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明清池搖搖頭,誤會難解,阿澄明明將月月看得那么重要的。 明清池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來,平復了一下情緒,才接著說道:我就該提前給邢月打個招呼讓他今天別來。 晉知輕輕抬手撫了撫她的后背,說道:算了,別想這些了,阿澄的情況不太好,我們得趕緊過去。 什么!明清池的心頓時提起來了,她問道:小六怎么了! 受了傷,去醫院。 兩人一路飛馳到了私家醫院,走進病房,便看見明澄躺在病床上,腦袋上包了一圈紗布,額前滲著大片的血,以及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也被紗布包著,整個人看上去虛弱得很。 小六!明清池驚叫一聲,趕緊奔至床邊。但明澄露出來的部分幾乎都有傷,她根本不知該將手放在哪里。 明澄聞聲霎時睜開眼睛,眸子里有一瞬戾氣橫生,隨即便沉寂下來,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小五。 明清池看得雙目泛紅,直叫道:小六小六! 明澄扯了扯唇角,說: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明清池卻不信他的,眼里蓄著淚:什么過兩天就好了!你怎么回事??!怎么會這么不小心! 心大疏忽了。 明清池憤憤地將手握著錘了一下被子,罵道: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可以讓你心大疏忽??! 明澄垂眸,我以后會小心點。 聞言,明清池不再說話。 她原本想說,這么危險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要去做了??捎植荒苓@么說,因為說了也沒用,該做的時候,他還是得去。 這是明家人的宿命,除非明家滅絕,否則絕對不可更改。 而她,能夠置身事外,也不過是占了性別的便宜,加上爺爺一點點過度的寵溺。 萬千心緒,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無奈又無用的話語:小六,如果你不姓明就好了。 不姓明,就可以好好過完這一生,不用害怕什么時候忽然就死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明澄聞言,露出個淺淺淡淡的笑,不語。 姓明才好。 如果不姓明的話,就遇不見邢月了。 只是,有些東西應該怎么向他解釋?解釋了的話,他會不會接受? 算了,先瞞著吧。 因為在正常人眼中,他根本就是個怪物,夜色霓虹照不見的地方,有一個沒有人會喜歡的明澄。 那樣一面的他,不會有人喜歡。 他從前本也不屑,可唯獨邢月,他格外在意。 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的話,更在意他的安危。 他其實,不應該回來,可在本家,他又總是會想起記憶中那個漂亮軟糯的小孩。 想看看他過了六年,長成了什么模樣,想跟他解釋一下,他當年是迫不得已才離開的。 在本家時,他總是會做夢,夢見那個張牙舞爪的漂亮小孩兒變得沉著冷靜,冷靜地轉過身離他遠去。 因為什么原因而遠去,他卻是不清楚。 他懼怕噩夢成真,咬牙通過試煉終于離開本家,回到這個夢回無數次的地方。 邢月果然怨他,但到底原諒了他。 因為他的一句不清不楚的解釋,就輕易原諒了他,甚至沒有讓他費腦子想個理由。 想到邢月,明澄忽然問道:邢月怎么樣? ??!明清池抬頭看了看晉知,隨即又將目光轉回去,說道:我們不敢給他說真實情況,他可能誤會了。 明澄斂眸:沒事。 明清池聽見他說這兩字,呼吸忽然一窒。 她聽了太多次這兩個字了,但沒有哪一次,是真正沒事的。 明澄將邢月看得有多重要,她心知肚明。為了能夠回到A市見邢月,他做了多少努力,她也清清楚楚。 明澄不是明家唯一的孩子,卻是她唯一的弟弟。不同母,但同父。 她比明澄大三歲,在十九歲之前,從來都沒見過這個弟弟。 在沒見到他時,明清池其實非常討厭這個弟弟,因為他的母親,搶了她的父親。 后來知道他的母親也死了的時候,她甚至高興過,覺得那個女人活該! 誰讓那個女人在她母親死后第三個月,就霸占了她母親的位置呢。 后來,她慢慢明白,明家的男人,其實從未將自己的妻子當做妻子。 她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 明家需要優秀的繼承者,但冠以明姓的孩子,卻多是消耗品。 稍不注意,就會死亡。 她的母親沒有得到一個妻子該有的東西,明澄的母親,亦是一樣。 而她和明澄,則都是那一列消耗品中的其中之一,尤其是明澄。 他自小不在本家,不在老爺子身邊長大,就連回本家都是因為老大老二相繼身亡后,老爺子才將人綁回去做繼承替補的。 他的命運和明家的少爺一樣,但性子卻不一樣。 她從對明澄的討厭到無感,再到喜歡,真的都只是瞬間的事情。 在得知他出生之后的討厭,到聽說他母親死亡之后的無感,再到他回來時,那份融在骨血里的喜歡。 她看見他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她的弟弟,因此,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趾高氣昂地迫他叫自己jiejie。 可是這個從小被養野了的小孩自然有一份倔強在里面。 她越是高傲,他便越是不服。 她說自己是他jiejie,他便一聲又一聲的叫著她小五。最后她竟是被喊得沒了脾氣,索性報復一般喊了他小六。 然后她還非常得意地揚揚下巴說:好了,現在我們都是數字了,但我是五,你是六,所以我還是你姐! 哦。這是初次見面之后,除了小五之外,明澄對她說的第三個字。 明家大小姐,在上流圈子里,什么時候受過這等委屈?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待見明澄的明家里,她更不待見他,以致于整個明家的人,都變本加厲的欺辱他。 但明澄就是那么倔的人,一聲不吭,埋頭苦干,在合適的時候為自己立了威嚴,讓明家上上下下對他刮目相看。 然而,她卻不是在他光芒萬丈的時刻才開始喜歡著這個弟弟。 她是在某個雨夜里,被他從冰冷的刀刃下救下來之后,忽然發現這是她的弟弟,是明家的人,且是最有資格繼承明家的人。 那時她便對明澄完全改觀,開始纏著他,鬧著他,帶他做許多普通人會做的事情,又看著他從一個普通人變作見不得光的怪物,最后,才是所有人看見的,那個光芒萬丈的明澄。 明清池真是看著他從當年那個倨傲叛逆的少年變成今天這個模樣的,越往后,她甚至越發懷念當年那個固執的叛逆少年。 雖然叛逆無理,但只要一笑,就是真實。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個還蠻糾結的,因為文的格局本來就不大,但是就是想寫這么個設定QAQ 第35章 小五,別哭了。明清池的回憶被打斷。 她抬手抹干凈眼淚,說道:我又沒哭! 明澄并沒有與她頂嘴,而是道:你應該為我高興,以后我不接任務了。 什么!明清池與晉知齊齊驚道。 明澄道:我和老爺子的約定,完成這個任務,就可以放棄繼承權。 小六你!明清池頓住,但面上滿是不敢置信。 回到本家的那六年,明澄分明那么努力,受過那么多的傷,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讓所有人都看見他,認可他。 可現在卻要放棄繼承權? 她從小在本家長大,雖然是被老爺子捧在手心里疼著寵著,卻也看過太多本家光鮮豪門背后的黑暗。 明家除了明澄之外,還有四個兒子。 那四個人為了爭奪繼承權,從牙牙學語的時候,他們的父母便為他們策劃著如何爭奪大權??梢哉f,明家為了繼承老爺子的位置,使用的手段與心機,一點不亞于古時的皇子奪嫡。 老大和老二甚至在這場斗爭中死亡,而老四,雖沒有死,卻也成了半身癱瘓的殘廢。 近幾年來,老三和明澄這個老六斗得你死我活,她一直以為,明澄會是堅持到最后成為繼承人的。 可現在,明澄卻要主動退出?! 她不得不懷疑,這是否又是一場早有預謀的算計。 可明澄一無所有,他沒有死xue,怎么會這么容易屈服? 明清池在腦子里將種種可能性都過了一遍之后,覺得都不是很有說服力。 她猶猶豫豫,最后還是選擇直接問明澄。 是不是明淋威脅你的? 沒有。 那你為什么要放棄繼承權? 白天比較適合我。 嗯?明清池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樣的話。 明澄,他從來都好像沒有什么想法一樣。不看人臉色,不惡意揣測別人,更不搭理別人。 明清池琢磨了這個人很久才發現,自己這個看似高深莫測的親弟弟,其實想得還挺簡單。 他想的,多數都是直說,如果他沒說,那一定是想都沒想。 可現在,她又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因為明澄從來沒有說過不喜歡黑夜,當初回本家的時候,他雖然也鬧過,反抗過,但知道反抗無用之后,就淡然接受了。 做白天的人,做黑夜的影。 他習慣得非???,快得,幾乎像是明家宿命已經融入他的骨血一般,沒有在他身上看見一丁點的排斥。 她還以為,他勢必要爭到這個繼承權。 原來,她還是沒看懂明澄這個人。 他不是太簡單了,只是過于不屑。不屑想些沒用的,但其實,他卻是最藏得住事,最沉得住氣的。 她想著,不由抿了抿唇,有些擔憂的說:小六,放棄繼承權,沒有老爺子庇護,明淋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明澄說:可是我不能再被邢月討厭了。如果繼續下去,他卻不可能瞞邢月一輩子。 邢月是他唯一的朋友,即使會生他的氣,會張口閉口你他媽的兇他,可卻是唯一一個會關心他,跟他分享糖果的人。 因為家庭的復雜,他的母親看似溫柔似水,卻根本不愛他。而他的父親,更是將他當做爭奪繼承權的保命工具。 他從小就沒有感受到過什么溫柔,甚至在她母親臨死之前,還想拖著他一起去死。 是了,他的母親,那個表面上溫柔無比的美麗女人,是非正常死亡,且就在他的眼前死去。 那時他就徹底明白,自己的家庭,和別人的根本不一樣。但他明白,這種事情不能給別人說,而他父親,也將母親的死亡掩飾得非常的好。 然而,在這樣冰冷的家庭里成長的他,身邊卻總有個漂亮又軟糯的小孩兒天天笑呵呵的跟他分享今天買的蛋糕,或是老師獎勵的糖果。 在本家無數個令人顫怵的夜里,他都是想著邢月熬過去的。 雖然很久遠了,但他永遠記得,與邢月初相識那一年的某一天。 小小的邢月在被他逗哭之后放狠話說再也不理他之后,過了五分鐘,又紅著眼睛端著漂亮的小蛋糕來他家敲門。 他一開門,小邢月便噘著嘴將小蛋糕往他身前遞了遞,不甘不愿地說:mama給我買的小蛋糕,分你一半。 那個時候,他就想啊,他以后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這個可愛的弟弟,因為只有他愿意跟自己分享蛋糕啊。 后來越長越大,明澄便越發堅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一直以來,只有邢月愿意跟他分享蛋糕啊。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邢月討厭他。 明清池聽了他的話,也是一陣發愣。 這兩個人,真的,讓人無法信服,那只是友情或者是什么見鬼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這根本就是愛情?。?! 但是看明澄一臉正氣的模樣,她又忽然覺得真是自己多心了。 明清池深呼一口氣,暫時拋開了腦子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說道:以后總歸是要注意一點明淋,這個人心狠手辣著。 知道。 ** 凌晨時,明清池與晉知才將明澄帶回家去。 而對面的邢月,其實回去之后一直心神不寧。心里雖然氣得要死,但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往明澄那邊的院子望過去。 他幾乎一天都注意著對面的動向,但自明清池與晉知中午離開之后,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他就覺得事情有古怪。 給明澄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是關機,發了不知多少條信息都沒回應。 他很擔心??! 邢月等了整個白天沒等到人,最后干脆端了張椅子跑去籬欄外頭坐著等。 夏天的夜里總是有點熱烘烘的,加上夏季多蚊蟲,這別墅區每家都自帶小花園,種些花樹更是招蚊子。 邢月在外頭坐了兩個小時,就拍死了十幾只蚊子,每一只,都飽含他的鮮血,兩條腿上被咬得起了不少包,癢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被咬得受不了,回屋里噴了一身的花露水,又趕緊跑出去。 摸出手機又給明澄打了幾個電話。 關機關機,一直都是關機! 王八蛋!再不開機老子去你家院子挖坑了??! 邢月憤憤地關了手機,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鼓鼓的等著。 等到凌晨一點左右,才總算是有了動靜。 一輛車緩緩駛到路中央,然后靠著明澄家那邊挺穩。 是明澄的車。 邢月也顧不上生氣,一見那輛車停穩,便沖了過去。 還來不及開口,便見晉知從駕駛座出來,從車前繞了半圈,走過來打開了后座的門,將明澄從車里扶出來。 明澄頭上那一圈紗布在路燈下微微泛著黃,余光瞥見他時,明澄的身體明顯一僵。 氣氛沉默了三秒,明澄先開口喊道:邢月? 頓了頓,他又問:你怎么在外面? 邢月蹙著眉,雙目定定地看著他額上被血浸透的紗布,不由自主地回答道:等你。 邢月此話一出,兩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