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里，傳出細細的哼唧聲，齊琰的懷抱一僵，他感到虞枝枝要推開他去看虞念，他反而用勁掐住了她的腰：“別管她?！?/br>
    虞枝枝嗔道：“殿下！你才說念念是你女兒，有這樣無情的父親嗎？”

    齊琰認真說道：“可能有?！?/br>
    虞枝枝一把推開他，走到搖籃邊上，彎腰抱起虞念。

    齊琰靠在門邊，因受了冷落而悶悶不樂。

    虞枝枝抱著虞念走向了齊琰：“殿下，抱抱她?！?/br>
    齊琰冷著臉：“虞枝枝，不要得寸進尺?！?/br>
    虞枝枝不管不顧開始扯齊琰：“抱一下她嘛?！?/br>
    齊琰僵著臉，抱起了虞念，看著手臂中小小的一團，齊琰感覺很奇異。

    虞念皺了一下鼻子，齊琰忙問道：“她好像要哭，是不是不舒坦了，這樣抱對嗎？”

    虞枝枝偷笑，回想起方才齊琰的別扭，他應當是對初次認識這個小家伙感到緊張吧。

    虞枝枝看了一眼齊琰和虞念，不知為何，覺得這一大一小格外融洽，也許，他們是有父女緣分的。

    虞枝枝小心問道：“殿下覺得怎樣？你……討厭念念嗎？”

    齊琰繃著臉，半晌才說：“一想到她的另一半血脈，就很討厭……但想到她是你生下的，倒是有幾分可愛?！?/br>
    虞枝枝不得不說是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齊琰的臭脾氣，這樣的開始已經算是不錯了。

    虞枝枝走了一會兒神，忽然聽見齊琰語氣有些傻樂地對她說：“小東西吐了一口泡泡?！?/br>
    虞枝枝望過去，看見虞念咿咿呀呀地往齊琰脖子上蹭，而她的嘴角還掛著晶瑩的涎水。

    齊琰表情一僵，他問道：“這丫頭做了什么？”

    虞枝枝憋笑：“大約是將口水涂到殿下身上?！?/br>
    齊琰皺著眉，像是在極力忍耐，他片刻后略帶自欺欺人地說道：“小東西吃得干凈，口水也不臟?！?/br>
    屋外傳來吵嚷聲音，虞枝枝聽出來，是那個不太著調的杜神醫。

    虞枝枝擔憂虞昭病情，推門走了出去。

    齊琰抱著奶娃娃，他望了一眼搖籃，猶豫了一下沒有將虞念放下，而是抱著她跟著虞枝枝出來。

    趙吉利一望安靜抱娃的齊琰，差點眼珠子都瞪出來。

    虞枝枝問向杜神醫：“杜神醫，阿昭怎么了？”

    杜神醫說道：“沒什么事，”他看向了齊琰，“噢，趙王殿下，您說過，虞昭治好后，要親自登門道謝的，我已經廣發書信邀人來草廬做客，不知您哪一天登門呢？”

    虞枝枝頓時說不出話來，她原以為這杜神醫是個仙風道骨的高人的，沒想到是個這樣愛自抬身價的人。

    但，還好他是有真本事。

    虞枝枝偷眼看齊琰，不知他對于這種將他當眾當猴耍的行為，會不會赫然而怒。

    然而，齊琰只是平靜點頭，甚至捏了捏虞念的小胖手。

    杜神醫放心一笑：“多謝殿下，哎……父女倆長得真像?！?/br>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虞枝枝焦頭爛額，這杜神醫頻頻澆油點火，真不知他這身得罪人的本事是從哪里學的。

    齊琰緩緩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他說道：“不，念念并非我親生?！?/br>
    杜神醫不以為然：“一看就是親生?！?/br>
    齊琰深深皺眉，忽然望向了虞枝枝：“念念她、多大了?！?/br>
    虞枝枝不安說道：“一歲半了?！?/br>
    “一歲半……”齊琰若有所思，他雙眸亮了起來，問，“是在西內的時候……”

    “殿下……”虞枝枝咬唇看他。

    齊琰回神，冷淡對眾人道：“你們都下去?！?/br>
    等眾人都走后，齊琰問道：“是離開西內之后？”

    虞枝枝搖頭：“是……是在西內之前。我都以為那是一場夢，那日，我雖張貴妃娘娘去往白馬寺，那個夜里……”

    齊琰猛地握緊虞枝枝的手：“你是說，白馬寺？”

    虞枝枝懵懂點頭。

    齊琰伸手，將虞枝枝攬進懷里，他一手抱住虞念，一手摟著虞枝枝，輕聲道：“你這個糊涂蟲……”

    虞枝枝不解：“什么？”

    齊琰溫言告訴她：“那夜同樣是我，念念，就是我的女兒?！?/br>
    虞枝枝一怔。

    虞念似懂非懂地抬起頭，對著齊琰和虞枝枝啊了一聲。

    似乎在嘲笑她的兩個糊涂蛋父母。

    第67章 結局（上）

    北宮,天子寢殿。

    皇帝噩夢驚醒，慌忙叫人：“來人！”

    董泰走了過來，一臉擔憂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皇帝靜靜看了他片刻,說道：“你出去,叫周節過來?！?/br>
    董泰低頭的時候,臉上顯出一絲憂心忡忡,他聲音卻平穩：“是?！?/br>
    董泰望著周節走進天子寢殿，只感到心驚rou跳，他想,天子會不會開始厭棄他？

    他猛地搖了搖頭。

    不會,他身后的代王，是天子最寵愛的兒子。

    周節來到皇帝身邊,扶起皇帝?；实鄄艔呢瑝糁行褋?有些后怕地問道：“周節,你上次說,洛京流行的童謠是怎么說的？”

    周節恭敬說道：“燕啄玉，阻黃河，南北傾,不得生?！?/br>
    “燕啄玉，阻黃河,南北傾,不得生……”皇帝怔怔念著，他說,“我做夢夢到了不好的東西?！?/br>
    皇帝說道：“啄玉,莫非是在隱喻大郎？或許……玉是在說良玉，燕……大郎封地是代國，但自古就有燕代之地的說法,這三個字，莫非是說大郎會招致禍患？”

    周節輕輕帶著笑：“陛下多思了?！?/br>
    他一邊為皇帝捶著背，一邊思緒飄遠。

    如今，代王權勢赫赫，漸漸地，連天子都有些忌憚。代王對薛美人心中有大逆不道的想法，皇帝也有所耳聞。

    這些，代王卻并沒有放在心上，他知道，他一直是天子最重要的兒子。

    不久前，趙王齊琰派人私下找到了周節，要他將洛京童謠之事務必傳到皇帝的耳朵里。

    這童謠當然是齊琰刻意派人傳播的，然而國朝陰陽讖緯之說盛行，上至天子，下至匹夫，無人不會在意。

    “燕啄玉”三字，可以看做是隱喻“琢”這一字，也讓人聯想起帶“玉”字的薛良玉。

    黃河乃國之根本，“阻黃河”所以禍事至，南北傾倒，民不聊生。

    周節勸慰道：“陛下仁德，體恤百姓，廣納賢才，上天也會感念陛下的功績，就算這童謠是真的，也是對陛下的警示，陛下當然可以避免?！?/br>
    皇帝念著“體恤百姓，廣納賢才”，面上神色松泛了一些。

    他強忍著頭痛問道：“先前征辟了幾個郎官，果真是賢才嗎？”

    周節說：“學問好，名聲好，依照奴婢看，都是大才……其中那位云中郡虞昭，名聲尤顯，有人夸他，有人罵他?！?/br>
    皇帝來了興趣：“哦？為何？”

    周節說：“夸他的贊揚他的品行，罵他的，只說他是虞陽之子，當然，這人究竟是好是壞，奴婢不敢妄加推斷，陛下一定能慧眼識人?！?/br>
    皇帝說：“朕倒想親眼見見這虞昭，他來蘭臺上任的時候，帶他來北宮見朕?！?/br>
    周節忙道：“是?！?/br>
    .

    虞家深夜依舊點著燈。

    虞枝枝和齊琰圍在桌子邊上說話，燭芯炸了一炸，火星子四濺，齊琰伸手擋住虞枝枝的手，手背被燙了一下。

    虞枝枝不知該不該安慰他，這樣顯得小題大做，于是她裝作沒有看見。

    齊琰哼唧：“疼?！?/br>
    虞枝枝眨了眨眼：“我去拿藥膏?！?/br>
    齊琰道：“你吹吹?！?/br>
    虞枝枝一陣無言，她起身去取了藥膏，細細涂在齊琰的手背上，說道：“念念都沒這樣嬌氣的?！?/br>
    齊琰一陣輕笑，收斂了故作委屈的神色，他望著低頭給他仔細搽藥的虞枝枝，忽然出聲道：“父皇決定召見你，大約就在幾天之后，那時，范公會召集士人，一齊為你父親沉冤昭雪?！?/br>
    虞枝枝抬頭看著齊琰，她眸中有灼灼的光：“我準備好了?！?/br>
    齊琰嘆口氣，卻沒有再多說勸阻的話。

    他握緊虞枝枝的手，說：“我會護你周全?！?/br>
    燭火搖晃了一下，虞枝枝笑著將頭埋入齊琰肩頭：“我相信殿下?！?/br>
    齊琰用滅燭罩蓋熄了一點明光，屋內霎時間一片漆黑。

    虞枝枝不解抬起頭，她看不清楚齊琰的表情，她只聽見齊琰說話：“趁著念念被黃姆媽抱走……”

    虞枝枝呆愣。

    齊琰繼續說：“我囑咐了今晚不要將她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