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22節
“祖母,既沒旁的事了,孫兒先行離開?!?/br> 祝辭淡淡說完,朝祝老太太拱了拱手,不再停留,帶著人離開了。 原本正站在祝老太太身后捏肩的徐憐青急了,邁步要跟上去,“二表哥……” 可是人已經走遠了,追不上,祝老太太握著徐憐青的手,笑著拍了拍,“表姑娘,沒事的,你二表哥素來事忙,都不在府里,等之后有空了,你再與他一道出去不遲?!?/br> 徐憐青委屈,抽噎道:“老夫人,可二表哥身旁已有女子了?!?/br> “不過就是個丫鬟,喜歡時候帶在身邊,不喜歡的時候便隨意打發了,二爺若真喜歡,頂多收進屋子里當妾室,你是徐家的千金小姐,還愁這個不成?”祝老太太笑斥。 徐憐青想了想,這才被勉強說服,點點頭。對,不過是個丫鬟,這般卑賤,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哪能同她相比,二表哥玩膩了,將她遣出府都大有可能。 * 離開堂廳后,祝辭忽然道:“去將你雜院的東西收拾了,都搬過來?!?/br> 柔蘭跟在后面,聞言抬眼,搖搖頭,“我沒什么東西收拾的?!彼毁u進祝府時身無長物,哪里有東西要帶。 只是男人似乎并沒有征詢她的意見。 在赴白的領路下,走了條近路,居然就到雜院門外了。 看著面前半掩的院門,柔蘭不知道要不要進去,只躊躇地站著。 祝辭淡瞥她一眼,“我等你?!?/br> 她不是這個意思……柔蘭抿了抿唇,還是推開了門,只見院子里空曠地上,一眾丫鬟聚在一起,正在聽王嬤嬤教訓。 看見她來,丫鬟們臉色霎時間變了。 待透過雜院大門,看到外面玉帶直裰的男人,沒有欣喜,更是畏懼。 那、那可是二爺。 原本她們都暗暗懷揣著女兒家心思,也曾幻想過傳聞中的二爺是何等人物,可如今見到,只剩下惶恐害怕。 從前柔蘭在雜院時,她們都或多或少欺負過她,可如今柔蘭成了二爺屋子的人,那就有二爺護著了。她們這些從前欺凌她的…… 王嬤嬤原本正在訓斥丫鬟,轉頭看見祝辭,臉色一變,趕忙規矩站好了,“二爺?!?/br> 柔蘭盡量無視那些灼灼目光,垂著眼,往她曾住過的屋子走去。 可才走到半路,跪在最前頭的曼香忽然跌跌撞撞起來,撲到她腳邊,哀求道:“柔蘭,柔蘭,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都是嬋云教唆,她逼著我,我才聽了她的話,誆你去三公子的院子,我不是故意害你……” 柔蘭步伐一停。 芬梅也終于感覺到害怕了——連曼香都忍不住求饒了,她當日也同曼香一起騙了人,怎么可能逃得了干系!現在柔蘭不僅沒事,還成了二爺護著的人,慘的就要輪到她們了! 芬梅想到這里,煞白著臉,跪過來道,“柔蘭,你大人有大量,別同我們計較,從前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我道歉……” 柔蘭怔怔垂眼,看著花容失色的芬梅和曼香。 身后,祝辭看著她的身影,忽然道:“念念,過來?!?/br> 柔蘭咬唇退后一步,從芬梅和曼香的桎梏中退開,轉身跑了回去。她跑得很急,幾乎就是沖他奔過去的。 祝辭察覺她情緒不對,一只手抱過她,對王嬤嬤道:“這些人,就交給您按規矩處置了?!?/br> 王嬤嬤忙點頭:“是是,老奴絕對好好處理?!?/br> 等到離開了雜院,祝辭看著低頭跟在身旁一聲不吭的身影,低聲笑道:“怎么了?!?/br> 他抬了她下頜一下,見小姑娘丟了魂似的,眼眶微紅,撫上她眼尾的指腹便微用了力,笑著,“方才在里面一句話不說,二爺給你權力,你也不用,現在到外頭來掉眼淚,嗯?” 柔蘭吸吸鼻子,小聲道:“二爺存心的?!?/br> 她并不是可憐芬梅和曼香她們,只是心中復雜。 “好了,別哭了?!弊^o撤了手,懶洋洋看向別處,“讓別人瞧去,還以為我祝辭連丫鬟都欺負?!?/br> 柔蘭咬著唇,被他這句話,勾起昨夜的記憶,耳根又燒起來。 本來就是。 身后不遠處,赴白估摸著時間,上前問道:“二爺,午膳可還要在府里用?有人在祥云樓做東,請二爺您到場?!?/br> “哦?”祝辭淡淡道,“誰?” 赴白似糾結了片刻,看著兩旁沒有人了,才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是……是慶王?!?/br> 慶王本在屬地慶洲,離永州有段距離,他也沒想到慶王竟然來了永州,還特意將請帖送到了二爺跟前。 赴白的聲音雖然低,但靠近的柔蘭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那兩個字出口的瞬間,她盡管如何掩飾,眼中卻仍掠過慌亂,用力咬住唇。 “自然去。有人做東,怎么不去?!弊^o道。 他往回走,身后那道嬌小的身影卻沒跟上來,半晌,卻又忽然繞到他面前來——蹙著眉頭,怯怯望著他道:“二爺……” 祝辭低嗯了聲,看著她,“不想隨我去么?!?/br> 柔蘭搖搖頭,她自是愿意陪二爺去的。 “信我嗎?” 她一愣,不明白他為何又問這話,立即點頭。 見她乖巧模樣,祝辭唇角微笑弧度深了些,看了她一眼,只道:“那便走吧?!?/br> 柔蘭站在原地,仍是不明白,旁邊的赴白悄悄過來,拍了拍她肩膀,嘿嘿笑道:“有二爺在,你怕什么?還怕那慶王把你搶去不成?咱們就去吃好的喝好的就行?!?/br> * 慶王此行是秘密出行,沒有大肆宣揚,選的地點祥云樓是永州一家頗具名氣的大酒樓。 祥云樓不僅售酒,還做歌伎琴伎的生意。 一樓大堂正中經過布置,底下就是看臺,衣著清涼的美人輕歌曼舞,自是吸引人的目光,前來定座的客人絡繹不絕,尋常要定雅座,沒提前個半旬時間是定不到的。 今日卻不大一樣,酒樓伙計只知道今個酒樓里來了個大主子,早早便備下好東西,還特地空出三樓最好的觀景雅間。 等到美酒源源不斷送過去,伙計都不免猜測來的是什么人。 這時候,外頭忽然有人驚道:“那是二爺?” 這一聲出來,足夠吸引人的注意。眾人循聲看去,便見大堂外走進一道月白身影,如玉如琢,儒雅溫和,眉眼間落了散漫。 柔蘭低著頭,小步跟在后面。 二爺在府里與在外頭,其實有些不一樣,若說平日他不語時,是朗朗君子,如風冷淡,可如今進了外面的酒場,他便融入進去,在這風月場中游刃有余,似混跡許久的風流郎君。 進祥云樓之后,便有專門的伙計上前來給他們引路,他們一直上了三樓,一直走向觀景位置最好的雅間。 上樓梯的時候,赴白在旁邊瞥了她一眼,暗中招招手,示意她不適應的話可以跟到他后面。 柔蘭才猶豫一瞬,忽然手腕被人一拉,竟被祝辭攥著拉到了他身邊。 這般親昵地靠著他,即便在這里也顯得突兀,她臉頰燒起來,想開口說話,祝辭卻似沒有察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帶著她進了雅間。 雅間布置奢華,正中擺放平案,寶藍綾衣的男人靠在矮榻上,相貌并不出眾,但神態間透著威嚴。旁邊是兩個輕紗披肩的貌美女子,一個剝了葡萄送過去,一個正在斟酒。 看見祝辭進來,男人便略略坐直了身體,伸手笑道:“二爺來了,坐?!?/br> 祝辭也不推辭,落座微笑,“久仰慶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與傳言無二?!?/br> 此人就是當朝慶王,朝廷兩大黨爭中,與太子分庭抗禮的慶王岑鈞。 柔蘭始終坐在祝辭旁邊,低著頭,聽到這個名字,無聲閉了閉眼。心中涌起不甘的懼與恨。 慶王…… 慶王視線環繞一圈,忽然落在祝辭身邊一聲不吭的柔蘭身上,瞇了瞇眼,道:“這個女子……本王一直以為二爺不近女色,沒想到今日也帶了女子前來。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佳人,才能入得了二爺的眼?” 第22章 吃醋了? 慶王這話剛落, 依偎在他身旁剝葡萄的女子看向柔蘭,笑著打量她半晌,“王爺, 芯兒在祥云樓待了這么久了, 一眼就看得出來, 二爺身邊的肯定是美人?!?/br> 那道身影被擋住了些, 慶王聞言,想要一探究竟,便笑著道:“本王還沒能一睹芳容, 不知二爺, 肯不肯讓身邊佳人給本王斟杯酒?” 柔蘭不防慶王竟點名要自己親自斟酒,心中一驚, 掠過慌亂。 她躊躇片刻, 想著不能讓二爺為難, 只好準備起身過去。 可她才堪堪動彈一下, 手腕就被人桎梏住了。 那力道不小,穩穩當當地將她按了下來,她瞳仁里現出愣怔, 朝微笑不變的男人看過去。 他神色無波無瀾,可抓著自己的那只手寬闊有力, 明擺著是讓她好好坐著。 祝辭微笑道:“我家念念膽子小, 怕是伺候不好慶王,王爺若要美人伺候, 祥云樓里還有許多女子盼著王爺召見?!?/br> 慶王再次看著祝辭身旁, 那被掩去大半的女子身影,心中浮想聯翩。他身居高位,見過的美人自然不少, 方才一眼就能看出那女子不是俗物,光是看那段纖細脖頸,便知是何等尤物。 明白了祝辭的意思,慶王搖頭笑起來,“罷了,二爺好福氣,本王看來是無緣了?!?/br> 就在這時候,慶王身邊伺候的奴才忽然進來道:“王爺,邵公子和賀公子來了?!?/br> “請進來?!睉c王道。 伴隨著爽朗的說笑聲,雅間大敞的門外走來幾道身影,錦衣華服的邵同奚與賀陵出現在門外,邵同奚打著折扇,進來后,笑呵呵地與賀陵一同彎腰拱手,“見過慶王?!?/br> “今日只是尋常玩樂,無需多禮?!睉c王揮手。 雅間里剛好有四座,邵同奚與賀陵也不見外,走進來撩袍坐下。 邵同奚身后跟著個女子,見他坐下,只一心伺候著邵同奚,殷殷端酒遞上。 “邵公子真是走到哪,美人跟到哪,永州最瀟灑的,恐怕非邵公子莫屬?!睉c王抬眼笑道。 邵同奚不在意道:“就是方才進祥云樓隨意帶上來的,哪能與慶王相比?!?/br> 說完,邵同奚正要同祝辭說話,注意到他旁邊的柔蘭,一怔,“二爺,你今日怎么帶丫鬟了……” 柔蘭對這兩個人有印象,那日祝老夫人的壽宴,他們同二爺一桌,關系匪淺。 邵同奚才問完,忽然看清柔蘭的模樣,眼神直了,“這不是我那日同你討要的丫鬟嗎,二爺,你竟當真收在身邊了?” “哦?”慶王興趣被勾起,略微坐直身體,“是怎么回事,說與本王聽聽?” 邵同奚看著祝辭身邊低著頭,只露出一段小巧白皙的身影,目不轉睛。他那日只遙遙瞧見這個丫頭,還沒近距離看過,今日才終于見到,沒想到當真是這樣好看。 聽見慶王問話,邵同奚回神,正要開口,卻被賀陵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