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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廝守期望在線閱讀 - 分卷(2)

分卷(2)

    辛荷趴在同內地比起來明顯狹窄的臥室的床上,一夜醒醒睡睡,還起來吃了兩次藥,果然一直折騰到早晨。

    昨天的驟降溫只是暫時,今天氣溫就迅速回升。

    辛荷被熱醒的時候是九點鐘,他紅著臉起身打開冷氣機,閉著眼熟練地從藥盒里倒出藥來一口吞掉,又挪回床上,身上舒服了很多,也睡得熟,直到被砸門聲驚醒。

    他把門打開,霍瞿庭沒來及收回制造噪音的手,那只手握成拳,就把原本施加在鐵門上的力道轉到了辛荷的側臉。

    兩人都躲了一下,辛荷下意識轉開臉,霍瞿庭也盡量收力,沒有全力砸上去,幾秒鐘以后,辛荷還是開始流鼻血。

    血已經滴到衣服上,辛荷被霍瞿庭那個對他這樣脆弱而感到震驚的眼神都笑了,仰頭捏著鼻子朝衛生間走,邊含含糊糊地招呼霍瞿庭:隨便坐。

    止住鼻血以后,辛荷又很快地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出去,墻上的掛鐘由十二點三十五滑向了一點零三分。

    霍瞿庭可能是因為自己無端打人,甚至見了血而感到沒理,所以一路都沒再開過口,既沒訓斥辛荷不守時,也沒對自己的行為進行道歉。

    辛荷認真想了想,霍瞿庭道歉最多的應該還是小時候,每次辛荷不管是因為他嚇唬要揍自己,還是因為住院打針吃藥而哭鼻子的時候,他都很無措地說對不起。

    后來年紀都越來越大,好像自從他喜歡上霍瞿庭,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所以這樣看來,是他毀了兩人原本單純的感情,那么現在霍瞿庭厭惡他骯臟無恥,看來也不盡然全是霍芳年洗腦的緣故。

    別笑了?;赧耐┰甑?,比哭還難看。

    辛荷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同時窗外一家餐廳的名字一閃而過,他叫道:我還沒吃早飯,我要吃東西。

    霍瞿庭道:等看完房。

    這一趟走完,怎么也要四五個小時,辛荷堅決反對:我很餓!

    霍瞿庭置若罔聞,汽車在狹窄的街道上緩慢移動,就是沒有找地方停下來的意圖。

    辛荷熟練道:或者你想要我去跟小報記者說你虐待我,不許我吃飯,不許我喝水。

    霍瞿庭似乎難以相信怎樣沒有教養的人才會這么沒有臉皮,辛荷揚著下巴迎上他凍死人的目光,重復:我要吃東西!

    說最近全香港的媒體都在通緝霍瞿庭也不為過,他把辛荷帶到一家看就知道私密性很高的西餐廳,但不等落座,辛荷便說:我不喜歡吃西餐。

    霍瞿庭已經不再表達他的憤怒,平心靜氣地說:將就一頓,這事辦完,你愿意吃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辛荷道:我現在也有這個自由,我不要吃西餐,我想吃牛腩面。

    霍瞿庭拿食指指節頂了頂眉心,示意辛荷坐下,然后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跟在他身后的服務生手里端了碗牛腩面,然后指著辛荷對服務生道:放這。

    辛荷道:謝謝。

    霍瞿庭沒有說話,摸出根煙夾在指間,不點也不聞,只緩緩地轉動。

    半晌,辛荷吃好了,擦完嘴起身道:走吧。

    霍瞿庭看著他面前那一碗牛腩面,牛腩一塊未動,只吃了兩根菜,面也吃過,只是靠rou眼看不出變化。

    辛荷道:你也想吃?那不早說,這會兒再叫一份,豈不又要耽誤你的時間。

    霍瞿庭唰地起身,很克制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走了。

    辛荷摸了摸鼻子,也不害怕,心中一哂,也抬腿跟上去。

    等過了關,辛荷在身后叫他:走慢點,我好累。

    霍瞿庭停下等他,辛荷邊靠近邊道:你就這樣走,不怕再被拍到?

    小報記者大都在與霍氏有關的各公司和豪宅附近蹲守,基本沒人想到霍瞿庭會一人到澳門去,說到路人,只看過一張模糊的照片,還根本不至于在路上短暫的一面就將他認出來。

    霍瞿庭沒有多說,只道:別廢話。

    房子在凼仔。辛荷道,坐巴士要零錢,你有嗎?

    霍瞿庭沉默,辛荷把手攤平在他面前:給我錢,我去換。

    霍瞿庭掏出錢包,里面現金不多,只幾張大額紙幣,辛荷拿到手里一看,哈,五百塊。

    他到街邊小店買來兩個蛋撻,塑料袋掛在手腕上,然后把另一個塑料袋里裝的硬幣全數塞進霍瞿庭的西服褲兜,手背貼著霍瞿庭的大腿進入又抽出。

    霍瞿庭先是一愣,緊接著被燙到一樣后退,低頭又看到自己兩邊的褲兜被整整五百元換來的一大把五元硬幣撐得鼓起,若不是腰帶系得結實,褲子被墜到腳下也說不準。

    辛荷滿臉得逞的笑,見霍瞿庭臉色實在難看,才慢慢收斂,走在前面,忍笑道:走啊,車站在那邊。

    他一直走到幾十米以外的車站,才回頭看霍瞿庭,見他在不遠處停下,將兩邊褲兜里的大部分硬幣都放進路邊的募捐箱,冷著臉走過來。

    在巴士上的一路,霍瞿庭都黑著臉,似乎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辛荷。

    辛荷忍著笑看了會兒他緊繃的側臉,問道:你留了多少錢?千萬別不夠回來的車費。

    霍瞿庭一言不發,辛荷就用掛著裝蛋撻的塑料袋的那只手去戳他握著吊環的手臂,霍瞿庭趕蒼蠅似的撥拉開,不耐煩地轉過臉來,打算說什么,又閉上了嘴。

    辛荷看他實在面色不虞,抿嘴笑了笑:真有那么生氣?跟你玩的。

    半晌,霍瞿庭道:你暈車?

    辛荷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到底什么樣,但他最近確實都非常不舒服,所以這會兒也不知道這些不舒服中有沒有暈車的一份功勞。

    總不會是暈你吧。辛荷笑嘻嘻道,我今天親自過來是很給你面子的,所以你也要對我客氣點。

    霍瞿庭立刻把臉轉回去,渾身上下給辛荷傳達的意思就是不跟他講話時最正確的選擇。

    長大后才離開這里,又只是兩年沒來,澳門壓根沒有變化,甚至小吃街的開端幾家店鋪的位置都一成不變。

    辛荷很容易就找到那棟樓,兩人爬到五樓,他拿出鑰匙把門打開,撲面一股霉味鉆進鼻腔,辛荷立刻感覺到呼吸受阻,大步進門推開窗戶,探頭出去深吸好幾口氣。

    等他平靜下來,轉身以后,霍瞿庭正呆立在其中一間臥室的門口。

    辛荷心中一滯,就要因為他這個動作而以為他想起了什么的時候,霍瞿庭也轉臉看他。

    滿臉寒霜,眼神里毫不克制,是他本來的教養不允許出現的鄙夷和厭惡。

    辛荷當即明白,他的確想到了什么,但他想到的是車禍以后,霍芳年拿到他面前,告訴他自己幫忙攔下來的被辛荷賣給商報的兩人的床照。

    一看就知道,是干脆在房間里裝了攝像頭,連續的畫面才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辛荷也見過那些照片,在霍瞿庭出車禍二十六天以后,他才終于見到他,然后那些人體交纏的畫面就被頭上纏著繃帶的霍瞿庭刺出利劍般扔到了他的臉上,當時他的手顫抖到無法捏緊任何一張。

    他明白霍瞿庭在想什么,可能相信了過去的自己的確愛過,但所愛非人,所以當下只感到惡心。

    墻上貼的幼齒的漢字拼圖跟照片上完全相同,一切陳設都未曾改變,甚至因為當初主人離開得狼狽,床上的被褥枕頭還是散亂的狀態。

    好似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上澆上冰點的水,辛荷的肩膀再次耷拉下去。

    很久,霍瞿庭才從齒縫里咬出幾個字:你什么意思。

    辛荷輕松道:你忘了嗎?我說想要這個房子,但它不賣,所以你租一百年給我。

    用得了一百年嗎?震怒之下,霍瞿庭的臉上浮現一絲殘忍的笑容,你自己那顆愛算計的心長什么樣,自己不清楚?

    原來哥哥擔心我有命要卻沒命住。辛荷像是對這些惡意的刺傷無知無覺,順著他的話聳了聳肩道:不用說一百年,可能再過一兩年就死了,可就算做鬼,有個歸處也好啊。

    好?;赧耐ゴ蟛阶叩介T邊,似乎再也不能跟他同處一片屋檐之下,隨著聲音的消失,只留給辛荷一個冰冷的背影,我就當作善事,為你買座墓。

    第三章

    宣讀遺囑當天,法院被媒體擠到水泄不通,長槍短炮架在鐵門外,閃光燈一刻未停。

    辛荷到得晚,頭戴一頂黑色漁夫帽,臉上一個大大的口罩,被律師事務所的流程負責人從后門接了進去。

    等候室里,人已經到了大半,沒一個不認識,但也沒一個露出與辛荷許久不見的神情,各家聚成小團,竊竊私語。

    辛荷看了一圈,沒發現霍瞿庭。

    幾乎馬上就要開始,他才姍姍來遲,做足主人公姿態。

    辛荷想嘲笑他,但看他那張臉上全無即將接受商業帝國的喜色,一時又心內訕訕,只等這場最后的折磨結束,好走個干凈和徹底。

    展示密封、核驗遺囑有效性、宣讀遺產清單與繼承人,全程將近四個小時,除去中途的三次短暫的休息,為表示尊敬,從檢驗有效性開始,所有人就都起立,辛荷堅持站到四十分鐘,開始腿軟心慌。

    他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霍瞿庭與他遙遙相對,站在最前面,但鶴立雞群,可以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房間里有一股久未通風的悶感,混著木質家具的潮濕氣味,在發黃的燈光下,老舊的燈管發出呲啦的響聲,屋里的所有人俱穿一身黑,隨著宣讀儀式的進行,慢慢開始有哭聲傳出。

    辛荷可以理解這種哭聲,因為他也有傷感。

    因為在這樣的場合,即便不為亡者心痛,也容易聯想到自己的悲哀。

    而他長到二十歲,已經稍稍懂得,人生在世,最不缺的應該就是悲哀。

    辛荷把手放在前面人的椅背上,稍微扶著,減少一些疲憊,作用不大,但聊勝于無。

    聽到哭聲以后,他開始仔細打量霍瞿庭的表情,絕對與高興沾不上邊,卻怎么看,也都不像悲傷。

    他促狹地想,也許其實可能,那輛車撞走的不是他們兩人之間錯誤的情愛,而是霍瞿庭的人性和良知吧。

    霍芳年活了不到八十歲,不算非常長壽,但其中打拼的時間要長過很多人,留下的財產眾多。

    進門時,他們每個人就都收到一個冊子,上面記錄了今天要進行分配的所有東西,很有分量,甚至算不上冊,可算本書了。

    即便律師全部以一號、五號、八號由性別x證件號xxxx的xx繼承的最簡方式來表達,也讀到口干舌燥。

    真是辛苦,辛荷在原地微微動了動腳,心里這樣感慨。倒不是為律師,是為自己。

    霍芳年生前不喜歡他,沒想到人都死了,還要折磨他最后一回。

    霍瞿庭繼財繼債,是今日的主角,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這場遺囑宣讀越接近尾聲,眾人的臉色還是難看了起來。

    到目前為止,除了霍瞿庭,幾乎還沒人得到霍氏財團什么實質性的東西。

    霍芳年死前,就已經想盡合法方式為霍瞿庭攬財,但那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且溫水煮青蛙似的慢慢習慣接受了的,可也自認做足了孝順的功夫,相信不拿大頭,小利也會有一些。

    事實卻不盡如人意。

    仍是那種悶感的痛,辛荷的不舒服在聽到自己名字的同時達到頂峰,許多雙眼睛看過來,他才開始后知后覺地回憶:信達、宏生和百隆,還有一些沒注意的東西,后面跟著的名字是辛荷。

    確鑿的,這間房里只一個人姓辛,也只一個人名荷。

    辛荷顧不上那許多雙眼睛,只去尋找其中一雙,漆黑深邃的、凝神看人時格外明亮,對辛荷來說,尤其特別的那一雙他看著霍瞿庭的眼睛,繼而又去觀察他的神情,只在上面讀到平靜、冷淡和厭煩。

    過不久,遺囑宣讀便正式結束,嘈雜聲也在一瞬間達到頂峰。

    早晨在等候室里屬于富人通用的冰冷的神情此刻已經消失了十之八九,人人面上帶著不忿與仇恨。

    這時候,辛荷才明白跟著霍瞿庭那一堆安保的意義所在,他要是平常在霍芳年面前極盡低三下四之能的霍氏族人其中之一,說不準也要在今天由妒生恨,沖動之下就想取他性命解恨呢。

    律師被團團圍住,提出各種有理或無理的要求與問題,也有人意圖糾纏霍瞿庭,可他脫身技能了得,恍惚一個眼花,便不見了人影。

    辛荷慢吞吞朝門邊走,耳邊剛聽見有人親熱地叫他小荷,手腕就被另一個方向的一人拖住,猛地一帶,撞到一個堅硬的胸膛,緊接著被拖出了法院。

    坐上車,辛荷與霍瞿庭面面相覷,霍瞿庭仍是那副退避三尺的模樣,正襟危坐,開始閉目休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也不多言,歪到另一邊靠在車窗,道:我要去澳門,送我到港口,哪個都行,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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