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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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來,朝廷大震,然而不過半日,京中便有了流言,說那祁卓定是暗中投敵,做戲設套。 祁卓的夫人彭氏原本要帶兒女回娘家探望雙親,聞訊只得半道折返。舟行半道,不知怎的,祁垣突然一頭栽進了江里,一命嗚呼。 不知是天意弄巧還是命不該絕,揚州的小紈绔齊鳶陰差陽錯地在這人身上醒了過來。他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心里又驚又怕,木愣愣地傻了幾天。等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又瞎想了幾天的主意,一會兒跳水一會兒投井,滿心惦記著要死回自己家去。 那彭氏看兒子尋死膩活不認親娘,幾次要哭死過去。齊鳶也想自己的父母兄妹,更是跟著嚎啕大哭。 就這樣兩邊都委委屈屈地哭了好幾天,齊鳶才漸漸轉過念頭,心想反正死不回去了,與其在這折騰別人的父母,不如暫時先替人盡孝,等以后有了機會,再籌劃著逃回揚州。 他心里轉過彎,又想起那《錯魂記》上老道的凄慘下場,生怕自己露了餡,于是便強迫自己暫時忘掉齊鳶的名字,日日提醒自己就是祁垣。 許是占了別人的身體,過于心虛,他每天夜里都會夢魘,醒來之后也要緩一會兒神。 周嬤嬤看小主人盯著藥碗愣神,擔心他又犯癔癥,忙撿了開心的事情跟他講道:夫人昨天去松林寺上香,遇到了一戶人家,可巧也是往京城走的。那家人說他們的船上還有空艙,可以捎我們一程,也不用給什么銀錢,就是要多等兩日。少爺且先將就些,等咱回了府,夫人自會請那宋太醫來診治,不會耽誤少爺去國子監報道的。 祁垣回過神,消化了一會兒,問她:那戶人家可知道咱是忠遠伯的家眷? 先帝時曾有叛將家眷攜密令進京,后來事發,沿途所有牽涉其中的船家驛夫均以謀逆罪論處,滿門抄斬?,F在忠遠伯叛敵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不少船家怕惹禍上身,便都找了借口不肯租船給他們。 周嬤嬤忙道:說了說了,夫人一早就講明了的。那家人說不妨事,那是他們自家的船,沒什么亂嚼舌根的外人。 祁垣點了點頭,心想這家人膽子還挺大。 周嬤嬤看他面色微動,松了口氣,轉臉朝外面喊了一聲:虎伏! 一個梳著圓髻的小丫頭趕緊跑進來,怯怯地看著她。 周嬤嬤嫌這丫鬟年紀小,不夠穩重,只是身邊沒有得用的其他人手,只得皺眉吩咐:把藥去熱一熱。 祁垣才不想喝藥,忙沖小丫頭瞪眼,隨后偷偷覷著那嬤嬤的臉色,慢吞吞道:嬤嬤,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嬤嬤一愣,忙道:少爺請吩咐。 祁垣斟酌著字眼,蹙眉嘆氣:我知道母親憂心我,但這幾日服藥后,我反而愈發驚悸難安,倒不如不服藥的時候好些。他說完,又學著戲文里的酸腐秀才,對周嬤嬤拱手作了個揖,煩請嬤嬤跟母親說一聲,就說我已經大好了。這藥可不必繼續抓了,我們還是早日啟程回京才是。 周嬤嬤半信半疑,但看他這會兒神色穩重,說話也文雅起來,只得猶豫著點了點頭。 那老奴現在就去告訴夫人。周嬤嬤道,少爺現在是否要用些早點? 不用。祁垣吃不過這北方的面食,只一臉深沉道,我餓了自會吩咐虎伏去買,嬤嬤先去吧。 周嬤嬤應了,轉身出去,又囑咐了那小丫頭兩句別的便匆匆離開了。祁垣探頭往外瞅著,見她出了院,這才哭喪著臉坐回床上,拿被子胡亂把自己裹了裹。 同樣是二月,江南已是春盛,北方卻才春雪初融。 原身身上僅有件半舊的絹布襕衫,無法御寒,也不怎么好看,不知道這伯府的少爺為何窮成這樣。倒是隨身的兩箱書籍用軟布層層包著,顯然愛惜至極。 祁垣胡亂翻了翻,發現里面都是用小楷謄抄的經史子集或大儒之作,一筆小楷體態端莊,清秀俊雅。只可惜他對這些一竅不通,翻著看了看覺得不能賣錢,便干脆挑了本厚重的,丟進了旁邊的爐筒里。 半滅的火苗倏然躥高,舔著書本燒了起來,屋里似乎暖和了一些。 祁垣努力往那邊靠了靠,開始為自己的以后打算。 從他這幾天聽來的信息看,這原身竟是個很有才學的。據說十歲便中了秀才,并跟另兩位神童一起,被當今圣上元昭帝召見,殿前作答。當朝太傅曾贊三人少年聰敏,拜相之才,必立功名于天下。元昭帝對三人也甚為喜愛,只是考慮到他們年齡幼小,雖有天資,卻仍需磨礪心智,因此命三人須專心求學問道,探尋圣賢之理,至于科考,需十六歲之后再做考慮。 原身這才回到家中繼續苦讀,每日泛覽百家,研窮經史,一連數年都沒怎么出過伯府大門。 這次去外祖家探親,是他這幾年來頭一次遠行。因為十六歲之約已到,這次回來,他便要去國子監求學備考,準備來年會試了。 祁垣并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錯魂的紈绔,然而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頭大。 齊府雖然也斥巨資建了家館,延請了名人儒士做先生,但無奈他好吃懶做,每次去學堂,不斷的有丫鬟送茶送果,小廝陪起陪坐,一段話顛三倒四,半天記不住。等好不容易背過一段,回去睡一覺玩一通,第二天去上學,就又忘光了。 所以這些年先生們被氣走了一撥又一撥,他的《四書》也拖拖拉拉,到現在都沒念完。 這時候讓他去家塾點個卯裝個好學生都難為他,更何況去國子監坐監? 他之前可聽說過,國子監里面的先生都是有官位的,學生們若不聽話,真被打死的也有。 祁垣越琢磨越害怕,癟了癟嘴又想哭。 暖爐里的火不知何時黯了,他余光瞥見看,趕緊先把淚憋住,又添了幾本書進去,心想或許苦日子就這幾天,這忠遠伯好歹也算勛貴人家,總不至于不如他們一介商戶吧? 到時候自己也去祖母面前撒個嬌賣個好,或許就能有大把的銀子了呢。當然這次要省著點花了,以后給小廝的打賞也得減減。把錢早點攢夠了,回揚州認親才是正事。 他天性樂觀,想到這又轉憂為喜。 再一想,還好這祁垣長的也不丑,他偷偷照了幾次鏡子,勉強算是滿意。 第三日一早,周嬤嬤說的那戶人家終于來信了。 祁垣這兩天拿拿著書和客棧的木炭混著燒,斷斷續續,正好暖了兩日。 這天一早,他便讓虎伏提著兩個空箱子,自己在后面溜溜達達地跟著,去找彭氏匯合。 彭氏跟女兒云嵐已經收拾好,周嬤嬤挑了包袱,一行人辰時未到便往碼頭趕去。 江邊果然停著一艘五明瓦的烏篷船,高大氣派,船工夫婦在一旁忙碌,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早早迎出,卻是穿著一身粗布長襖長裙,外罩比甲,額間裹一棉帕,樸素至極。 彭氏快走了幾步,對婦人道謝。 婦人側身避了,溫聲笑道:夫人客氣了,這船艙位多,我們一家三口也住不下,不過是行個方便。說罷讓船工夫婦幫幾人安置行李,自己則帶著彭氏一行進入船艙。 這烏篷船內里十分寬敞,幾個艙位之間有圓形屏門,兩側都畫著圖案,有的是秦叔寶和尉遲恭的畫像,有的則畫了梅蘭竹菊。中間的艙位最為開闊,正中放著四一張仙桌,桌上擱著一個香爐。稍后是休息的地方。船的后艄還安置著爐子,可以煮茶做飯。 婦人一家三口住在前面兩個艙里,中艙和后面的兩個便都借給了彭氏他們。彭氏過意不去,忙讓周嬤嬤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謝禮。 祁垣頭一次見這烏篷船,見那邊幾人還要說一會兒,自己偷偷溜出去,好奇的左右張望,又盯著船頭上畫的大鳥仔細瞧。 有個少年剛跳上船,見他好奇,便笑著介紹:這是鷁鳥,畫在船頭上保平安的。 祁垣難得見了個同齡的伙伴,心里覺得親近,便跟人道:我們船上就沒這個。 他指的是在揚州乘過的畫舫。那些畫舫是專門供人泛舟游湖,鑒賞風月用的,當然跟這種客船不一樣。 那少年卻只道他是忠遠伯家的公子,大概以前坐過專供官差家眷坐的官船,一本正經地反駁他:那定是你沒注意了。我以前跟少爺出去坐過官船,船頭也畫這個。 祁垣不知道他的少爺是誰,又聽他說得肯定,微微睜大眼,紅著臉努力回想。 少年看了他一眼,倒是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偏開臉問:你們沒帶勘合牌嗎?坐驛船多快,還不用交稅。 祁垣問:什么是勘合牌? 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少年驚訝的看他。 祁垣搖頭。 少年道:就是織造署發的那個,運河上關卡甚多,有了勘合牌不僅一路暢通無阻,還可以去驛站吃喝拿要,方便的很 祁垣心思微動,他打小就沒出過揚州府,如果日后回家,少不了要租車坐船,倒不如先跟這個少年打聽打聽。 我很少出門,對這些都不懂。祁垣沖人甜甜一笑,歪著頭問,兄臺貴姓? 少年憨笑:叫我游驥就行。 祁垣忙拱手作揖:在下祁垣。 我知道。游驥說,你十歲就中了秀才,是咱順天府的少年神童呢。 祁垣臉上突地一熱,忍不住心虛,眼珠子左右亂轉。 游驥卻只當他是靦腆害羞,在一旁問:祁小公子明年可要參加會試? 祁垣咽了口水,裝模作樣的點頭。 游驥贊嘆道:那就太好了! 祁垣問:怎么了? 游驥說:祁小公子不知道,現在那些江西才子都可傲呢!我們公子在國子監讀書,說那些江西人都篤定了,下科狀元定還是他們那的! 本朝科舉之風,最興盛之地莫過江西,據說那邊邑井里巷,家弦戶誦,那句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也并非虛言。 祁垣在揚州的第一位先生便是江西人。 他雖然不正經務學,但對這些消息倒也靈通,于是道:也不怪他們傲氣,這接連兩科狀元都是吉安府的,作為同鄉能不得意嗎! 那又如何,我們紹興才子也不差??!游驥老家是紹興人,浙江紹興文風極盛,不僅出翰林,還盛產名士。 祁垣點頭應和,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比較,自己的老家揚州 揚州向學之風也可,但終究比不上蘇州,也無法跟江西和紹興比。至于當朝的翰林閣老這些他更是不知道哪位是老鄉了。 祁垣跟人攀比慣了,心里暗暗受挫,有些不高興。 游驥卻還在一旁鼓勵他:祁小公子,你這次可要為咱順天府爭口氣。北方士子一直被壓的抬不起頭呢! 祁垣嘿道:你不是紹興的嗎?說完一頓,自己倒先明白過來了。這游驥的主人是順天府的,他肯定是為小主人打抱不平呢。 看來那小主人也是個沒出息的。 只可惜祁小才子淹死了,現在站在這的是祁小草包。 祁垣都忍不住為順天府感到心痛了,白白損失了一個狀元之才。 咳咳,這都好說。祁垣裝模作樣地舉目遠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過了會兒才問正事,你家公子在國子監讀書啊,那你可知道,國子監里情形如何? 游驥道:知道,當然知道! 祁垣趕緊湊前了一點,屏息凝視。 游驥道:那里面管的可嚴呢,上月考試有人作弊,剛打死了兩個。 第3章 自從游驥講過國子監里的各種規矩和駭人聽聞的傳說之后,祁垣的夢魘就被嚇好了。 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這次活過來是福是禍,一想自己又沒什么選擇余地,只得低頭認命,繼續裝才子。 幸好那游驥也不是個愛學的,很快倆人玩到了一塊,吃喝雜耍的說起來頭頭是道,務實讀書的是一點兒沒提。 兩天時間眨眼而過,第三天上午,他們的船終于抵達了潞河驛。 潞河驛便是通州驛,通州往北的河道淺灘較多,時常淤堵,朝廷為保糧運只許漕船通行。所以其他人都要在通州下船,改為陸路進京。 游驥一家一下船便被人接走了。伯府卻沒人來接,只得周嬤嬤跑去尋了兩輛騾子大車來。 祁垣跟婢女虎伏帶著行李坐一輛,彭氏跟女兒以及周嬤嬤一輛,裝好車后,一行人便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 可憐祁垣從小坐慣了轎子,被這大騾子車顛得頭暈目眩,說不出的惡心難受來。 虎伏見他皺著一張小臉,忙往他身后墊了個軟墊,又拿出一個腹部鼓圓,細長頸的茶瓶喂他喝水。 祁垣喝一口下去,被車子一顛,又扒著車沿吐了。 虎伏著急起來,低頭在行李中一陣亂翻,半天又捧出一本《齊物論》,遞到祁垣面前道:少爺要么看會兒書吧? 祁垣才好一點,睜眼一看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差點又要吐出來,忍不住叫道:我都這樣了還看書? 虎伏納悶:少爺以前不是說,身體不適時,只要大聲誦讀詩文經書,等讀出一身汗就好了嗎? 祁垣被駭得雙目瞪圓,心想這是什么變態? 虎伏歪著頭問:少爺要不要試試老法子? 不用。祁垣閉上眼。 虎伏擔心道:少爺不是暈車嗎! 不止,祁垣欲哭無淚道,少爺我也暈字。 他死活不看?;⒎坏冒研呕厝?,又在包袱里摸摸索索。 祁垣半死不活地靠在一邊看著,心想這才子還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等了會,卻見那小丫鬟摸索出一個半舊的綢布荷包,上面繡著含笑花,針腳齊整,口部用絲帶緊緊系著。 祁垣輕輕皺了皺鼻子,只覺好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氣味清冽,又隱約帶有草木的氣息,跟寺廟里供奉的香丸十分相似。 果然,虎伏向荷包里取出來一個小香丸,放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祁垣深吸了一口氣,頓覺得舒服了一些,好奇地問:你這東西打哪來的? 虎伏道:奴婢前幾天跟夫人去松林寺上香的時候,正巧看見一個和尚在丟這個,就跟他要了點。說著,見祁垣面色似乎好了一些,頓時驚奇道,這個還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