭@，當即忍下怒氣道：“趕緊讓人把她帶回來跟我走，這丫頭的性子該好好磨一磨了！”

    “是！”

    錢忠明連忙追出去，卻不想剛邁出房門，就看見?，庪p目緊閉地軟倒在了不知何時出現的陸湛懷里。

    錢忠明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接人，就見陸湛將懷里的姑娘打橫一抱，眼神冷冽地望了過來：“你們對我娘子做了什么？”

    “什么你娘子？”錢忠明被陸湛這話聽得懵了一下，“這是我家大小姐，不是二小姐……”

    “我知道她是誰?！标懻看驍嗨?，視線越過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桑明海身上，“但你們桑家弄丟了我的新娘子，又不打算幫我把她找回來，難道不該賠我一個？”

    桑明?？匆娝?，本就難看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你都聽到了?！?/br>
    陸湛昨晚睡在隔壁廂房，今早醒得也早，加上耳力異于常人，確實什么都聽到了。他看了懷里面色慘白，滿臉淚痕的姑娘一眼，淡聲說道：“雖然貴府大小姐并不是與我定親之人，但既然已經拜過堂行過禮，我與她也算是正經夫妻了?！?/br>
    “放肆！我家大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竟敢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一個一窮二白的鄉野獵戶，竟敢趁火打劫地妄圖攀附他家大小姐！錢忠明惱怒，揚聲就要喊人把他轟出去，“來人——”

    “看來你們是不想讓大小姐嫁我，”陸湛沒有理他，只收回目光，轉身就走，“既然這樣，在下也只能去報官，讓官府幫忙找回我原本的未婚妻，也就是貴府的二小姐了?！?/br>
    這話一出，錢忠明頓時身體一僵。

    桑明海也臉色一沉：“慢著！”

    第9章 我跟他走

    陸湛抬眼，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卻無端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桑明海不明白一個山里長大的窮獵戶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氣勢，有點不適地皺了一下眉，之后才開口：“這事確實是玉妍那丫頭對不住你，你要我們桑家賠你一個新娘子，這不難辦，我即刻讓人去請媒婆，另給你尋個溫柔體貼的娘子。玉妍的那份嫁妝也留給你，權當補償了。但你回去后，必須閉緊嘴巴，將這幾日發生的事爛在肚子里。若有半點泄露，影響到瑤兒的名聲，我不會放過你?！?/br>
    桑明海沒把陸湛放在眼里，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個沒什么見識的鄉下窮小子罷了，嚇唬幾句再花點錢打發掉就是。

    卻不想陸湛聽完這話，竟是眼皮都沒動一下：“我不喜歡麻煩，找不回二小姐，我就帶大小姐走?！?/br>
    桑明海有點意外，但更多的是惱怒，他冷冷盯著他，半晌才開口：“除了玉妍那份嫁妝，我再給你五百兩?！?/br>
    陸湛卻道：“五千兩?！?/br>
    “你！你這是獅子大開口！”饒是錢忠明都被這個數額嚇了一跳。

    桑明海也是面色一沉，瞇起眼睛：“年輕人，貪心太過，可不會有好下場?！?/br>
    “五千兩，或者大小姐。桑老爺好好考慮，明日我再來要答復?！标懻侩S口說完，抱著?，幘鸵?。

    可桑明海哪會讓他就這么離開？當即目露狠色，喊人要把他拿下——既然敬酒不吃，那他也只能請他吃罰酒了。

    卻不想他帶來的隨從，在陸湛手下連五個回合都過不了。

    ？？？他懷里可還抱著個人呢！

    桑明海面色鐵青，終于意識到他對陸湛來不了硬的。

    來不了硬的，那就只能來軟的了。

    桑明海深吸了兩口氣，終是壓下滿腹怒火道：“不用明天了，我現在就給你答復。五千兩太多了，我給不了。兩千兩，我最多只能再給你兩千兩。你若同意就把瑤兒放下，我即刻讓人去取銀票。你若還不同意……我是動不了你，可我記得，你家里還有一雙年幼的弟妹吧？”

    到底是憑一己之力讓桑家坐上淮揚首富之位的人，做事夠果決，反應也夠快。陸湛看著他，終是松口似的說了句：“我要考慮一下，明日這個時候，再給桑老爺答復?！?/br>
    說罷不等桑明海反應就抱著?，庍M了屋，將房門鎖上了。

    桑明海本想讓手下帶走?，?，把她暫時性地看管起來，免得她沖動行事壞了大局，眼下卻只能先作罷了。

    ***

    “他們走了?！?/br>
    進屋后，陸湛看著懷里睫毛微微顫動，顯然早已醒來的少女，把她放在了床上。

    ?，幰姳凰l現，也沒再裝昏迷，沉默半晌后，慢慢睜開了仍有些發紅的眼睛。

    “剛才跟你爹說的那些話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是不愿意就這么跟他走的?！标懻亢唵谓忉屃艘幌伦约簞偛诺男袨?，末了又道，“先休息吧，休息好了才有力氣想接下來的事?！?/br>
    他的聲線偏低，帶著醇厚的磁性，聽起來很是沉穩可靠，讓人有種被巍峨的大山籠罩住的安全感。

    ?，幷乜粗?，干澀的眼眶再次變得酸脹。

    一個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都能這樣為她著想，為什么她的親生父親，卻能在她受到這樣巨大的傷害后，打著為她好的旗號，逼她忍下傷害，成全害她的兇手？

    她一直以為他雖然整日忙于生意，在柳氏和桑寶康的事情上也時常讓她失望，可心里總還是愛著她這個唯一的女兒的。

    卻不想這點愛，竟是這樣淺薄脆弱。

    想到這，?，幍拖骂^用力眨了幾下眼睛。

    一直到徹底眨去眼底的濕意，她才重新抬起頭用口型問他：【你不恨嗎？】

    柳氏和桑玉妍這樣對他，他不恨嗎？不想報復嗎？

    陸湛一開始沒看懂她說的什么，等她慢慢重復了一遍后，才明白過來。他頓了一下，答道：“還好?！?/br>
    他對桑玉妍沒什么感覺，娶她只是因為這門親事是家中長輩定下的。所以他雖然也惱怒她們母女行事卑鄙，欺人太甚，但并沒有糾纏不休的打算，畢竟這里頭還牽連著另一個無辜女子的名聲。

    想起這幾天——尤其是前天晚上在小湖畔發生的事，陸湛沉默了一下，緊接著開口：“之前說過，你若是愿意的話我會負責，不知你……”

    ?，幰徽?，蒼白的臉上終于恢復一點血色。

    【不用！】她急急擺了下手打斷他，之后才忍著臉上驟起的熱意，故作鎮定地比劃著表示，【我不需要你負責，你就趕緊忘掉，以后再也別提這事就行！】

    那天她就想這么回答他的，只是因為嗓子壞了沒能說出口。

    陸湛看懂她的意思后，輕點了一下頭：“那你好好休息。我會在這里多留一日，在這之前，你有事可以隨時喊我?！?/br>
    她既不愿，他自不會勉強。

    ?，幓厣顸c頭，忍著心里的不自在，用口型跟他說了句：【謝謝?！?/br>
    陸湛一頓，冷肅的眉眼有一瞬緩和：“不客氣?！?/br>
    ***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這期間?，幰恢睕]出房門。

    不過錢忠明給她請了兩個大夫，?，幊粤怂幱謹鄶嗬m續地睡了幾覺，精神好了很多。

    “小姐，該喝藥了?！?/br>
    丫鬟的聲音讓?，幓亓松?，她是錢忠明派來照顧?，幤鹁拥?。

    ?，幧眢w舒服了點，但嗓子還是不能說話。錢忠明請來的大夫都說她會失聲是因病導致，能不能恢復得看天意，半點沒看出她是被人下藥毒啞的。

    這顯然是柳氏算計好的。?，幮南陆^望卻沒再表現出來，只是怔怔地想著以后的路。

    “小姐？”

    丫鬟見她沒有反應，又叫了一聲。

    正靠在窗邊軟榻上，望著天空發呆的?，幓剡^神，接過了她端著的瓷碗。

    以往她最討厭喝藥了，每次喝都要身邊人千哄萬哄，可如今……

    見?，幰粋€仰頭，將碗里苦苦的湯藥一飲而盡，丫鬟忙拿起一旁備著的蜜餞道：“小姐快吃顆蜜棗壓壓苦味?！?/br>
    ?，帍娙讨鲁鰜淼臎_動搖搖頭，沒要。

    她要好好記下這些苦，來日加倍還給柳氏母女。

    一旁一直守在床邊沒有離開的陸湛見此，突然開口：“接下來，有打算了嗎？”

    ?，幰徽?，點了點頭。末了放下手里的瓷碗，從懷里拿出一只比毛筆小些，筆身用棉布包了起來，可以隨身攜帶的硬頭炭筆和一個巴掌大小，紙質也比較硬的厚本子——這是錢忠明為了方便她跟人交流，特地讓人給她準備的。

    ?，幩厝斩际怯妹P寫字，不習慣用這個，可她如今別無選擇，只能逼自己盡快適應。但她剛要動筆，桑明海就如約而至了。

    ?，幠樕⒆?，她還沒來得及跟陸湛說她的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