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又過兩年,這一年,兩人十二歲,楚宴被送至萬安觀。 須知,萬安觀是道觀,公孫止是觀主,當時已是花甲之年的他,相貌看起來竟分外年輕,乍一看也不過三十多歲而已。而觀中上至長老,下至仆役,總共百余人口,此觀中人非出家,被世人稱作居士。 送楚宴去這里,無疑是楚長臨的意思,楚長臨認為他性格鬧騰不安分,于是讓他去觀中修身養性,學學武,順便增加些閱歷。 臨走之前,楚宴還特地向夏明懿告辭。 他特地換了一身新衣,面上浮現憂傷,與夏明懿難舍難分般道:小的承蒙七殿下幾年來關照。今日與七殿下一別,不知何年再相見。 夏明懿心下祈禱:但愿永世不要再見! 小的走了。 楚宴一顧三回頭,卻見冰冷的某人筆直的立于殿前,紋絲未動。 小的真走了。楚宴再次回頭。 夏明懿在他轉過頭來的同時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嘴上像趕蒼蠅似的驅趕道:怎么這般磨磨蹭蹭!要走趕緊的! 七殿下~楚宴幾步跑回來,有欲要與之抱個滿懷的架勢,不想下一刻已被夏明懿一手抵開在一步之外。 楚宴欲抱被拒,不由一愣,接著面上凄然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勿須記掛小的,小的還會回來的。說完赴死一般扭頭大步離去。 夏明懿望著那抹遠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這一年,兩人十五歲。 楚宴回京參加科舉考試,兩次復試大展身手,最后一舉問鼎,被南夏王封為襄北牧。 襄北與京城隔江而望,楚宴這一去便是兩年,兩年來,他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那張冰山臉。 又是兩年,兩人十七歲。 兩年來,楚宴因性格八面玲瓏,官場可謂是如魚得水,屢次建功升遷,直到次年被升至為左司馬。 而被封司馬那天,正好趕上夏明懿幾天后的生辰。 那天是臘月初,當他五年來第一次見到夏明懿時,夏明懿正在正廳接待賓客,此時他一身白衣勝雪,頸邊是貴族御用的白色狐毛大領。薄唇輕啟,鼻若懸膽,眉如墨畫。 比起兒時,如今的夏明懿差點讓楚宴根本不敢認。 夏明懿脫去了以前的稚嫩,如今風華正茂,容貌不單單只是秀氣,而是超越了男女相貌的美。而這種容貌,這種風儀,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楚宴站在院中像尊雕像一樣,遠遠的注視著。他曾不止一次幻想過夏明懿幾年后的長相,想象的樣子幾乎都與女子接近,可是,他沒想到,當年那個秀氣陰婺的小家伙居然可以長成這番模樣,簡直驚為天人! 不過想想自己,儀表堂堂,有棱有角的臉也是相當俊美,雖比不上他,但在南夏怎么著也能排個前三吧,嗯,這么一想,心里慶幸些許。幸好幸好,否則還真沒底氣跟他站在一起了。 忽而,有個聲音不冷不熱的傳來。 門外那位,已經站了好久了,難道不冷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知道楚宴怕什么嗎? A.怕爹 B.怕黑 C.怕老公不見了 D.以上全占 第4章 質問 楚宴回過神來,信步走了進去。夏明懿作為主人還沒說話,他已自行入座。 夏明懿對他這番無禮的舉動早已見怪不怪,命人斟茶倒水后,端起手邊的白瓷茶碗,用茶蓋拂了拂水面上的茶葉,淡淡開口道:楚大人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楚宴面上一笑: 陵安王居然還記得下官,下官真是榮幸之至啊。 夏明懿抿了口清茶,回憶起昔日種種噩夢一般的情景,不由嘴角輕輕一勾,不咸不淡的道:自然是記得。 楚宴笑了笑,忽然覺得一晃幾年,有些物是人非。寒暄了幾句,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用錦緞纏裹的紅木盒,笑著放到夏明懿的面前:今日是你的生辰,里面的東西是下官親手所做。一點心意,還望不要嫌棄。 夏明懿低眉望著案上的那只錦盒,微微愣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沒等他開口,楚宴已經搶先一步站起身,告辭道:下官還有事在身,便不多做叨擾了,告辭。 楚宴一走,夏明懿本來打算讓人直接把東西扔掉,但眼睛在那木盒上注視了片刻,最后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緩緩打開來。 盒內是一把樣式普通的折扇,乍看下,并無什么特別之處。不過仔細看,這扇面上似乎有畫著圖案。 夏明懿正猜測是俗不可耐的花花草草,亦或是幾行故露文采的詩詞佳句,可當他緩緩展開那扇面時,卻怎么也沒想到,白凈的扇面上,竟畫著兩個躍馬揚鞭的少年。 兩個少年一前一后,白衣翩飛,相視而笑...... 夏明懿凝視片刻,不知其意,剛想叫下人拿去扔掉,驀地手上動作一頓,想了一下,還是命人收了起來。 這邊,楚宴倉皇自陵王府出來以后,到現在手心還在冒汗。 為送夏明懿這件禮物,他沒少絞盡腦汁,花費心思。最后躊躇了好久,才決定送這把折扇。 這扇面的圖案確實是他親手所作,至于為什么畫兩個騎馬的少年,說起來似乎有些滑稽。 有一日他做了這么一個奇怪的夢,于是頭腦一熱,便將夢里的情景畫了出來?;蛟S,夏明懿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其中緣故吧。 彼時楚宴不覺得有什么,現在想想,越想越是尷尬,越想越覺得別扭,包括方才匆忙離開也是因為這個在心里作祟。 直到走遠了,楚宴緊繃的一根弦方才松開,忽覺感到輕松許多,微微舒出一口長氣。 下一刻,突然一拍腦門,暗忒一聲:自己這是作甚?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怕他干嘛? 他想,他一定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楚宴二十歲這年,升至丞相。 這一年,楚宴權傾朝野,一時間,名聲大噪。然而南夏王越是對他寵幸信任,仇視嫉妒者也就越多。 彼時朝廷分為三派,一派中立,另外兩派勢力,一邊以楚宴為首,另一邊則以夏明懿帶頭,雙方針鋒相對,相互排擠,唇舌之戰幾乎每天上演。 發展到今日這番田地,是楚宴不想看到的,甚至也為此做過努力。譬如,他曾主動與夏明懿勾肩搭背的說:好歹同窗一場,我們握手言和怎么樣? 豈料夏明懿丟給他一句:這輩子都不可能! 回過頭來,楚宴苦笑一聲,不由感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是夜,南夏大軍在草坡上扎營休息,燈火通明的帳中,楚宴俯首注視著案上的牛皮圖紙,漸漸陷入沉思。 對面的行軍參謀司馬鈺,與楚宴年齡相仿,且兩人認識多年,算是交情不錯。此時面臨困境,司馬鈺鎖著一雙劍眉,輕輕嘆了口氣,憂心忡忡道:前方便是漢江,我們十萬人馬恐怕難以渡過,若沿江繞行,時間只怕不夠,怕是還未趕到,樂陽早已成他人囊中之物了,到時候易守難攻,更加麻煩,這可如何是好? 楚宴沉吟片刻,負手左右踱步,表情嚴肅的道:我軍有水軍一萬,諳水勢知深淺。稍后你傳令下去,二十名水兵分別帶四十名步兵和四十名騎兵,徹夜伐木造木排,所有人不得懈怠,務必趕在天亮之前造出一千只木筏。 一千只木筏? 司馬鈺一聽,大感驚訝。 楚宴側頭:可是有什么疑問? 司馬鈺想了一下,接著搖搖頭。 雖不大明白建造木筏行不行的通,但他了解楚宴的為人,相信他不會有錯,于是打消顧慮,應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夜深露重,外面得令的將士們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忙碌起來了。夏明懿本來準備解衣休息,恰聽外邊傳來一陣動靜,不由心生疑惑,起身到外面一看究竟。 帳外,不遠處的山林中到處都是火把,火光沖天,亮如白晝,隱約可見穿梭在林間忙碌的身影。 這么大的陣勢,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下的命令。 待夏明懿來到楚宴的帳中,見面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質問:你這是做什么? 楚宴猜到他定會找來,倒也不覺意外,從容上前,笑著請他坐下說話。 夏明懿并沒有心思在他這里多做停留,負過身,走開幾步去,沉聲道:還請大人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 楚宴向他湊近,隨即笑道:陵安王稍安勿躁。下官這么做,是為明日過江所用。 過江?夏明懿眉梢一挑,問道,過什么江?需要動員這么多人? 楚宴解釋道:陵安王不知,過了這平原,前方便是漢江。我們十萬大軍若想順利渡過天險,須得打造足夠多的木筏才行 夏明懿耐著性子聽他說完,雖然不大喜歡他,但此時又無力反駁什么。更何況,孰輕孰重,他還是有分寸的。 既是重要之事,他也沒必要多加干涉,于是表情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勞你多費心了。夜已深,本王先回去了。說完掃了他一眼,欲要拾簾離去。 熟料還沒走出帳篷,身后揚起一陣腳風,一個矯健的身影快速搶到他前面,在他一臉詫異下,將他一把抵在了帳上......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記得收藏一下哦! 第5章 無賴 一陣頭暈目眩過后,待夏明懿冷靜下來,此時,兩人鼻息相對,楚宴的臉孔近在咫尺。 溫熱的呼吸灑在夏明懿的臉上,很快,他兩頰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楚宴當下一愣,對他會有這種反應也沒做多想。 夏明懿見他他行為放肆,不由惱火,當即低聲喝道:楚宴!你回頭再看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心下莫名一緊。 憑借著對他的了解,夏明懿相信他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突然后悔沒帶個人來,哪怕讓他收斂一下也好。 不過現在說什么也沒用了。此時,楚宴面帶笑容的逼近他,俊俏的五官漸漸放大在夏明懿的眼前,幾乎占滿了他整個視線,而這種感覺直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夏明懿自是當仁不讓,與他怒目相對。豈料對方笑容依舊不減,在這個荒郊野外的夜里,讓他莫名覺得楚宴的笑十分猥瑣? 楚宴見他這副緊張不安的表情委實有趣,目光熾熱的凝視著他道:陵安王怎么剛來就要走?今夜良辰美景,何不坐會兒與下官喝杯茶?說著又將整個身子湊近了一些,只差一點就貼上去了。 夏明懿受不了兩人這么近的距離對話,呼吸突然困難,不得已別開去臉,冷冷回道:不用了。本王乏了,要歇息了。 直到夏明懿說完,楚宴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繼續保持著向前壓迫的姿勢,不緊不慢地低聲一笑,聲音莫名變得溫柔起來:下官這里有好酒,無妨我們喝上兩杯,如此也能睡的踏實不是。 兩人曾經朝夕相處幾年,夏明懿早就把他看的透透的。 輕??! 浪蕩??! 沒個正經?。?! 知道他是故意調侃自己的,也不惱火。 眼下兩人姿勢無由來地看著曖昧,夏明懿頓感不自在起來,索性也不再賣關子,直接了當道:楚宴,你用不著在本王面前演戲,你那些伎倆,本王早就摸透了。我勸你收起你的小聰明,不要逼我對你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