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抱著懷里的孩子離開。

    沈衛民看向大侄女，“房子過戶之后，我會和房管局工作的朋友打好招呼。你可千萬守住本心，不要讓人把房子給忽悠去了?！?/br>
    李靈撅著嘴不說話。

    沈衛民雙手插兜，“或者今年你要不要跟我回家過年？爺爺奶奶和嬸嬸還從來沒見過你呢?！?/br>
    李靈看向沈衛民，“你愿意帶我去你家？”

    “就算你跟你媽一起生活，也改變不了你爹是我娘親生的事實?！鄙蛐l民失笑。

    “我才不要去！”

    “行，等什么時候你想去了，對家里好奇了，你可以和程伯伯說一聲。他知道怎么聯系上我，我接到消息立刻過來接你，怎么樣？”

    李靈很久沒有說話。

    就在沈衛民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時，才聽到她“嗯”了一聲。

    “走！”沈衛民站起身，領著李靈進百貨大樓。

    “干啥去？”李靈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

    “既然已經做出承諾，就算rou疼也得兌現，那塊手表就當做是小叔給你的新年禮物。你媽說的對，你現在年紀小并不適合佩戴，不過既然是喜歡的東西，買就買了?！?/br>
    “你愿意給我買？”李靈趕緊跟上來，只聽她語氣陡然飛揚，就知道她確實喜歡那塊手表。到底是個小姑娘，對精致的東西沒有抵抗力是理所當然的。

    “嗯?！鄙蛐l民隨口應道。說起來，之前和趙姑娘過來買手表的時候，都是挑選有劃痕的殘次品。沒想到過不到兩個月，他給侄女買貴重手表眼睛都不眨了。不過，大過年的，讓她高興點吧。

    “拿去……”

    手臂被搗了搗，沈衛民低頭一看，李靈遞過來兩塊錢。沈衛民理所當然的征用了，看到對方怔忪的表情，沈衛民只覺得好笑，她是不是以為他不會拿？

    沈小叔向來大方，但小輩有心，他豈能不讓？

    走到柜臺前，李靈多少有些扭捏，“要不還是算了？這也太貴了?！?/br>
    “沒關系，如果你過意不去，可以給我打個欠條。以后等你有能力了，再進行償還，我不著急的?！?/br>
    李靈撇撇嘴，不說話了。她還是個小孩子，可不想背負上債務。

    沈衛民本來就是說笑，當然不會抓著不放。買了手表，又去買了一兜吃喝，回到車上，沈衛民又給她撿了幾斤糕點，雖然看上去是從竹筐里拿出來的，其實都是沈衛民趁人不注意從空間里拿出來的。

    剛才去合營飯店和房管局送貨，擺在明面上的貨已經銷售完畢。

    “這是咱們村里工廠做出的糕點，今年還有些不得意。等再過兩年，你在省城逛逛就能買到，現在就當是嘗個新鮮?！?/br>
    李靈看著男人為她忙前忙后，剛剛付錢的時候眼睛都不眨，到底沒有出言嘲諷，“哦?！?/br>
    過戶非常順利，何紅明購入房子總共也沒多長時間，就是臺素華沒再出現。不過有何紅明這個戶主在，其他都不成問題。

    對這類沒有任何爭議的過戶，葉建和迅速完事了。

    走出房管局，李靈離小富婆又近了一步。

    按照何紅明指的路線，沈衛民把他們送到了何家樓下。何紅明是個有眼色的，率先下車上了樓。

    “小叔之前和你說的話，記著沒有？”沈衛民看向李靈。

    “哦?！?/br>
    “對待長輩要有禮貌，不過如果長輩為老不尊，前面這條可以忽略。遇到事情要找人尋求幫助，在部隊的時候找你程伯伯，在外面就找警察。你現在還小，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但有一點你得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欺負?！?/br>
    沈衛民倒不擔心何紅明和臺素華對李靈做什么，他們畢竟有所顧忌。當然按照李靈的脾氣，沈衛民并不覺得她會吃虧。

    “這還用你說？”李靈翻了個白眼。

    “你小叔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從你媽手里要了套房給你，難道不值得你說一聲謝謝？”沈衛民笑瞇瞇的看向李靈。大哥的基因真強大，一雙兒女都猴精猴精的。

    “我才不！你是我小叔，這都是你該做的?！崩铎`說著推門下車，還不忘拿上屬于自己的大包小包。

    沈衛民無奈的笑笑，并不把李靈不講禮貌放在心上，他不被欺負比什么都強。

    低頭啟動車子正準備離開，就聽見車窗被敲響。

    “你一路上小心點，再見?！辈恢螘r，李靈又跑了回來。

    “……知道了，再見?！鄙蛐l民笑。

    “哼，”李靈轉身跑走，“蹬蹬蹬”跑上樓。

    第132章

    在省城碰到李靈, 是沈衛民之前沒想到的事。李靈之前和沈家這邊幾乎沒有交流，相對于沈家和父親李衛國，李靈和她mama更親近。這很正常, 她畢竟是臺素華一手帶大的。

    李衛國之前和家里寫信，不止一次的提過這個事情，主要是不讓李招娣對孫女有看法。

    李招娣看重兒子, 對孫女當然沒啥看法。她想得通, 自己沒養過沒疼過，怎么能奢望孫女和家里親近。一直到第一次見面之前, 李靈在沈衛民這里都只是一個符號，這個符號表示著她是李衛國的女兒。

    不過，就算只有這一點, 沈衛民都有理由對她好。

    見面后，沈衛民更多的是無奈。李靈太聰明了，性格張揚辦事利索，雖然傲嬌但卻十分有主見。所以沈衛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要把李靈帶到沈家溝, 除了臺素華的原因, 最大的原因就是李靈不愿意。

    不管是上次還是這回, 沈衛民其實都問了她的意見，李靈無一例外全都拒絕。因此，沈衛民也不強求。

    總的來說，這次見面，沈衛民是非常高興的。孩子可以不長在身邊, 但只要沒被欺負就什么都好說。

    這樣想著, 沈衛民直接把車開進了停車場。雖然在百貨大樓耽擱了不少時間，之后又去處理李靈的事情，回到停車倒也不算太晚。

    不過冬季天短, 天雖然已經暗下來了，時間其實挺早。沈衛民下車的第一時間就是從車座位后面，扒拉出自己的大棉襖披在身上。

    這件大棉衣是李招娣同志為他量身定做的，又肥又大，正好里面又可以套厚衣裳，實乃居家必備良品。之前上次他倒是托楊文也弄了幾件軍大衣，那玩意兒穿著抗風抗凍，穿著不臃腫，比身上這邊要好看些。

    不過讓沈衛民家里分了分，又給沈東林和沈秀各分一件，到他這里就不剩下了。幸虧，他身上這件棉衣是上年才新做的，還能繼續穿下去。

    如果是原主，肯定寧愿挨凍都不穿的。別看他在沈新乾和李招娣、甚至在沈秀跟前都挺聽話，但其實是個叛逆的主。知道美丑之后，棉襖什么的都離他而去了。

    不過算他還有幾分心眼子，都是披著大棉襖出門，然后等到人多的地方再脫下來。如果是留在家里，那他就不出屋，反正村里他都不熟。

    在沈衛民看來，這就是典型的傻瓜行為。有衣裳不穿寧愿受凍，不僅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滿懷關心的父母不負責。

    沈父拿到棉衣的時候愛不釋手，不過看到自家兒子還裹個大棉襖子，就忍痛說倆人換換，他們家雖然分了三件，不過媳婦兒和兒媳婦的都是女款，老兒子穿不得，也只能他犧牲下自己了。

    沈衛民看得好笑，最后也沒答應。

    沈家溝是典型的山村，夏季比外面涼快，冬季比外面更冷。爹娘和琪琪雖然很少出門，不過因為搞生產，他們早起晚睡，雖然忙活起來不覺寒冷，但早晚還是需要注意。

    扯真心的，如果可能，沈衛民其實并不想讓家里老人和媳婦兒這么累，不過工廠尚在起步階段，總得有人多付出一些。在其他人沒有對工廠產生希望、積極投入生產之前，身邊親人就是他最大的支柱。

    沈衛民非常感謝，自覺怎么都回報不夠。其實，就沖著沈爹眼里這份高興，他就不可能會答應交換。

    沈衛民不在乎別人如何評價他的扮相，真說起來，現在生活中所有人都不符合他的審美，他不也沒說什么嗎？

    當然，出去談事情的時候，他都注意著呢，這是基本的禮貌。真忙起來的時候也根本沒時間去感覺冷，就是到晚上有時候會扛不住，這時候才必須要棉衣加持了。

    就想現在，大棉襖裹在身上，使得沈衛民瘦削的身材變得臃腫。不過棉衣隔絕了外部所有冷寒，讓他身體迅速暖和起來。

    衣服不論新舊，只要發揮了它的作用就是好衣裳。沈衛民身上這件棉衣，承載了李招娣同志拳拳愛子心，別看瞧著黑乎乎的，卻柔暖親膚，里面的棉花是當時最新棉花，壓的也厚實，寒冷冬天穿再合適不過。

    沈衛民推開車門下車，想到什么又爬到車上，拿出一抱點心，有散稱，也有盒裝。

    一路走到門衛室，敲門，聽到里面應聲才推門而進?！袄蠣斪?，我們明天一早離開回家去，這幾天承蒙您照顧。這是我作為小輩的一點心意，快過年了討個吉利，還請您收下?！?/br>
    沈衛民直接表明來意，不管老爺子是基于葉建和的叮囑對他們客客氣氣，還是基于其他任何目的，不管怎么說，對方確實幫了他們。

    這就夠了。

    老爺子表情冷漠，言辭犀利，其實初見并不討人喜歡。但是隨著相處，總覺得他人還不錯，尤其心軟，要不然也不可能把門衛室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給他和七叔居住。也不可能主動讓他們到辦公室來打熱水。

    盡管每次釋放好意的時候都伴隨著態度囂張和言辭不屑，但作為沈衛民他們，確實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和關懷。就在昨天，就算老爺子表情嚴肅，他們也不覺得有什么了。

    評價一個人是不是好人，其實是一個非常困難的議題。因為每個人所站的立場不同，對待一個人的看法勢必不同。就比如一位將軍打了勝仗，在本國人看來他是英雄，值得敬仰；在敵方看來，他就是最大的敵人，應得而誅之。

    另外，人都有兩面性。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惡，就算是在光明磊落的人，在他心底里的某處地方也一定會是陰暗的。貿然的把一個人歸結為好人或者壞人，在沈衛民看來并不科學。對待一個人，對待一件事都要辯證的去看。

    這就是人性，復雜而又迷人。

    老爺子在沈衛民看來就是一個好人。雖然老人家關懷人的方式略顯生硬，但他們確實身心都切實感受到了他的幫助，所以以禮道謝在沈衛民看來是必須的。

    并且來之前，沈衛民已經做好了準備，老爺子肯定會先教訓他一頓。

    果不其然，聽到沈衛民說的話之后，老爺子只是淡淡瞥了眼沈衛民懷里的點心。沈衛民雖然沒有刻意準備，但是他這一抱，不管什么時候不管拿到誰家都不算失禮?！拔衣牻ê驼f，你牽頭在自己村里辦了工廠，是專門生產各類食品？”看門大爺悠悠問道。

    “是以我們村命名的，叫沈家溝食品加工廠，是本村生產隊副業?！彪m然不明白老爺子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不過沈衛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既然是你們生產隊的工廠，你為什么都能做主？我和建和不一樣，幫不了你什么，你不要想著賄賂我。趕快把這些抱回去吧，我一個都不要?！崩蠣斪討B度強硬，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我自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之氣。

    沈衛民:“……”他其實想說，我沒想從您身上得到什么，不過看上去大爺并不同意。

    默默地把手里的東西放下，沈衛民推門走出去。

    “哎！都說了我不要，我不要?！崩蠣斪印膀v”站起身來。

    沈衛民已經關上門走出去了，他并沒有走遠，站在門衛室門口等了好一會兒。老爺子聲音大雨點小，一直都沒有追出來。

    沈衛民不愿意往槍口上撞，小心抬步走向自家小貨。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只要細心，你就能足夠了解一個人。比如看門的老爺子，面冷心善，不會應付別人對他好?？此茋绤?，實則慌亂。

    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口是心非。

    沈衛民心情愉悅的回到車內，至此，他和沈東林來省城的所有任務目標都達成了。明天回家終于不算丟人了，沈衛民把今天收到的錢票連同購買的東西塞進空間里，做好這一切，就從車里走下來了。

    拿上之前已經準備好的年禮，沈衛民往葉建和家走去。

    門衛室里開著燈，卻沒有看見人，“老爺子，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天不回來了，記得鎖門?！?/br>
    “知道了，知道了?！遍T衛室里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沈衛民笑。

    他們約在里巷，葉建和家。葉建和其實并不常住這邊，臨近春節，他不想留在吵鬧的家屬院，才搬到這里來。

    這是葉建和的原話，盡管對方只是隨口一說，沈衛民卻深有同感。獨在異鄉，身邊沒有親人，看到別人闔家團圓，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兒。這也是沈衛民答應葉建和臨走前再聚一次最大原因，要不然昨天一起吃飯其實就算是聚過了。

    走在里巷，沈衛民能感受到明顯的節日氣氛，有條件的在門口掛起了大紅燈籠，院子里穿出來大人小孩歡聲笑語。這個年代或許并不如后世任何一個時期富裕，但是快樂卻并不以物質論。

    每個時間段都有每個時間段的特色，若以后世看前者，充斥著貧窮和落后，但生活在當時代的人感受或許并不那么深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沈衛民到葉建和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他家門口停著一輛小汽車。

    這是來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