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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先動手,陳柔從自己的袖口抽出一條丁香色方帕,攥在右手掌心,隨后給了戚戎一個眼神。 ——扶著我。 戚戎見狀,嫌棄地說了聲:“嬌小姐?!?/br> 陳柔輕哼了一聲。 這一回她十分自覺搭上戚戎的手,借著他的手勁下馬車,雙腳一旦觸碰到平地,陳柔如同籠中鳥逃離,飛也似的跑了。 雁書有樣學樣,緊隨其后。 她們兩人的行為并不算突兀,這里接近馬球場,一下馬車便能聽見不遠處此起彼伏的喝彩聲,今日據說有皇子王爺來打馬球,不少喜愛馬球的民眾紛紛前來觀看。 其中不少身著男裝胡服出門的姑娘小姐。 戚戎瞧著她遠去的背影,只覺得好玩又好笑。 之前在他面前還有意學著男子的步伐,這會兒小跑起來,倒撿回了自己的輕盈玉步。 現原形了。 戚戎嘴角向上一勾,正要向前走時,卻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攥著東西。 他低頭一看,便瞧見了那抹溫柔的丁香色。 帕子上繡著丁香花,一個小小的“柔”字被其主人以精巧的手法偷藏在花間。 世家小姐的閨名一般不得說與外人知,即便如今風氣開放,這一方繡著名字的手帕,仍舊是極其私密的物事。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過那個小小的字體,鼻翼間好似聞到了一股清清冷冷的梅香,登時失神。 須臾,回過神的戚戎臉色一黑,只覺得慍怒不已。 這小姑娘還真是什么東西都敢忘。 今日留在他手里,明日還不知丟給誰。 寬闊無比的馬球場外圍滿了人群,當是人聲鼎沸之景,可見長安城人對擊鞠的喜愛。 飛馳臺外停了不少馬匹車輛,也不知是哪方進了球,人群中爆發出一道道喝彩聲。 馬廄中未能上場的馬兒懶洋洋吃著草料,聽見這聲音,也不過是一甩尾巴。 陳柔帶著雁書混進了觀球的人群里,由于方才小跑過,她和雁書都是臉紅氣喘。 她抬手,用冰冷的手背貼了下自己guntang的臉頰。 顧不得看馬球場中的情景,陳柔左右看身旁的人群,他們一個個神色激動,并沒有什么異樣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雁書則興奮地仔細瞧場上的狀況,尋找熟悉的身影。 陳柔松了一口氣。 想起方才帕子的事情,她還覺得無地自容。 她怎么干出了這么膽大包天的事情。 幸好雁書沒有察覺到什么。 戚戎……他會有什么反應? “姑娘你快看,大公子在那!”發現陳徴身影的雁書興奮地叫了起來。 陳柔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她的兄長陳徴騎著高頭駿馬,身著靛青球服,頭上裹著同色頭巾,奔馳中連續擊中數球,引得滿堂喝彩。 回首抬眸間,英俊的容顏一如往昔。 她只覺得鼻頭一酸,一股巨大的悲傷與喜悅同時充斥在身體里。 這種悲喜交加的情緒使得她一時緩不過神來。 明明昨日才見過。 她怎么就突然記得哥哥死了呢。 死在她二十三歲的時候。 他是禁軍統領,死在了那一場政變中,他死了,戚戎才趕回來,一切都晚了。 哥哥死后不久,父親傷心過度,跟著離開了人世。 長安城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姑娘你看,五皇子在那!”雁書轉過頭,卻瞧見了眼眶通紅的陳柔。 “姑娘,你怎么了?” 陳柔搖頭,她按捺住心頭翻涌的情緒,語氣平靜道:“剛跑過來的時候被風迷了眼睛,我抬手揉了兩下,就成這樣了?!?/br> “我們繼續看球吧?!标惾徂D過頭去追尋陳徴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粗?。 “姑娘,若是不舒服,我去叫大夫來?!?/br> “無事?!?/br> 五皇子李瀚,與陳徴的打扮一樣,他們同屬一隊,兩人球技高超,另一方此時幾乎被壓著打。 見到李瀚,陳柔的心里并未起波瀾,無愛也無恨,一個死了很多年的人。 她在夢里似乎嫁給了他,但她很早就看清了他的利用,看透了他的無恥。 如今他討好她,一片癡心追求她,只因為她是陳家嫡女。 母后…… 再想起那個孩子,陳柔只覺得厭惡無比,連帶著厭上了眼前的李瀚。 他娶她,只是為了她背后站著的陳氏家族和崔家。 同樣的,作為陳家的女兒,她不能生下皇子。 她不會再幫人養孩子。 她要有一個自己的親生孩子。 “謝勤摔馬受傷了,下場換人?!?/br> “你不是說找了西域來的擊鞠高手,結果就打成這樣?” “今天陳徴跟五皇子打得太兇了?!?/br> “倒是咱們被打得落花流水?!?/br> 紅方一人退場,幾人聚集在一起商議換人的事。 今日這場馬球,是周侍郎家兒子周玨與陳徴定下來的,兩人之間還有個彩頭—— 周玨親爹收藏的岳華七駿圖真跡。 陳徴新得的七彩琉璃瓶。 周玨祭出自家老爹的珍藏,只是為了挫一次陳徴的威風,誰知道那所謂的西域高手,竟然是個假把式,害他在陰溝里翻了船。 周玨急得焦頭爛額,輸了就完了,他爹估計要把他趕出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