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84節
宋奾將平安符收到衣袖里,走到他身后,推起輪椅車。 大殿門口是有門檻的,衛凌便引著她走了側門。 宋奾低頭,看著他寬闊的肩膀和那不能動彈的腿,其實心里還是驚訝的。 衛凌是什么人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 而且整個人憔悴許多,眼下一片暗沉,一點不似她記憶中的樣子。 可在安康鎮時不是說沒事嗎,怎么如今還站不起來了? 其實他怎么樣與她都沒關系,只是......宋奾嘆了口氣,問:“大夫怎么說?” “大夫說好好養養,會好的?!彼烛_了她,實質上能不能好他也不清楚。 “你該注意些的,要是往后都站不起來怎么辦?” 衛凌有些愣了,她是在關心他? 衛凌好像忘了方才的事情,他想起在安康鎮時她也是這般,雖話語平淡,但總歸是沒了以往那種拒人千里之外之外的淡漠。 他心里驀然騰起些希望來。 然而下一刻宋奾即道:“路還長著呢,將來這樣還怎么娶妻生子?” 第73章 她若是想要往前走,他不…… “既然腿傷了就不要隨便出來走動, 就算非得出來也帶上白亦呀,他平時不是最護著你?以前我到書房去,他攔我攔得可緊了?!?/br> 過去的事她就這樣順口說了出來, 衛凌心一點一點涼得徹底。 “阿奾,之前有些事你知道了只會徒增擔憂, 我當時......” “所以你當時不想讓我知道,我明白的,你不用懷有歉意?!?/br> 衛凌捏了捏虎口,不敢回頭, “你不介意?” “那時候介意, 現在不了?!?/br> 從大殿出來后有個下坡, 不算陡,但宋奾還是問了句, “還有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沒了, 繼續走, 沒事?!?/br> 宋奾便推著他向下走, 放緩了速度。 她其實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還能這般心平氣和與他相處。 以前介意嗎?當然,那些擔憂的、難過的每個夜晚她都清楚記得。 也恨過,只是人不能囚禁住自己,總抱著那些恨意過日子。 宋奾微笑著,對他說:“好了, 到了?!?/br> 馬車停在大雄寶殿一側的小道上,宋奾看了兩眼直通山腳的路,“沒想到法云寺還有這么一條隱秘的山路啊?!?/br> 衛凌沒有聲響, 宋奾側頭,只見他雙手握拳放在腿上,不知在想什么, 神色凝重。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衛凌望向她,眼里沒有一點光,他看了半晌,未說話。 宋奾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奇妙,忙道:“挽翠還在等我,我先走了?!?/br> 人一離開,衛凌緊握的拳頭松開來,手心匯集起來的血色慢慢散開,變得蒼白。 衛凌無奈苦笑,他盼了許久才盼得宋奾這樣對他,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白亦從一旁出來,站在他身后匯報:“郎君,那周則璽身份查明了?!?/br> “說?!?/br> “就是在城南書院教書的先生,風評極好,家中只有個成了婚的弟弟,目前未發現什么不妥?!卑滓嗦砸煌nD,“不過,這周先生幾乎回回應試,但都未曾上榜?!?/br> “為何?” “還不清楚?!?/br> “查一查?!?/br> “是?!卑滓嗫聪蛩螉h離開的方向,“那郎君,我們要不要做些什么?” 衛凌低頭看了一眼不能動彈的右腿,緩緩道:“不必了?!?/br> 他在揚州時曾說過,她若是想要往前走,他不會攔著。 今日種種,她都在告訴他,她一點都不在乎了,執著于過去的只有自己。 那人家中關系簡單,長相尚可,又受人崇敬,想必會讓她過得舒心。 衛凌收回眼,“走吧?!?/br> -- 衛凌離開法云寺后直接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如今清冷許多,衛舒兩月前離了家去往邊境,衛鈺君也嫁了人,府里只端容郡主夫婦倆人與陳箬、袖禮還有一個半歲的孩子。 彼時端容郡主正和陳箬在屋內說話,小孩子在陳箬懷里睡著了,袖禮在一旁乖乖練字。 端容郡主不似以往,臉上有了些細紋,眉間傲氣褪去不少。 “阿箬,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倍巳菘ぶ魍蝗徽f。 陳箬一下明白過來,她輕拍了拍孩子的背,并未答話。 “自從宋奾離開,這家反倒不像是個家了,域川不愿意回來,就連鈺君那孩子也不鬧了?!?/br> 陳箬斟酌一二,開口問道:“母親,您還在怪阿奾呢?” 一晃眼,宋奾離開已兩年多快三年了,她們倆人自那次在芳華巷撞見宋奾,便知道了這么久以來她過得一直很好,比在將軍府時要暢意許多。 陳箬私心里是為她開心的,宋奾在將軍府三年過的什么日子她最清楚不過。 后來衛凌回來過一趟,聽說是與端容郡主說了許多,不過說了什么她并不知曉。 此刻端容郡主眉目微斂,喝了口茶后才道:“若是域川早些與我說那些,我也不必逼著她離開,也怪我,連自己孩子什么情況都不知?!?/br> 陳箬難得在端容郡主臉上看見這般憂傷神色,“母親......” “域川還住在那巷子里呢吧?” “是?!?/br> “人家都搬走了他還住著?!倍巳菘ぶ鳌昂恰币宦?,“他從小錦衣玉食的養著,如今倒肯去吃那些苦。誰能想到呢,那樣冷情冷意的一個孩子竟還有這一面?!?/br> 端容郡主忽然笑了笑,“你說,若是我上門去,阿奾還愿不愿意回來?” 陳箬驚了驚,思慮片刻后還是勸道:“域川叮囑過讓我們不要去尋阿奾,他們兩人的事就讓他們去解決,母親,我們就不要從中摻和了?!?/br> 端容郡主長嘆一聲,“罷了,我只愿他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其他,能有便是福氣?!?/br> 這會袖禮練完了字,朝兩人道:“祖母,娘親,袖禮寫完了?!?/br> 端容郡主終于有了些笑意,“快拿來給祖母看看?!?/br> 袖禮跳下凳子,將宣紙拿了過去,端容郡主看完后喜笑顏開,對陳箬說:“我瞧著這字還有幾分域川的影子呢?!?/br> “常思的字看都不能看,平日里袖禮都是拿著域川留下來的字帖、書信臨摹,定然是有幾分相似的?!?/br> 端容郡主將紙放置一旁,摸了摸他的頭,“將來咱們袖禮也跟叔叔一樣,做個大官,留在盛京陪祖母好不好?” 袖禮乖巧應:“好!” 這時秋嬤嬤突然進門來,興奮道:“郡主,二郎回來了!” 端容郡主登時站了起來,“回來了?” “是呢,不過......” 衛凌已行至門前,兩人都明白了秋嬤嬤口中那個“不過”。 “域川,這是怎么一回事?”端容郡主大驚失色。 衛凌耐著性子解釋一番,依舊沒有道出實情,不過端容郡主信了,撫著胸口直說:“會痊愈就成?!?/br> 幾人進到屋內,端容郡主高興得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忙著讓下人給他端茶倒水,又忽然瞥見桌上的宣紙,直接讓人拿給他看,“域川你瞧瞧,袖禮這字是不是有你當年風范?” 衛凌接過,看了幾眼,朝袖禮招了招手。 袖禮怯生生走到跟前,“叔叔?!?/br> 衛凌此刻坐著,比袖禮高不了多少,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寫得不錯?!庇种钢埳弦粋€字說:“不過這兒筆力要重些,才顯得有氣勢?!?/br> 袖禮重重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br> 衛凌示意袖禮靠近,隨后在他耳旁低語幾句,小人立馬精神抖擻起來,拿著紙跑開。 而輪椅車上的人望著離開的袖禮,唇角露出幾分笑意。 一旁陳箬倆人看得呆了,衛凌上次回來也是這般,對袖禮的態度一改從前,溫和得不行。 他們都以為衛凌是一時興起,可今日依舊這樣,端容郡主高興極了,順勢道:“域川,你如今腿腳不便,不若搬回將軍府,也好有人照顧你?!?/br> 衛凌回過身來,“母親,我現在住的地方里皇宮近些,就不搬了?!?/br> 端容郡主眼見的失落起來,卻不敢多說什么。 “母親,這是給外祖母求的平安符?!毙l凌從衣袖里拿出一枚符,遞給秋嬤嬤,“我這模樣就不去長公主府了,免得讓外祖母擔憂,還請母親替兒子跑一趟?!?/br> 端容郡主連連應下來,收好平安符后問道:“這快到晌午了,可要留下來吃飯?我讓廚房去準備些你愛吃的菜?!?/br> 衛凌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還是同意了。 “阿箬,你快讓人去把鈺君叫回來,咱們一家好好吃個飯?!倍巳菘ぶ髭s忙吩咐。 衛鈺君嫁了衛海奉手底下一個年輕將軍,性子收斂不少,日子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沒人能欺負得了她去。 陳箬離開,端容郡主拉著人關心了幾句,衛凌都一一答了。 末了,衛凌問:“父親可在?” 端容郡主怔了會才道:“在書房里呢,我讓人叫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