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難嫁 第141節
差役們拿著徐知安的手書往各寨去了,這事還得邀了各寨的頭人首領來仔細商議,讓他們說說自己寨子的事,要開學館,得雙方商量著來。 先粗略的商議了一回,就停了。 徐郎君與友人們說起他教寨子里的孩子們制文房用品,用松煙和松脂油制出的墨錠子不比買的差,說第一次做的時候掌握不好分寸,三十個孩子整整捶了五天,才將第一塊墨團錘好,然后就塞進細些的竹筒中,放外面慢慢陰干。唯一的缺處就是,塞的時候忘了截開,最后晾出來的是長長一條干墨條,后又用鋸子開,分與諸學生。 說是缺處,實則還是存了幾分炫耀之心。 又說玲瓏買下的五百多畝山田里有一個水潭,潭水雖淺卻清甜,用它煮茶也能滌心滌肺,潭水澆出的菜也翠甜,稍稍煮一煮,蘸了辣醬吃,最是過癮。 玲瓏聞言知雅意,讓賀嫂子拾掇好野炊用的物什,又包了各樣的調料,拿了茶葉茶盞,各種物什叮叮當當裝了四竹簍。 又尋兩頂帽子,給隨娘子一頂,她自己一頂。 徐郎君見玲瓏收拾好了家伙事,朗笑一聲“我兒知我意”,遂邀眾友人去田里走一走。 走時還想帶酒去,隨娘子輕飄飄一眼看過去,徐郎君便摸摸鼻頭,再不說帶酒的話了,倒又磨著隨娘子同他一起上山,說寨子里比家中涼爽些,行走也自在,景色還宜人的很,若無人與他一同賞那川秀色山水,則山水也黯淡失了顏色。 這一款溫存言語是當著諸多人的面講的,那一干只管取笑,也勸隨娘子早日上山里,還說可惜這一路山長水遠的,家里妻已無法隨他們一同入蜀,說來,一路見了許多美景,未與知心人一同看過,終是遺憾了些。 待安頓妥了,再接家里妻兒來。 徐知安牽著玲瓏走在諸人后面,慢悠悠的登著石階,雖已下午,熱度依然不減,沒走多久,身上臉上便出了汗。 五六里山路,停停走走也就到了。 到地方才發現,最惹眼的不是那成片的花椒樹,而是地里長的望不到頭的一人多高的細長葉子的—— “是海外的甘蔗?” 徐郎君搖頭:“不是,是玉米?!?/br> 大伙是知道徐家有新糧種的,只沒見過新糧種是何種模樣而已。 徐郎君又說:“你們來的正是時候,這棒子恰好能煮著吃了?!?/br> 那就嘗嘗吧。 每人掰了兩個棒子回來,交給賀嫂子,又見地里別的菜也好,豌豆莢鼓鼓的,隨手摘了幾個,抽出筋膜,就那么扔嘴里,甚為清甜;蘿卜白胖胖露在外面,土里只剩小半尖尖;白菜起了苔,正是吃菜苔的時候;瓠瓜還開著碗口大的白花,有的已長成大瓢模樣,有的正嫩,切了放水里略煮煮,什么都不蘇,味道也清甜;絲瓜結的最多,家里都喜歡吃絲瓜尖兒,今年多種了幾株,結果長成了十多米長的絲瓜墻;豆角也生的多,家里人少,豆角種的多,還道吃不完就晾成干豆角,放冬天吃,結果晾了兩次,沒等晾干就霉掉了,好不可惜;西紅柿最多,這里的雨水足,長勢比在京中高了近一倍,就是地上肥力有限,莖桿不如那時粗壯些,再加上果子結的多,每一株柿苗都得支三根竹桿,要不就臥到地上了。 最讓人瞠目還數地壟畔種的大番瓜,一個個長的車轱轆似的,上面長著些斑駁的疤結,看著丑陋的很,但再怎么丑陋,這也是糧食,一家人若能收成這么幾顆,就能渡過青黃不接時候。 哪怕是和著米糠麥麩一起呢,它也能填飽肚子。 今年的地多,除過大頭的玉米土豆外,雜糧也種的多,連芝麻花生也各種了兩壟,花生種的早,這會已經能刨著吃了,不過現在可舍不得吃,留種要緊,等收了之后,撿些長相不好的留下來,過年時用油炒了吃。 芝麻種的遲,現在還沒開花,也是聽了這里農婦們的主意,種遲些,開花時就錯開了伏天和盛雨天,暑氣消了再開花,芝麻籽會結的多些,收時也正遇著大晴天,曬兩三天就能將籽抖干凈。 大芥菜種的也早,也起了苔,等著結籽,秋時再種一茬,冬天就能腌酸菜。 辣椒種的也多……一個沒看好,就有人將熟紅的辣椒塞進嘴里—— “咳咳咳……嘶哈……好毒辣的東西……”辣的直用衣袖扇面,卻不能解掉辣味,一時逼的眼淚都出來了。 徐郎君忙摘了顆西紅柿給他,笑說:“這一園的東西,你摘哪個不好,偏摘了最吃不得的那個……朱兄,依著你這運氣,怕是要去西佤寨了?!?/br> “西佤寨?” “離縣城最遠的一個寨子,入寨要跨三座大山,過一處崖壁,蹚兩條河……如今有河訊,不能過河,秋后河水平緩之后才能進寨。一百多里的路程,我聽說得走整七天?!?/br> “唔,嘶哈,唏溜……七個月也走過了,再走七天,不算艱難,且說不準是誰會去呢。唔……這柿子甚好,解辣,只吃過一粒,腹內反倒空空,大侄女,可有飽腹的吃食?” 玲瓏笑答:“那還要叔父再等一等了,飽腹的吃食才入鍋呢?!?/br> 掰來的玉米棒子墊在最下面,又挖了幾秧土豆,掏出二十來個大小不等的嫩皮土豆,洗凈泥土后就放玉米上面,倒上水開火煮。還摘了一顆番瓜,切了四分之一,挖去瓜籽,又切小塊,放土豆上面,然后蓋上竹制鍋蓋。 大火催煮,不多時,鍋里就有了咕咚聲,又煮小半個時辰,鍋里再聽不見咕咚聲,反是一股又一股的香甜氣息騰了出來,這便是熟了,于是將柴從灶里抽出來…… 借著火膛余熱,又扔進去兩把花生,一些蠶豆,并幾根熟紅的辣椒…… 賀嫂子很麻利的磨了些干花椒粒和芝麻,拔了兩顆蒜搗成泥,取出細鹽,調了半盆蘸水。 黃絹掐了些絲瓜尖,番瓜尖,菜芯等,洗干凈,準備做個蘸水菜。 玉米土豆番瓜都放在野巴蕉葉子上,熱氣騰騰,有種很吸引人的怪異的香甜味,讓人聞了之后,腹中不由的饑意更甚。 改良了幾代的玉米,只比那時候的產量略高了一成,口感還是粗糙的很,遠不如后世那樣香甜糯滑,不過在如今大多吃粗糧乃至野菜草根的百姓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味道了。 土豆都裂了皮,沙粟感很足,有些噎人,要用水才能順下去,但論飽腹感,它比玉米更甚。 可惜完全沒味道。 番瓜的rou很厚實,味道也說不上多好,寡甜微酸,吃多了燒心。 最得諸人親睞的要數燒過的花生,不過幾十粒,十幾個全蹲在灰堆邊上,用樹枝拔拉,用手指拔拉,尋到一個就覺驚喜萬分,左右手倒著吹掉灰,手指一捏,殼就碎了,掉出兩粒滿滾滾的褐紅皮的豆子,未等撮去皮扔口里,邊上來不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豆子搶了去,急急扔進自己口中,于是…… 十多個四五十歲的長胡須大叔又開始了打灰仗。 玲瓏左手拉著隨娘子,右手牽了徐知安,忙忙躲進田邊的豌豆田里,蹲在豆田里看他們為老不尊似頑童般打鬧起來,煙灰揚的漫天都是。 又禍及到蘸水里,賀嫂子端著蘸水,也躲在豆角架下,無事可做,便兜著圍裙開始摘豆角。 沒辦法晾干豆角,那就腌成酸辣豆角么,用rou沫炒了,最是下飯,暑天里人大多不思飲食,做一道酸酸辣辣的下飯菜,肯定開胃。 玲瓏看的興起,一時哈哈大笑,一時又唧唧咕咕的悶笑,還不忘順手摘碗豆,剝嫩豆子投喂身邊的兩個人。 真可謂忙碌非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