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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眼里,茶花的哥哥是一個無底洞,是遲早會拖垮茶花的必死之人。 可茶花卻還是攥緊了手指,拒絕了田掌柜給她的一吊錢,離開了那里。 借不到錢,一旦貴人報了官,且不說茶花如何,哥哥卻是必死無疑的下場。 天暗下后,坐在鏡子前,茶花沒有分毫的睡意。 鏡子里的小姑娘洗去了臉上的褐草,許是與她從前鮮少出門見光的緣由有關,那面頰上的肌膚便好似初生牛乳般,細膩雪白。 小姑娘蝶翼般的眼睫撲閃幾下,卻突然聽見了外頭輕微的動靜。 她起身走到哥哥的房間,低頭亦是瞥見了陳茶彥衣服側面沁出來了丁點膿液。 然而茶花卻只是替哥哥蓋好了被子,并沒有說什么。 哥哥吃了那么多的藥和補品,傷口卻仍然在惡化的事情,她不是不清楚 若換做旁人,也許早就絕望了。 就像田掌柜說的那樣,拋棄陳茶彥才是最好的選擇。 茶花雖然也是宣寧侯府的親眷,但她被幽囚那樣久,根本沒有人會知曉她的身份。 只要她毫不猶豫地拋棄陳茶彥,不管去哪里,都不會再過這樣如過街老鼠一般的生活,更不用背負著這樣沉重的生活負擔。 每日一張開眼睛便是想著如何賺錢,這才導致她遇到貴人丟下的金貴物件,明明知曉是不妥當的,可偏偏怎么也抵擋不住那樣深的誘惑。 可偏偏茶花就是做不到。 茶花站在榻前良久,卻蹬了鞋兒,緩緩將自己蜷成了一團,就像小時候做了噩夢那樣,將自己整個都蜷在了哥哥的身側,輕輕拽住他的衣角。 可眼下哥哥卻很瘦,很弱,身上散發著一股腐壞的氣息,恍若一塊壞掉的木頭。 受傷的地方正在不斷地腐爛、流淌出惡臭的水,連象征著生機的呼吸,都微薄到極難察覺。 就像那時候,茶花躺在母親冰冷的尸體上,躺了很久很久。 腐爛的尸水從母親的身下不斷流淌出來。 茶花不明白緣由,卻極努力地反復擦去。 后來母親的皮rou上爬滿了蟲子,茶花便用小手一只一只地摘去,從母親的頭發絲兒里到眼皮上,甚至是嘴角 天黑下來后,茶花便窩在母親冰冷僵硬的懷里,習慣性地蹭著母親的肩膀睡去。 她身上雖也都是母親惡臭的氣味,卻安心極了 只是很快,噩夢里的母親便變成了哥哥。 好似下一刻,哥哥也會重復這樣的經歷,渾身上下爬滿了需要茶花反復清理的蟲子。 到了隔天。 陳茶彥一睜開眼看見身側蜷成了一小團的茶花時還有些詫異。 他嗓子里生出幾分癢意,卻硬是忍住。 陳茶彥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哪怕日上三竿了也并不想將她叫醒。 倘若這一刻才是她唯一可以松懈下來的心安時刻,他作為哥哥,唯一能做的便是陪伴著她。 茶花這一覺睡得很久。 醒來之后,她卻又和往常般,叫人看不出來丁點心事。 待茶花洗漱干凈之后,卻又換回了從前那身灰撲撲的衣裙。 坐在那妝鏡前,搗成泥漿的褐草一點一點修飾了那張漂亮的臉蛋。 而小姑娘昨夜在哥哥身側睡了一宿之后卻好似做出了什么重要的決定般,那雙柔弱的霧眸里再無猶豫。 趙時雋腿疼的毛病一直都沒怎么消停。 蕭煙娘去學了些手藝,回來給他變著花樣紓解,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趙時雋歪在榻上看書時,目光瞥了蕭煙娘那張艷麗的臉孔后,心中卻道那丑東西樣子不好看,但手還算得上是靈巧,身上的味道也不至于令他反感就是。 這時馮二焦從外頭進來,手里頭卻捉著個東西,殿公子您瞧,那茶花竟真還把扳指給還回來了。 男人聞言,懶懶地掀起眼皮子朝他手上那塊白玉扳指瞥了一眼,隨即哦了一聲。 她還真有本事 馮二焦一臉稀罕,上趕著道:奴才也疑心她怎就突然拿出了雙倍的價錢從那當鋪手里贖回來的,叫下人去查過才知曉她自甘墮落,竟朝那萬紫樓里去過。 萬紫樓? 一旁蕭煙娘詫異道:當地的青樓可不就是這個名字? 是啊,她半點好處沒撈著,還栽了這么大個跟頭,上回主子刺她兩句,她都掛上了淚珠子,這回吃了這教訓后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樣了。 趙時雋目光冷冷地望著他那張停不下來的嘴。 還能是什么樣,生得那樣不講究的尊容,哭起來總不會是美人梨花帶雨的樣子。 馮二焦,你說的那小姑娘哭起來難不成還能比我好看? 旁邊蕭煙娘咯咯笑了兩聲,打量著趙時雋的臉色,倒是借機把話題引到自個兒身上來了。 果不其然,趙時雋垂眸朝她看去。 他挑起唇角,捏了捏她下巴,煙娘竟是個很會哭的不成? 煙娘面頰微粉,語氣又嬌羞起來,公子想看煙娘哭,那還不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