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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側身讓出兩步,推拒說不用如此。 程士誠卻執意撐舉,湊近了陶心荷將她攏在傘下。他還舉出兩人初識時候正逢落雨,自己也為阿陶撐過傘。沒道理當初可以,如今更熟悉了反而不行? 是啊,正好是正月初七的事情,陶心荷被叫去伯府,午間回到自己府邸,遇到顧凝熙回來提納妾。 陶心荷發現自己怎么繞都能想到顧凝熙身上,深覺氣餒憤懣,索性對程士誠攤牌說:“伯爺好意,我愧不敢當。我如今是自由之身,卻非自由之心,患得患失、進退失據,實在令人令己失望。伯爺不要在我這里花心思為好?!?/br> 程士誠聞言卻笑出聲來,覺得陽光曬到了自己心底,帶給了他希望。 見陶心荷抬步,程士誠緊緊跟隨,一手撐傘斜倚向她,將自己的話語送她耳邊:“阿陶,你肯承認這一點,就是療愈的開始?!?/br> “療愈?” “和離是你們分開的第一步。而你正視內心,看清楚其中尚存有顧凝熙,改變了前段時間一味掩耳盜鈴、假裝夫婦三年完全被抹除,是你……還有我可以幫忙,對你的心對癥下藥、清理舊人的第一步。聽到你對我坦承,我十分高興,高興地想抱著你在兩個莊子間跑個來回,你信不信?” 陶心荷低下頭去,看著自己從裙底偶然探出的腳尖,再微微抬眼看眼前的道路,滿眼的綠,他們已經走到荒草邊緣了。 若有所悟,陶心荷伸手觸碰腰邊草葉,感受葉里豐盈青色汁水,慢慢邊想邊說:“伯爺的意思,是說我的心,也許就如同這片荒野,雜草叢生,每根草都寫著顧凝熙,我卻裝聾裝瞎,任由他們野蠻生長。必須正視,才能開出道路來,找到通往新生的方向,是么?” 程士誠贊她聰慧靈透。陶心荷瞬間想到顧凝熙說她最大優點是勇毅擔當,此時的她卻覺得,想到顧凝熙又如何?說明她不傻不老,記性尚佳。 一念及此,陶心荷覺得心底負擔沒那么重了,不必自我譴責過甚,真心實意地說了句:“多謝伯爺開導,于我有奇效?!?/br> 聽話聽音,想必是她方才又想到了前夫,然而并沒有出現之前提及顧凝熙時不自覺的蹙眉抿唇,程士誠又心酸又欣慰。 他暗暗自我安慰,膿血被包著不是辦法,總得戳破了、疼一疼才能生出新肌。阿陶對顧凝熙殘存的復雜情感就如同膿血,他要做清理阿陶心事的良醫,遠比拔刀艱難。 繼續陪著佳人穿行,程士誠提出:“阿陶,我陪你們明日一起回京吧,咱們路上做個伴?!?/br> 陶心荷放開懷抱,不再故意避諱,反問道:“伯爺是不是忘了你們莊上有個重病傷患?你就這么將欣賞的、舍不得的朝廷后進撂下?”后一句,是程士誠請纓為顧凝熙拔刀時,夸贊過他的詞語。 “上午你們父女來辭別時,我就有隨行之意。不過那時顧司丞未醒,狀況不好說,我自然要盡好主人之責,坐鎮周全。方才的情形阿陶也看到了,他都能勉力下床了,可見并無大礙,之后便是休養的事情。莊子隨他住,我卻不必奉陪,留嘉兒在即可?!?/br> 陶心荷被堵得無話可說,勉強脆零零應付道:“伯爺自定吧。我們一行有孕婦,車行必然走不快,怕你嫌棄?!?/br> 程士誠直接當成默許,興高采烈起來,扭頭就對遠遠跟著的仆從喊道:“找管事的說,我明日與陶府一道回京,讓他安排打點好?!?/br> 他回頭又跟陶心荷絮絮叨叨,要不要讓自家穩當馬車拉陶家的孕婦啦,兩邊人馬要不要攏到一起啦等等。陶心荷或者應一聲或者拒掉,兩人之間難得氣氛融洽至此。 陶府莊子就在眼前了。 程士誠一直想著陶心荷必然介懷的有關顧凝熙初醒的癥結,猶豫一路,終于拽拽她袖口,吸引陶心荷注意,輕聲喟嘆道:“我真是個好人?!?/br> 得到陶心荷不解的一瞥后,他開嗓解釋:“我問過莫姑娘了。顧司丞單留她下來,是跟她說了一件她早知道的事情。阿陶別這么看我,我不是圣人,不是為了顧凝熙,是為了你心里舒坦?!?/br> 莫姑娘被欺負過,我猜你知道,顧司丞是告訴了她,那人是誰,別無它話。不是我們一般以為的互訴情衷,密談不過是顧凝熙顧全姑娘家臉面罷了?!?/br> “你也知道?”陶心荷聽完他一鼓作氣的這番話,問出個“也”字來。 程士誠沒成想陶心荷是這般反應,不由追問:“阿陶像是已經知曉的樣子,倒為難我一路糾結。怎么回事?” 不待陶心荷回應,陶心薔迎出來,親親熱熱摟住jiejie胳膊,探頭同程士誠打招呼,詢問爹怎么不在,嘰喳莊內事務和嫂子情形,兩人自然交談不下去了。 程士誠拿定主意要明天動身,問清楚陶家出發時辰,目送姐妹倆回房,也轉身回莊,叮囑兩個義子,與顧凝熙告辭等等,不一而足。 ** 京城中,日落西山,最后的光暈給矗立多年的老顧府涂抹上一層曖昧的紅。 送走顧家旁支老少爺們,顧凝然和媳婦曹氏關起門來抱在一起頭碰頭慶賀,居然……就這么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將顧凝熙趕出了顧氏宗族! 前日晚上顧凝然醒來,聽到陶氏還給祖母寫了問責信,氣得罵罵咧咧,一照鏡子看到自己額角深傷,就將顧凝熙和陶氏一塊兒罵,被曹氏喝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