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蒼一噎，立刻綻放笑容倒打一耙，“顧姑娘，我方才敲了門的?！彼f罷，暗示地瞥了一眼秦朗。

    秦朗皺了皺眉，也跟著看向顧南衣，等待她的回答。

    “這也是秦朗的家?！鳖櫮弦碌?，“他若是不想招待客人，自然是可以閉門謝客的?！?/br>
    ——是向著自己的。

    秦朗舒展開眉宇，將注意力轉回到好似剛被人從背后捅了一刀似的樓蒼身上。

    樓蒼心情有點沉重。

    他知道顧南衣不是那個會縱著他的昭陽長公主，可到底舊習難改，總覺得這個人是該偏向自己的。

    下意識撒嬌告狀也沒用之后，樓蒼端正了一下態度，“請顧姑娘先聽完我的話，再趕我走不遲?！彼麑⑹种泄墓哪夷乙欢褨|西一提，鄭重道，“先前我多有失禮，來向顧姑娘……和秦小公子賠禮道歉?！?/br>
    顧南衣掃了眼樓蒼手里的東西，滿滿當當，準備倒是很充足。

    但她搖頭禮貌又毫不遲疑地拒絕了，“公子沒做什么過分的事情，賠禮更是不必?！?/br>
    樓蒼立刻道，“我最近會在栗山村住下，就當是喬遷之禮吧?！?/br>
    ——喬遷之禮，那是送給新搬家的人，哪有搬家的人反過來往外送禮的道理？

    顧南衣心中好笑，也沒拆穿樓蒼，知道此人慣會死纏爛打，她干脆轉臉和秦朗商量道，“既然他這么大方，這些東西你幫著分一分，一會兒送到村里其他人家里去?！?/br>
    秦朗很嫌棄：“放村口，人人憑喜好自取就行了?！?/br>
    顧南衣脾氣很好，干脆遷就了少年的辦法，“好，那也勞煩你跑一趟將東西搬過去?！?/br>
    “他不樂意送?！鼻乩实?。

    “我樂意?！睒巧n被顧南衣反過來用話套了，只能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將這三個字擠了出去，“顧姑娘稍等，我去去就回?！?/br>
    他說完，又不舍地從中挑出一個袋子，道，“這個是我特意買了給顧姑娘的，既然人人都有，你自然也拿一份。這是上好的徽墨，里頭摻了金砂，寫時如同紙上鎏金，分外綺麗，你一定會喜歡的！”

    樓蒼同昭陽長公主認識多年，心中到底知道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她最喜歡的便是各種各樣的墨條，宮中收藏了不下千條，薛振也曾有意搜尋過珍貴的品種。

    顧南衣笑了一下，“我不愛舞文弄墨，家中文房四寶都不怎么全?！?/br>
    樓蒼一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傻乎乎地重問了一遍，“那你……不喜歡？”

    顧南衣點頭，毫不留情道，“我不喜歡?！?/br>
    秦朗在旁抱著手臂輕揚下巴，幾乎聽見了顧南衣一箭將樓蒼當胸捅了個透心涼的“噗嗤”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秦朗：誰會死不了？

    秦朗：我的情敵，我可以一個一個一個都殺掉。

    秦朗：……等等，該去做飯了。

    秦朗：今天想吃什么？

    ☆、第 8 章

    政務閑暇時，倦極的薛振伏案小憩了片刻。

    他夢見了從前的事情。

    同樣的夢年輕帝王在三年間做過無數次，但每次深陷其中，他仍舊是第一次那般恐慌心驚。

    十年前的薛振已是皇帝，半懂不懂，跟著昭陽身邊學習處理政務，尚未對她生出惡意，兩人仍是和和氣氣、相濡以沫的姐弟。

    太后那時尚未獲得助力，便也仍是個在后宮里安坐高臺的女人——除了身份尊貴些，并不添什么麻煩。

    在昭陽和秦北淵打理下，朝局穩定下來已有三五年，慶朝也算是國泰民安。

    于是昭陽那時尚有些空余時間，正巧太傅兒子是個丹青天才，在宮中當個畫師，昭陽賞識那少年，便也對畫產生了些興趣，有幅簡單的自畫像便是她留下不多習作中的一幅。

    少年薛振在旁看了一眼，見畫心喜，便同昭陽撒嬌道，“皇姐這畫送我了?！?/br>
    昭陽還沒收筆，聞言轉頭看他一眼，輕笑，“不好看，你拿去做什么?！?/br>
    “好看！”少年薛振不服地扯了昭陽的衣袖，道，“畫中是皇姐，還是皇姐親手畫的，天下唯獨這一幅，怎么不好？”

    一旁的年輕畫師插嘴，“長公主初學不久便有這般技藝，比臣當年還要出色兩分呢?！?/br>
    “你嘴甜得很，想將我灌醉討個賞怎么？”昭陽又笑，她用筆尖遙遙點了點白凈的畫師，道，“能比你還出挑，我眼看著就要成慶朝的第一畫師?！?/br>
    得了心上人的夸獎，年輕畫師靦腆地紅著臉低下了頭。

    薛振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怎么猜不出對方的心思？

    最后那畫到底是落入了薛振手里——他一旦撒嬌起來，只要不涉及國家社稷，昭陽向來是會退讓妥協的。

    畫像在薛振宮中留了六年，又被他親手還給了昭陽。

    那源于太后挑唆之后兩人爆發的一場爭吵，薛振將裱好的畫作直接摔碎在了昭陽面前。

    等昭陽死后，薛振在她下葬后數日都渾渾噩噩，既后悔又不后悔，又病得幾乎不省人事、下不了床，躺著時只要眼睛一閉上，腦海中便全是昭陽的音容笑貌，叫他發瘋。

    過了五六日病情將將好轉，薛振立刻便想起那幅畫，將昭陽一直居住的宮殿里外都翻了個遍，卻始終沒能找到那幅自畫的小像被藏在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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