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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屆新生里面,很多都是崇明一中初中部升上來的,互相認識。第一天前往大巴車地點集合的時候,江柚一下車,大老遠就看見他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江爸前天晚上值的夜班,一大早趕回家送她來學校,滿臉疲累。 揉著眉心叮囑了她兩句“和同學好好相處,注意安全”,實在想不起來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撂下句“就這樣”,收了車窗玻璃,驅車拐道市醫院方向,前去補眠——江媽昨日微信告知,今天上午的航班,中午之前到家。 大巴車上空調沒開,離正式出發還有半個多小時,車內悶得要死,外面又是空曠毫無遮蔽的停車場。 雖說才不過七點,太陽剛伸出地平線,頭頂卻已經開始醞釀一場大火,燒得人皮膚發燙。 新生們三兩聚在班車附近的背陰處,一邊拿手當扇在耳邊搖,一邊不甚熱絡地談笑。 江柚被分到一班。 她撐著遮陽傘,慢吞吞磨蹭到一班班車附近。并未湊上前參與到人群中,而是隱匿在車尾的一個小角落,盯著車牌上的字,磨蹭時間。 盯著盯著,突然發現旁邊的一個背影有些眼熟,也就下意識叫出了聲。 周清許回過頭來,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淡笑著問:“你也在一班?” 江柚點點頭,剛要開口說話,視線區域突然跳出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身上穿著藏藍色小西裝和百褶裙,頭發被珍珠發卡掖在耳后,松松軟軟垂落肩頭。 一雙腿細又直,生長在一簇簇肥大的軍訓服中間,臉上笑容燦爛得扎人眼,鋪滿烈日與玫瑰色。 女孩方才就蹲在周清許身后斜切過來的陰影下面。江柚沒注意到,被她遽然蹦著站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女孩親昵地鉆進江柚傘下,雙手搭在她胳膊上,動作自然,笑也自然:“你是九中的吧?” 言語間沒有討好,有的只是好奇,以及一丟丟江柚讀不懂的雀躍和欣喜。 不等她回答,女孩又自我介紹:“我叫云裳,小名nongnong,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你叫我nongnong就好?!?/br> 說完目含期待地看向她。 江柚很想也像女孩一樣,開朗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表露幾分熱情。 可惜她太緊張,如同面對老師提問的小學生,半天才撿到自己的聲音,一板一眼地結巴道:“我、我叫……” 話沒說完,遠處忽小跑過來一個男生。寸頭,皮膚曬成蜜色,大顆汗珠從額頭滾落洇入T恤領口,后背塌濕一片。 他弓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邊喘氣,一邊偏頭用眼睛向后邊指著:“軍訓服給你拿來了,在后邊阿琰車上,你快去換吧?!?/br> “現在就換???”云裳有些不是很情愿,“軍訓服好丑的?!?/br> “馬上發車了,快點吧您,公主殿下。不然一會兒只能在大巴上換,當著同學們的面,您不覺得害臊,我們還嫌辣眼睛呢?!?/br> “——流氓!” 云裳惱火地囈罵他一句,眼睛卻落向周清許方向。只一下就迅速收回來,動作快到沒有任何人察覺。 云裳跑去換衣服之后沒多久,那邊走過來兩個男生,軍帽倒掛在后腦勺,衣著隨意散漫,外套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扣子沒扣。和那個寸頭是一伙的。 大巴車終于在大家怨聲載道的哀嘆中開了空調。同學們魚貫涌進車內,敏捷而倉皇,如同在策劃一場末世逃亡。 等大部分人進入之后,江柚將傘收束,耐心妥帖卷好,才慢騰騰上了車。 學校租的雙層大巴,每個班不足30個人,坐不滿,空位很多。 江柚在頂層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不一會兒,又上來三個男生,朝車廂后方走去。 江柚靈敏感知到有人坐在了她的后排。 跟在他身后的小寸頭剛想落座那人旁邊,便被他抬起小臂攔?。骸皠e,你坐這兒妨礙我睡覺。您還是后面請?!?/br> 那人聲線慵懶,明明是玩笑話的語氣,卻蘊藏著幾分不容置疑。 寸頭哼聲撇嘴,嘴巴上不肯認輸,被嫌棄廢話多也要找回幾分面子,賤笑著開腔揶揄回去: “阿贊,你最近怎么回事?白天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活脫脫的夜工作者啊。說說,是不是晚上偷摸背著我們,去干什么污污的壞事了?” 旁邊另一個男生忍笑跟著點頭附和:“別說,我也懷疑他跑去當鴨子了。阿贊,你若是哪天撞上哪個富婆瞎了眼了——茍富貴,勿相忘啊?!?/br> 寸頭假模假樣關心又問:“話說你們這行,工作起來是不是很輕松?客戶好伺候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配合得頗有默契。 那個叫阿贊的被調侃也不見生氣,從善如流順著他們的話往下說:“是不太好伺候。不過,”頓了頓,他聲音拖腔帶調的,悠悠補充,“好在我技術好?!?/br> 說完扯過腦后的帽子蓋在臉上,擋住窗外刺眼的光線,閉眼假寐。 “我cao?!?/br> “也太不要臉了吧你?!?/br> “真是什么時候都不忘了恭維自己?!?/br> “全校第一惹不起?!?/br> 站著那兩人被他一句sao話秀到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大肆吐槽一通,見人始終不再接話,也覺得沒意思,就此收了話題。 寸頭用胳膊肘撞撞身旁男生,“我正好也不想對著一張無臉男,太恐怖了有沒有。走,咱們去后邊坐,甭搭理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