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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剛要開口,就被親弟弟一眼瞪來,威脅著說:“目前咱們三房沒有分家,好多財產都是混著供三房共用。要是清算的話,母親由我們供養,二哥是不是要吐出些房屋田地來孝敬嫡母?” 顧三叔一把摟過顧二叔的長子顧凝烈,話語放軟對著父子倆道:“還有,顧凝熙那個混賬,繼承了大哥無數家產,他一旦被逐,不是我們顧家人了,自然沒有資格擁有了。二哥,你我是大哥的親弟弟,這些寶貝就該緊著我們了,你懂不懂?烈哥兒總懂吧?” 顧凝烈連連點頭應是,連帶顧二叔的另兩個兒子,都去找大堂兄顧凝然打聽顧凝熙罪狀,給他捧場,做出聽得津津有味、義憤填膺的樣子來。 顧二叔囁嚅幾聲,弱弱說了句:“我覺得族里驅除熙哥兒不妥?!眳s沒有據理力爭,僅僅展示了個態度而已,并不被眾人放在心中。 就這樣,永盛三年二月二十一,二十六歲的顧凝熙,在昏迷不醒的情況下,被顧家宗族驅除,族譜除名。 待他醒來,?情已成定局,他成了無族無家之人,在當今世上,便是名副其實的飄萍。 自然,以后的顧家宗族后悔不迭,顧族長悔罪痛哭、辭去族長職務,各人主動將在老家侵占的顧凝熙的顧家子孫份額田產吐出來,所有人哭著喊著求顧凝熙回族以便再讓他們有個四品大官兒的堂親,顧凝熙卻視若罔聞,一律不理,直盯著顧家三房,都是后話了。 ** 京郊果然在午間前后下起了春雨,先是蒙蒙細細的,仿佛試探人間的容忍一般,很快就轉成了瓢潑大雨,令人覺得周遭都是涼颼颼的水汽,眼前三尺都看不清爽,直抱臂打哆嗦。 此時眾人都不曉得,這般由弱轉強、不講情面的雨意,與京城顧家宗族同時間進行的除族大?遙相呼應。說來也怪,相距數十里,天氣截然不同,就像是人心,格外兩樣。 陶心荷慶幸早晨得到了提醒,早有準備,一點兒不忙亂,將家人都安置妥帖了。 用罷午膳,坐在窗前,手捧一卷話本子,陶心荷今日一絲困意都沒有,望著扯絲成線的雨簾愣愣出神。 晴芳帶著小丫鬟已在房里鋪好了床,準備伺候主子如同慣常一般午休的,卻發現居士嘆氣不斷,沒有走來就寢的跡象。 “居士,可是脖頸酸痛?奴婢幫您按按?”晴芳湊過來,輕聲問。 陶心荷緩緩將目光轉到晴芳身上,歪歪頭看著她,半晌才反應過來,坐正了擺擺手,示意不用。 接著,她用迷茫啞甜的聲調問道:“晴芳,坐,陪我說說話。你接觸莫七七更多些,你覺得,她是不是身患癔癥?” 晴芳知道,上午莫姑娘突然造訪,居士惦記著顧司丞傷勢見了她。然后兩人獨處一室談了一陣,莫姑娘不知說了什么,居士忽然提高了聲調說話,她們守在屋外不遠處的奴婢都能聽到。 居士說的是:“莫姑娘,我沒有心情聽你編故?,也沒有力氣成為你的工具去對付誰。你將顧司丞照顧好了,待他醒來,找他做主才是正理。我這里還有雜?,恕不奉陪了?!?/br> 莫七七的聲音更大,穿透門縫傳出來:“熙少夫人!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要是這樣子,我咬死不說才對。我是擔心熙哥哥,你得信我啊。你要想想辦法啊?!鼻绶茧[約聽出了焦急,或者還有幾分委屈? 然而,陶心荷徑直推開門,側身伸手示意,趕客之意淋漓盡至。 晴芳和流光在顧府相處三年多,彼此投緣,主子們和離后卻難得見面,正拉著手在屋檐下互訴近況。 見狀,兩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一個去攙扶莫七七,輕聲勸說“爺那里離不開人”,不顧莫七七嘟囔“我什么都作不了”,半拉半扶將她帶走。 一個去陶心荷身側,請示莊子里細碎?務,分走她心神,變相提醒主子注意儀態。 也是因此,晴芳猜測談話必然不愉。 可是聽到居士說到“癔癥”這么嚴重的指控,晴芳還是吃了一驚,脫口應道:“不像啊,奴婢看莫姑娘,頗有些市井中的伶俐?!?/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86章 時辰隨著春雨點點滴滴溜走, 到了傍晚雨勢才小些,卻一直似走還留,直到夜半才停, 多少人前半程夢中都有細微滴答的雨聲作伴。 陶心荷想著雨后地滑, 吩咐莊子里今晚不要吝惜燈燭,多點亮幾處,免得仆從來往滑倒受傷, 被莊里的農夫農婦贊頌不已。 洪氏的害喜時有時無, 今日午膳和晚膳時分, 就說是滿鼻子土腥氣,因此一口都吃不下。 陶心荷過去看望了她三四趟。 弟媳黃瘦的臉兒和怏怏的神情,讓陶心荷話語軟了三分:“莊子里都是土路, 大雨一泡, 難免散發些不雅味道,你聞著難受也是常事。不過今明日, 回京的路上多半泥濘, 不便行走。若明日天氣放晴, 曬一曬路面, 后日應該能成行。你再忍忍, 咱們后日回府,好不好?” 洪氏慚愧低應:“我還好, 不妨事。大姐, 原本說好二十六再返京的, 為我改到后日, 便是二十三, 薔娘必然玩不盡興。況且,聽說顧司丞就在旁邊莊子, 是不是,也還要住幾日?” 洪氏話語暫頓,偷眼打量陶心荷神色,慢慢地說:“要不然,咱們與顧司丞做個伴兒,等等他,一道回京?” 多么荒唐的提議?陶心荷簡直不知道弟媳心中是如何想她和顧凝熙這對前夫婦的,一時間都有苦笑不得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