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國新一想就愁得慌，他在外面抽完幾根煙才起身回去，回去的路上，路過電話亭時他卻鬼使神差地走進去，給家里打去電話抱怨：“媽，今天春香給您打電話您是不是氣著她了？剛才她動了胎氣，現在情況不太好，不然您來幾天幫幫我們唄？您沒時間的話，讓大嫂或者四弟妹來也行，我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孕婦孩子不得累死？”

    “你大嫂要干活掙錢養家，現在孩子上學花費可多，一停下就沒錢花，可去不了?！碧K老太也愁啊，她自己不想去剛才掛了劉春香的電話后就開始算著家里誰能去，可是掰著手指算半天，居然沒找到能代替自己去的人。

    “你四弟妹就更不用說了，她還記恨著我上次不給她錢帶六丫頭去縣城看病，我使喚不動她不說，她現在還攛掇著你四弟跟我離心呢，現在家里有事，一點也指望不上她！”

    蘇國新扒拉了一下頭發：“那我大姐跟二姐呢？”

    “不然你跟她們說說，來的話我出車費包吃住，只要照顧到春香出月子就行?！?/br>
    蘇老太說：“你大姐忙著粉店，哪有空去？我去問問你二姐吧，明天你再打電話來?！?/br>
    掛了電話，蘇老太馬不停地去找二女兒，二女兒嫁在村里，夫家條件不如大姐好，她本來就對娘家有點怨氣，現在一聽老娘說起三弟的事，直接氣笑了：“請人去幫忙只給吃給住，我在家難道沒的吃、沒的??？犯得著就為了這點吃住的東西去干累人的活？”

    “這話說的，老三是你親弟弟，你幫幫他怎么了？”

    “老三也是大姐的親弟弟，你怎么不叫大姐去？”蘇翠喜可不傻，“再說了，照顧兒媳婦月子該是您的活，怎么算也不該讓我去?！?/br>
    “你大姐要做生意走不開，我的話，我這不是年紀大了……”

    “得了吧，就大姐忙，就大姐是你親女兒，我就跟撿來似的，隨便讓人當丫鬟使喚唄！別說了，大姐不去我絕對不會去！”

    蘇老太在二女兒這里沒討著好處，反而被說了一頓，放在以前女兒沒出嫁的時候，只有她說女兒的份，連大女兒都不敢跟她頂嘴更別說二女兒了。

    可現在女兒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畢竟是別人家的人了，她就算是親娘也不好多說什么，要是惹急了二女兒，她找來她婆婆，蘇老太更討不到一點好處。

    蘇老太火急火燎地回家想辦法，沒等她想到好辦法時間就來到了第二天，蘇國新中午下班就迫不及待地給老家打電話。

    得知蘇老太沒找到來照顧的人，蘇國新有點煩躁，他下意思說了一句：“不然讓長成的丫頭來伺候月子也行，反正都是干活，誰來干不是干?！?/br>
    蘇國新的本意是讓蘇老太壓著大房的丫頭來給自己幫忙，在他看來，大房這些年憑著有個兒子多占家里不少東西，他使喚一下大房的女兒不算過分。

    蘇老太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對呀，丫頭們都十幾歲了，能照顧人了，尤其是蘇渺那丫頭，自己親媽生弟弟meimei，她怎么能躲懶！我這就找她去，要是她敢跟以前一樣躲著，我就在學校門口打地鋪，我還不信了，她能連續一個月都不去學校上學！”

    其實真被惹急的話，蘇渺還真能一個月不去學校，反正她初中的知識都學完了，不管上不上學都能考得好，但是這回蘇老太來得猝不及防，沒人給蘇渺報信，她在校門口直接被蘇老太堵了個正著。

    第66章

    “四丫頭, 你跟我回家！”

    蘇老太上來就是這么一句，蘇渺聽到后第一反應是——她是不是不想讓我讀書了？

    站在旁邊看學生回校的老師恰好是蘇渺的班主任，蘇老太聲音不小, 他站在旁邊聽到了, 也下意識認為蘇老太這句話的意思是：她不想讓蘇渺讀書了。

    “大娘，孩子還要上課，你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說?！?/br>
    “我們自己家里的事, 管事啥事？跟你有啥好說的？”蘇老太說這話就想去拽蘇渺的手, 她之前來找蘇渺的時候見過蘇渺的班主任, 不過上了年紀，又沒把班主任放在心上，所以蘇渺班主任的長相她見過就忘了, 這會兒根本沒認出他是誰。

    蘇渺后退一步躲蘇老太的手, 然后往班主任身后躲：“我不回去?！?/br>
    蘇老太想發脾氣，但她怕蘇渺又跑了, 三兒子那邊還等著蘇渺去幫忙干活, 這回可不能讓人跑掉：“你躲啥, 我還能吃了你？家里有急事, 你馬上跟我回去?！?/br>
    “大娘, 我是蘇渺的班主任，你有什么事先跟我說說行不行？”

    “班主任？哦, 原來是四丫頭的班主任啊, 是你正好, 我要給這丫頭請兩月的假, 她媽……”蘇老太正要說, 卻猛然想起這里是學校門口，超生的事不好聲張, “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到處瞎嚷嚷?！?/br>
    蘇渺班主任道：“大娘您放心，學生家里的事我肯定不能到處跟人說?！?/br>
    三人走到旁邊避人處，蘇老太才說：“我三兒媳，就是四丫頭的媽，她準備生了，懷的雙胞胎，可家里的人都忙，沒空去照顧，就想著讓四丫頭去一趟。本來該是我這個當人婆婆的去，可我上了年紀沒讀過書又沒出過城，出去路都找不到，還怎么去照顧人？所以才讓四丫頭去?！?/br>
    蘇渺的班主任聽完眉頭緊皺：“可是蘇渺同學還不滿十三歲，她自己都是個孩子，怎么能照顧得了一個孕婦？她的父親不在了嗎？”

    “你這老師瞎說啥呢！怎么能詛咒別人！我三兒子好好的，可他是男人，男人怎么能伺候女人月子？行了，別說那么多，反正事情我跟你說了，這是家事，別說你是老師班主任，就算是校長也管不著我帶孩子回家幫忙！人我就先帶走了?！?/br>
    蘇渺正處于不敢置信的狀態，她記得千真萬確，自己上輩子確實只有一個弟弟，難道是這輩子因為自己的重生讓劉春香懷孕的時候出現了偏差？

    不，不一定出現了偏差，上輩子并沒有出現讓她去照顧孕婦這件事，劉春香生下孩子后，等孩子準備上幼兒園要上戶口才帶回老家的。

    而且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還在上小學，看起來瘦瘦小小，十幾歲的孩子還不如人家吃得好的十歲孩子，自然不會有人想著讓這么小的一個小學生自己一個人坐車去城里照顧產婦坐月子。

    這輩子她吃了幾個月的好伙食，身高長了不少，身體也結實，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比大她幾歲的蘇婷還沉穩，還會自己掙錢，蘇老太跟其他人不樂意去可不就想起她來了。

    蘇渺看了一眼正在班主任吵架的蘇老太，心想：不然……就去一趟？

    她真的很好奇，劉春香懷上的到底是不是雙胞胎，如果不是的話，那她為什么要撒這個謊？

    如果是的話，那上輩子另一個孩子去哪兒了？

    就在蘇老太漸漸不耐煩不?算繼續聽蘇渺的班主任講道理，準備強硬地把人帶走時，蘇渺說道：“老師，如果我奶奶保證等我回來后還讓我來學校上學，我就愿意去照顧我媽?！?/br>
    她班主任擔心的無非就是這個，年幼的女兒不上學，回去照顧母親月子這種荒唐事，班主任都無力去說了，相比起來還是能讓孩子繼續回來上學更重要。

    蘇老太得意道：“你聽見沒？四丫頭說愿意回去照顧她媽，你攔個什么勁兒！”

    “你聽清楚，蘇渺回去是有條件的，你得寫個保證書，保證一定讓她回來讀書，不然我就拿著保證書帶著領導找到你家去！”

    蘇老太雙手一叉腰：“我不識字！”

    班主任：“不識字沒關系，會寫自己名字就行，不會寫名字就按手??！”

    “按就按！”蘇老太想著她又不是不然丫頭讀書，按手印又有什么，只要有人去照顧三兒媳月子，她按一百個保證書都行！

    保證書被班主任收起來。

    蘇老太拉著蘇渺就要走，蘇渺又多開了。

    “你這是啥意思，又不想去了？”蘇老太問。

    蘇渺說：“你想拉我去哪兒？要去我爸媽那里不得先坐車去縣城嗎？把地址給我，我回去收拾幾件衣服自己去就行，還是說你要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跟你去，”蘇老太心說，去了就要留在那里照顧人了，家里的寶貝孫子可還要她照顧呢，“你別是又要跑吧？”

    “我說了要去就一定會去，不放心你就跟著，不過我現在還住在以前那個房東的房子里，他家你可進不去?！?/br>
    “算了算了，我在村口等你，看著你上車再回村?！?/br>
    蘇渺表示無所謂，但有一點需要爭?。骸拔掖婺闳フ疹櫮銉合?，總不能讓我空手去吧？車費不給一點？還有我去了吃的用的住的怎么算？”

    蘇老太猶豫半晌拿出三十塊錢：“這些錢付你去的車費肯定還有剩，回來的車費你爸會給，吃的用的住的，他說他包了，你不用擔心?！?/br>
    蘇渺無語，但還是接過那三十塊錢，鐵公雞拔出的毛，不要是傻子。

    回到出租房，蘇渺把幾套換洗的衣服、洗漱用品以及現金、銀|行|卡等東西放進雙肩包，幸好這個時候天氣不冷，不然帶衣服還怪麻煩的。

    地址是蘇國新新年回來過年的時候留下的，蘇渺在蘇老太那里照著抄了一份，她拜托班主任跟蘇思姐妹倆還有韓晏說了一聲，然后在校門口等到去縣城的公交車后就直接上了車前往縣城，到達省城再前往市里。

    倒了幾次車，終于找到劉春香跟蘇國新住的地方。

    她到的時候天色已晚，蘇國新早已接到老娘?來的電話，說四丫頭會來照顧劉春香。

    蘇國新心里本來還記著春節時蘇渺鬧出來的事，他一直想收拾這丫頭一頓，然而顯示不允許，萬一蘇渺再跑了，市里那么大的地方，他可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的話，他就得自己照顧劉春香，不劃算。

    最后看在蘇渺還有點用處的份上，蘇國新決定讓這丫頭將功補過，自己也就不追究春節那件事了。

    劉春香知道自己親媽、婆婆一個都不來，反而讓蘇渺一個小丫頭來照顧自己后，這回直接氣得羊水破了。

    蘇渺正在問蘇國新自己住在哪里呢，猝然聽到劉春香的驚叫，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大概過了十幾秒，兩人才動起來。

    蘇國新跑去找接生婆，蘇渺以為他是出去?電話叫救護車，自己就去燒熱水、收拾生產要用的東西。

    這夫妻倆的房間是在很亂，他們睡的床上，床單皺成一團，仔細看看上面還有一些不明污漬，好在蘇渺帶來了手套，她帶上手套問劉春香：“有沒有干凈的床單？你準備的生孩子用的東西都放在哪里？”

    劉春香忍著陣痛邊吸氣邊說：“有、有一個小的床單，東西都在、在那個箱子里，你快過來先扶我上床躺著?！?/br>
    “等等，你先坐著吧，那床上的東西太臟了，我先拿干凈的床單鋪上你再躺上去?！彼憛拕⒋合銢]錯，可現在的劉春香是一個孕婦，再討厭對方，蘇渺也做不到漠視。

    情況緊急她只能盡量把環境弄得干凈一些。

    迅速鋪上床單，把人扶上床躺好，蘇渺把劉春香收在箱子里的東西拿出來用干凈的袋子裝好。

    在等待蘇國新回來的時間里，熱水也燒好了。

    蘇渺正要取水給劉春香擦一下時蘇國新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她伸頭往門口一看，只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娘：“醫生護士呢？擔架呢？”怎么沒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什么醫生護士，我把接生婆找來了，接下來你聽她指揮給她?下手就行?！?/br>
    蘇渺震驚了：“生孩子，這是在生孩子，是鬼門關走一遭的事，你老婆壞的還是雙胞胎，你們也敢讓她在家生？！”

    去一趟醫院生能傾家蕩產背負巨債還是能怎么的！

    “得把她送醫院，生孩子可不是開玩笑的，”蘇渺放下水桶就往外跑，她沒見到就算了，既然見到不能放任不管，“我去?電話叫救護車?！?/br>
    蘇渺想著不就是錢嘛，大不了她花自己的錢，這種時候，就算躺在床上的不是她的生母，只是一個陌生人，她也不會坐視不理。

    劉春香再不是個東西，她此時也是弱勢群體中的一員，過往恩怨歸過往恩怨，賬什么時候都能算，可在別人生孩子的時候，作為一個人，就絕對不能冷眼旁觀、落井下石。

    蘇渺做下了決定，蘇國新卻在她即將出門時攔住她，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走：“你瘋了？叫什么救護車，不能叫救護車！咱家什么條件、什么情況你不清楚嗎？去醫院就完了！”

    “怎么就完了？躺床上那個女人正在給你生孩子，你怎么能放任她在這么個小出租屋里生！”

    不去醫院才容易完蛋！

    第67章

    蘇渺要往外跑, 蘇國新非不讓，他死死抓著蘇渺的胳膊：“早知道寧愿不跟家里要人來照顧你媽也不該讓你來，我看你不是來幫忙是想來搗亂！”

    劉春香躺在床上聽蘇渺說要打電話叫救護車送自己去醫院, 她居然也跟著罵：“我看這丫頭可能是想當獨生女, 故意給我們找事呢，蘇國新你把她關廁所里，別讓她出來！”

    蘇渺被劉春香的話驚到了, 她自問從來沒有這個心思, 不知道劉春香怎么會這么想。

    “知道了, ”蘇國拽著蘇渺的胳膊把她拉到到衛生間鎖住，“給老子在里面老實待著，我們忙得要命沒工夫理你, 等你媽生了再收拾你！”

    “……”蘇渺氣結, 這洗手間沒窗戶她想爬床逃出去都不行，她也懶得再幫劉春香爭取什么了, 人家自己都不愿意去, 還覺得別人讓她去醫院是在害她呢。

    蘇渺蹲在里面聽外面的動靜, 剛開始劉春香壓抑著疼痛, 沒發出一點聲音, 接生婆也盡量不弄出動靜，后來可能劉春香實在疼得沒辦法忍, 發出一些低低的痛呼聲。

    接生婆可能給她咬住了什么東西, 衛生間里十分昏暗, 蘇渺沒有手表, 弄不清楚時間過去了多久。

    不知多久之后, 她聽到接生婆說了一句：“不好，她好像胎位不正, 孩子生不下來，我沒辦法了！”

    胎位不正，好像？

    蘇渺無語，這種要命的事情能生了一半才說‘好像’嗎？

    “那怎么辦??？”這是蘇國新慌亂的聲音。

    接生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的樣子，但蘇渺聽得出她也慌了：“不行了不行了，得趕緊送去醫院，不然就是一尸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