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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會兒,他的表情卻和以往大不相同,少了些以往的堅不可摧,深邃黝黑的眼底多了份糾結和沉重,甚至有一絲一閃而過的痛楚。 底下的人都以為這雨勢太大,視線模糊導致眼花了,但是看著他下意識地去護溫大夫,又覺得他們似乎并沒有看錯。 “現在的泥漿已經是類沼澤的情況,必須加大櫥柜的受力面積,才能讓它漂浮起來,便于我們施救?!?/br> 最后還是鄒亦時沉聲開口。他的聲音篤定沉穩,看似嚴絲合縫,不露破綻,但是跟著他的人都能從雨聲干擾中清晰地分辨出他聲音里不易察覺的顫抖。 既然時間刻不容緩,溫寒也不磨磨蹭蹭,沿著柜頂慢慢往里爬,柜頂的縫隙不敢開太大,怕太多泥漿灌進去,還好溫寒比較消瘦,勉強可以擠進去。 溫寒剛把頭鉆進去,耳邊就聽見鄒亦時的一聲怒吼:“都愣著干什么!往上抬!”他的聲音本就具有極強的穿透力,這會兒帶了怒火,便鋪天蓋地地洶涌而來,夾雜著轟隆隆的回聲,聽得人心肝都打戰。 櫥柜里漆黑一片,溫寒努力地適應著,探手一摸,就摸到了幸存者的手,很小,卻帶著不正常的濕冷僵硬,溫寒心底一沉,知道孩子是已經休克了。她把孩子放平,自己身子往后仰,她能明顯地感受到柜子在慢慢傾倒,并且在一點點地上浮,眼看著就要浮出水面,那孩子卻突然掙扎了一下,柜子一下失去平衡,泥漿頓時倒灌進來。 溫寒倒是難得的鎮定,因為她迅速后仰,保持了平衡,所以泥漿只灌了一點進來,還不足以威脅到他們。外頭似乎鬧哄哄的,她聽不太清楚,沒一會兒,她就感覺柜子在動,似乎是有人在往上抬柜子,她心知或許是外邊的人以為他們里頭情況危險,她趕緊敲敲柜子側壁,喊了聲:“我們沒事,暫時很安全!” 她話音落了之后,外頭就安靜下來,她松了口氣,把孩子稍稍移動了一下,繼續往后仰。 就這樣緩慢謹慎地移動了近半個小時,柜子才完全漂浮起來,有一半的柜體露在了水面之上,溫寒問了聲:“可以出去了嗎?” 外頭一陣沉默,溫寒耳邊只有密集的雨點迸濺聲,過了半晌,她才聽到外頭沉沉地傳來一句:“救人!” 她摟著那孩子,讓他躺在自己懷里,確保不會有泥漿誤入口鼻,柜頂被一點點地撬開,外頭的光瞬間涌進來,她下意識地瞇起眼睛,把那孩子往前托了托,方便他們施救。 她感覺到孩子被妥善地轉移出去,她正要往外爬,腰間突然多了一雙大手,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拽了出去,接著被緊緊地攬進一個堅硬的胸膛。 鄒亦時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似乎要把她捏碎揉進他的懷里。他身上被雨水澆透,渾身濕冷,唯有胸膛處泛著微微的暖意,她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突然覺得格外安心。 他伸手捧著她的后腦勺,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直到現在她才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掌心濕冷。 原來,他也在害怕。 溫寒在他懷里蹭了蹭,心底像是灌了蜜一樣的甜,她還從來沒有見他如此緊張害怕過。他是個敢于和大自然抗衡的男人,無論是多么兇險的狀況,他都面不改色,沉著冷靜,此時卻因為擔心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剛才殘存的小脾氣消失殆盡,瞇著眼睛正色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先放開我,我去搶救孩子!” “好!”鄒亦時輕輕松開手,帶著劫后余生的釋然,聲音嘶啞得像是被撕裂一般,直到她轉身離開,他的脊背都是僵硬緊繃的。 鄒亦時帶了兩個人把那個孩子抬到平坦的地方進行搶救,他一伸手就把溫寒打橫抱在懷里,溫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抱著,這姿勢曖昧親熱,與這緊張危險的環境格格不入,她羞得滿臉通紅,說什么都要跳下來。 “乖乖待著別動!”鄒亦時聲色俱厲,胳膊上的力度不減,結實緊繃的肌rou硌得她肋間生疼,見他余怒未消,她撇撇嘴,沒敢再爭辯。 一行人到了相對平坦的地方,溫寒觀察了一下孩子的生命體征,當下扯開他濕透的衣襟,半跪在地上,雙手交疊,胳膊伸直,在孩子胸骨柄下段進行胸外按壓。她在心里默數按壓的頻次,嘴上吩咐道:“孩子右腿股骨骨折,傷及了小動脈,導致出血性休克,還好出血不是很嚴重,現在是暫時的休克,等有了生命體征后要迅速進行擴容?!?/br> 眾人沉默,不明所以,只有鄒亦時接道:“嗯,到時候我們直接轉移到手術臺,你這邊還需要什么?” “固定板。骨折端要進行簡單的固定包扎?!睖睾豢滩煌5剡M行心肺復蘇,鄒亦時吩咐人去取固定板,然后上前攔腰把她抱起來放到一邊,溫寒瞪大眼睛正要詢問,就見他冷著臉說了一句:“我來!” 她揉了揉紅腫的手腕,從善如流地坐在一旁歇息,等固定板拿來,她簡單地包扎好骨折斷段,陪同他們一起把孩子送往手術部。 她接回來的病人自然是她主刀,溫寒渾身濕漉漉的,衣服里都滲透著泥漿,她也來不及換,揪著衣擺擰干了水,直接準備上臺。 術前已經進行了緊急擴容,輸了血小板之后,小孩的血壓恢復平穩,生命體征逐漸恢復正常,溫寒等待所有術前指征都達標后,麻利地換好衣服,一聲令下:“開始手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