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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諾棠笑起來,梨渦深現。 她道:“膝蓋怕是要落傷了,我讓嬤嬤給你拿藥,你等著我?!闭f著便提了裙擺便往屋里去。 阮安站在雪里看。 少女的發才挽到一半,隨著步伐而輕輕擺動在身后。云鬢邊別了朵小巧的嬌花,顏色微艷,阮安不識這些,叫不出那花的名字,甚至辨不出真假,只覺得襯人。 這話也不對。 是襯徐諾棠。 是襯……王妃。 京都郊外矮山環伺,鴉枝嶙石,此時都被覆壓在白雪下,茫然的干凈。 賀滄笙在草堂的院門外勒了馬,寒夜原地刨了刨蹄,呼哧出白霧。院門半敞,賀滄笙沒在前院見著人,卻聽見了清瓏的琴音,便繞到了后邊。 只見那天地間的風嘯雪薄中立了一樹白梅,雪似的顏色,端著冷香撲鼻的清亮新蕊。樹下置了琴案,案前坐著的年輕人青衫廣袖,頭肩手臂上都略微接了雪沫,正低頭撫弄琴弦。 賀滄笙抬手理了風領,躬身行禮,道:“溫先生?!?/br> 樹下的人抬起了頭,露出的眉眼十分溫和。他白皙的指尖還點在弦上,人卻先露了笑,道:“師妹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后面還有一章。 感謝觀閱。 第9章 選擇 “老師……徐大人已與我斷了師生情宜,”賀滄笙垂眸抿唇。她在溫緒之面前并不自稱本王,只略微苦澀地道:“我便接不得先生這一聲師妹了?!?/br> 溫緒之垂手攏著寬袖,站起了身。他就這么站在雪中梅樹下,端詳了賀滄笙一會兒,便將人請入了堂。兩人在窗邊對坐,側臉便可見雪景,日光也正好。 溫緒之煮茶,是淺淡的茉莉。 “我不在任何人的帳下,配不上這聲‘先生’?!彼巡璞K貼在掌心,“雖你我已并非同門,我還是想叫聲師妹,就當是我念舊?!?/br> 溫緒之稍頓,繼續微笑,道:“否則,我這里方寸之地,楚王殿下是不便來的?!?/br> 賀滄笙心下了然他的意思,輕端了茶,道:“師兄說得是?!?/br> 溫緒之其實比她大不了幾個月,可當年卻先她兩年拜入徐瀚誠門下,徐瀚誠是教徒極嚴的人,所以就算賀滄笙是皇子,也得依著規矩排在溫緒之下面。 賀滄笙抬眼,對面的溫緒之剛好垂手放盞。雪光映出他的側臉,是柔和的白皙無暇。這人從穿著到表情無一不素凈安然,整日飲茶撫琴,與世無爭。 可就是這樣孤云野鶴的一位,實則卻是在十七歲時便成為了三元榜首的京都傳奇。 大乘史上第一位。 那一場科考讓溫緒之名聲大噪,可他名起于此,也名止于此,不僅沒有入朝為官,還搬出了京都,閉門謝客。各方求賢若渴,拜帖重禮送得要壓塌了門檻,他卻都看也不看。 就連賀滄笙也看不懂他。 她曾在溫緒之拜別師門的那一日問起,而溫緒之只揣了袖微笑,說是過眼云煙。 “師兄當年走得決絕,”賀滄笙緩緩開口,“如今我也被逐,老師身邊竟真無一人照料了?!?/br> 溫緒之薄唇抿了抿,道:“如此想,你我都是該受罰的?!?/br> “一個清心寡欲走不得仕途,”賀滄笙笑了一聲,“一個欺瞞多年成不了大器?!?/br> “我的確走不得仕途,”溫緒之看過來,“師妹卻是能成大器的?!?/br> 賀滄笙與他對視,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 她指尖輕輕沾了溫茶,在木案上慢慢地描了個字。 女。 “老師學了半生的仁義禮信,那些是規矩,也是桎梏?!睖鼐w之微笑,“我既從朝堂中脫得干凈,就是不受桎梏?!?/br> 賀滄笙倏地抬眸。 溫緒之伸手過來,將桌上的字淺淺抹了,道:“這個字會擋你前路,卻也不是無法逾越的鴻溝?!?/br> 水漬盈點,賀滄笙聽見這一句,竟生出了想要落淚的沖動。 幾個月前敬輝皇帝臥床,康王動作頻繁,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欲與老師坦誠相見,于是請了徐瀚誠與溫緒之相聚,席間主動露了自己一直費心遮著的身份。 結果換來的是徐瀚誠摔了杯,拂袖離去。 而溫緒之卻只是驚訝了少頃,隨后默然頷首,算是接受。塌像是已經洞察了一切人間事,故此也就什么都不在乎。 “師兄,”她聲音微顫,“你知道我要什么?!?/br> “嗯?”溫緒之抬了眼,道,“也許吧?!?/br> 他吃茶,道:“師妹且說說看?!?/br> “旒珠十二廟堂坐,”賀滄笙與他對視,一字一句地道,“金袍九龍非繡蛟?!?/br> “你要皇位?!睖鼐w之非常坦然,“我知道的,這是你自小的志向?!?/br> “不是皇位?!辟R滄笙沉默了許久,道,“天邊彎月是釣鉤,稱我江山有幾多[1]……我要的是天下?!?/br> “啊,是你喜歡的詩。 ”溫緒之微笑,微微攤手,“可惜我并非彎月,性冷孤僻,已決心不入仕,釣稱不起師妹要的江山?!?/br> 堂中寂靜,小爐上煨著淡茶,裊霧氤氳半室。 溫緒之眼眸低垂,他這樣端坐的時候給人一種正在壇上清辯的錯覺,仔細看過去,又覺得哪里都透著漫不經心。 “師兄有過人之才,雖坐得遠,卻可在字句之間動亂風云?!辟R滄笙微沉了聲,“師妹望塵莫及,也請師兄不必過謙。我不欲相瞞,眼下皇帝病重,中宮與我母妃相爭,怕是很快就要正式收了賀峻修。如此,康王就是皇帝的嫡長子,自會繼承太子之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