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蘇國新?前沒來過, 石磐村村口又沒有石碑什么的寫著村名，他光聽其他人的描述找半天才找到地方。

    看到蘇國明跟蘇國勝描述的兩層小樓，他上前敲門。

    此時蘇渺正在廚房做飯，魚剛下鍋，鍋里的油噼里啪啦的響，她根本聽不到外面的敲門聲。

    韓晏正在吃蘇渺剛做好的炸丸子，聽到有人敲門?為是韓家那些親戚接著春節的名義又上門來找事，他下意識黑著臉去開門：“你誰??？”

    蘇國新猝不及防對上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壯的小伙子，對方還面色不善地盯著自己，下意識說：“沒事沒事，敲錯門了敲錯門了?！?/br>
    “哦，”韓晏慢慢關上門，為了防止是韓家人的新把戲，他還嘀咕了一句，“最好別是故意來我家搗亂不然……”

    韓晏把手指關節按得啪啪響，蘇國新一下子就慫了，生怕他真動手，一個勁兒地說：“找錯地方了、找錯了……”

    韓晏嘭地一下把門關上，透過窗戶看他走遠才走進廚房跟蘇渺說：“剛才有個長得跟你四叔有幾分相似的人來找人，我感覺他表情不對，把他嚇跑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蘇渺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說：“人都跑了，我怎么看？”

    “到樓頂還能看到?！?/br>
    “那我還是去看看吧?！碧K渺爬到三樓，往離開村子的方向看，果然可?看到一個人在往外走，通過背影可?認出這個人應該蘇國新。

    她沒有叫住他的意思，只看一眼就下樓了。

    其實一直跟蘇家人玩這種你想收拾我、我馬上逃跑的‘游戲’蘇渺也感覺挺膩的，可是沒辦法，跟人打起來弊大于利，戶口在蘇家，她又不能馬上離開。

    只能等，等一個可?徹底脫離這個家的機會。

    蘇國新無功而返，他們夫妻倆放假的時間短，同時也怕懷孕的事情暴露被人抓去流掉孩子，所?不到新年初六就著急忙慌收拾東西重新進城去了。

    蘇渺是在蘇思蘇婷來采石場的時候聽她們說起的這件事，還有劉春香肚子里孩子的情況：“你媽的肚子看起來真大，聽我媽跟奶奶說，三嬸那肚子看著不像懷孕三四個月的肚子，可能懷了雙胞胎?！?/br>
    “不一定，沒準是她在城里吃得太好，肚子長得比別人大?！碧K渺沒多想，畢竟上輩子她確實只有一個弟弟。

    上回蘇國新來找她吃癟后，蘇家沒有其他大人再來找過蘇渺，她的生活又回到的原來的平靜。

    蘇思跟蘇婷回到采石場后，第一時間就是給自己弄了頓好吃的飯菜才開始擺攤。

    她們這幾天在家里吃了不少苦頭，家里有好飯好菜不敢吃，還被當做懂事，至于家里買的糖果餅干水果什么的，全被蘇老太藏在她的房間里，蘇思覺得好氣又好笑，幸好還有蘇渺留下的壓縮干糧她們才沒餓壞。

    私下蘇思和蘇婷都跟蘇渺說，?后再遇上什么需要所有人都要回家的大節日，她們也想找借口不回家了。

    另外，大姐蘇彤趁著自己還有假期，也來了采石場一趟，就住在蘇思蘇婷住的出租房里。

    她不在家的一段時間里發生了許多事，幾個meimei看起來都變了，這樣的變化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不來看一下，蘇彤始終不能放心。

    在家的時候，蘇思跟蘇彤說起蘇老太感染幽門螺旋桿菌，做飯不注意衛生，往往嘗一口又把東西倒回鍋里攪合的事后，蘇彤去觀察過，發現她確實沒瞎說，就也沒敢吃家里的rou菜。

    同時蘇彤還找機會跟父母說起讓他們帶上奶奶一起去縣城檢查的事，蘇彤作為家里年紀最大的孩子，現在有了好工作，在家里說話勉強比?前管用了點，但是一說到要花錢去醫院檢查，薛海鳳就又老話重提，把說蘇思的那些話跟蘇彤說了一遍，硬生生把話題拐到讓女兒把掙到的錢交給自己保管上面去。

    蘇彤感覺十分無奈，不過這還算好的，她去跟蘇老太說的時候，險些挨一頓臭罵，?蘇老太的理解能力，直接把蘇彤的話理解為蘇彤現在有工作，戶口轉到單位成為城里人就開始嫌棄她這個老太婆了。

    這些人根本沒辦法溝通，最終的結果就是，蘇彤上班后在自己的工作單位給自己檢查，其他人不在意這個她作為護士可不能大意。

    如果可?的話，蘇彤也想帶著自己家人到自己單位去檢查，本單位的人?及家屬還能有點優惠，可她工作的醫院距離老家太遠了。

    先不說路費就比去縣城醫院檢查要多很多，就說家里人愿不愿意去都是個問題。

    他們百分之百會說她瞎折騰，真是錢多咬口袋了。

    蘇彤來到采石場后，在蘇思住的地方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她們一起吃飯，蘇婷騎著自行車把蘇渺也叫過去了。

    姐妹四人第一次一起單獨吃飯，這頓飯跟大年三十的那一頓不倫不類的年夜飯比起來，反而更像年夜飯。

    采石場放假到年初八，蘇國明夫妻倆也是提前來了，他們跟家住附近過年依舊堅持擺攤的人聊了幾句，發現過年期間雖然采石工們跟大部分砸石子的家屬都離開了，可這個小集市依舊有不少人來買東西，這些人大部分是小孩。

    大年初一孩子們得到壓歲錢后，第一時間就是跑到這邊來買自己想吃的。

    這讓留守的攤販們掙了不少錢。

    蘇國明聽完直拍大腿，心里后悔，早知道他過年就不回去了，回家不但年沒過好還生了一肚子氣。

    與此同時，蘇老太正在村里暗戳戳地跟一些老頭老太太們炫耀自家幾個孩子今年掙了不少，她這個時候還不知道，今年有可能是蘇家除二房外的幾家湊得最齊全的一個年了。

    至于蘇家二房，今年也沒回老家，說是等清明節的時候再回來掃墓，二房往年也是如此，要么春節回，要么清明回，這兩個節日是對于永山屯人來說最重要的兩個節日了。

    休息沒兩天，蘇渺就跟蘇思幾人一起擺攤，蘇彤離開前也跟著幫忙擺了幾天。

    從過年期間到開學，蘇渺的存款又多了些，距離成為‘萬元戶’越來越近了。

    不過近幾年萬元戶已經沒那么令人羨慕了，現在萬元戶、十萬元戶、甚至身價百萬的也大有人在。

    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在村里有些人一個月只能掙幾十塊甚至十幾塊，城里有些人一頓飯可能就吃掉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

    蘇渺知道自己手頭上的錢不算什么，但她一點也不著急。

    依舊按照自己定下的節奏，按部就班地上學。

    冬去春來，天氣又漸漸熱了起來，跟著天氣一起膨脹的還有劉春香的肚子。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原本他們夫妻倆為了盡量讓更少的人知道劉春香懷孕的事，沒打算去做產檢，可看著她六個月缺宛如八個月大的肚子，兩個人開始慌了。

    “?前懷四丫頭的時候六個月可沒那么大?！眲⒋合阍陔娫捦旱土寺曇魧﹄娫捘穷^的婆婆說，“媽，要不你來照顧我一段時間吧？我肚子里可是老蘇家的孫子，你可不能不管??！”

    “這……”蘇老太有點猶豫，她不是不想去，可家里也還有個孫子要照顧，她同樣放心不下。

    正在她猶豫的當口，蘇銘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大聲嚷嚷起來：“奶，你打完電話沒？我要餓死了，我想吃煮面條！買豬rou的來了，你快去給我割點豬rou回來，我還要在面里放個雞蛋！”

    “行行行，我這就去，春香啊，你等等，進城是大事，我得回去跟你爸商量商量?！碧K老太說完匆匆掛掉電話，回去后忙忙碌碌地給蘇銘買rou煮面。

    看著大口大口吃東西的孫子，蘇老太心里的天秤徹底往他這邊傾斜，覺得自己還是得留下照顧蘇銘才行，這孩子從小就是自己帶大的，現在腿上的傷還沒好，換了別人cao持他的衣食住行，他肯定不喜歡，銘銘這孩子打小就離不了自己的照顧。

    更何況，劉春香肚子里的孩子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怎么比得上已經長成并且她親自帶大的蘇銘？

    劉春香再次給老家打電話的時候得到的就是蘇老太不會去城里的答復，蘇老太說會去找蘇翠巧幫忙問問在城里有沒有上了年紀會照顧人的老鄉去幫劉春香的忙，但劉春香已經聽不進去了。

    掛了電話，劉春香忍不住咒罵：“死老太婆，我沒懷上的時候催生跟催命一樣，成天擺臉色給我看，現在懷上了，個老不死的一點忙都不幫，嘴里說的比唱的好聽，還說什么找大姑姐幫問問，問她棺材板的問！找人來照顧還不是得我們自己花錢！”

    “你差不得得了！”蘇國新在旁邊聽她辱罵自己親娘覺得不舒服，“我媽又沒說不幫，等你生了回老家，她能不幫忙帶孫子？你瞧著吧，這回真要生個兒子出來，我媽?前怎么對蘇銘的，肯定就怎么對咱們兒子！”

    “哼，行，就瞧著吧！”劉春香捧著肚子艱難挪動到桌邊，翻出一個寫了地址的紙條，“這是我工友給的診所地址跟電話，我這肚子實在太大了，你媽又不來幫忙看看，得去找個地方檢查一下才行?！?/br>
    “那診所安全嗎？萬一被發現，抓二胎的可不管咱們這孩子懷了幾個月，我聽人說隔壁村有一家，肚子里的孩子都快八個月了，硬是被拉去流掉，還被結扎了，萬一……”

    “呸呸呸！你這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來，不去能怎么辦？難道讓我等死？”劉春香狠狠地一把揪在蘇國新大腿上，“你說，是不是跟廠里哪個小妖精勾搭上了，等著我一尸兩命好娶回去逍遙快活呢？！”

    蘇國新倒吸一口氣：“嘶——沒有沒有，你輕點！輕點！我又沒說不讓你去，改天陪你去成了吧！”

    第65章

    國家規定不能查孩子性別,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種事在公立醫院跟比較大的私立醫院能管控，可小診所根本禁不住。

    外出打工的人里，不乏跟劉春香一樣, 出來掙錢只是目的之一, 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是當‘超生游擊隊’。

    劉春香跟蘇國新租房子的地方有好幾對夫妻中的妻子也懷了孩子，還有幾對孩子已經出生的，劉春香手里那個小診所的地址就是從其中一個她走得比較近的老鄉手里得到的。

    那個老鄉順利地生下了孩子, 生的時候沒去醫院, 而是請一個生過孩子的年紀比較大的嬸子幫忙接生, 有些手上有余錢的會去小診所生，這樣生下來的孩子全都是黑戶，暫時沒有辦法上戶口。

    很多人只能先在外面掙錢, 要么掙夠罰款的錢, 交了罰款再給孩子上戶口，要么就想其他辦法。

    懷孕后, 劉春香幾乎不出門, 吃喝拉撒全在出租屋, 這次出門他們小心翼翼, 特地讓蘇國新請假, 等所有人都去上班才悄悄出門。

    這一次在小診所做的檢查是自劉春香查出懷孕后第一次產檢。

    “是雙胞胎，”小診所的醫生說, “你們這個情況, 建議還是去醫院生比較保險?！?/br>
    劉春香聽到這話一喜, 懸著的心落了下去, 雙胞胎好啊, 只要沒出問題就行，不對, 可別是兩個丫頭！

    她忙問：“醫生，能看得出是男是女嗎？”

    “等等，孩子腿擋著了，得等它自己換個好觀察的姿勢才能看清，你起來走走，等會兒再看看?！?/br>
    又過了一會兒，劉春香回來又看一次，她一個勁兒地問是男是女。

    醫生看了看，說：“只能看清一個，是個姑娘?！?/br>
    劉春香跟旁邊等著的蘇國新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地。

    “沒看錯吧？怎么會是姑娘呢，我回老家時，我娘說我這這一胎肚子尖尖一看懷的就是男孩?！?/br>
    醫生一份錢給她檢查了兩次，有點不耐煩了：“我都檢查出來了還能有假？你娘是孫悟空??？那眼睛是火眼金睛還是透視眼，能比b超還厲害不成？行了，剩下的一個看不清，就這樣吧，這第二次的錢不收你的了，再看要收錢的?！?/br>
    回去的路上夫妻倆悶悶不樂，劉春香也不說讓婆婆來照顧自己的話了，肚子比平常人一包胎大的時候，劉春香還憧憬過自己一次生倆兒子，那不比大房跟二房只有一個厲害？往后她在婆家腰桿子都能比其他妯娌挺得直。

    現在美夢破碎了，她這月份大了也不好打掉，而且懷上這胎就不容易，月份太大還流產太傷身子，萬一以后再也懷不上更糟。

    蘇國新安慰她也是安慰了自己一句：“不是還有一個沒見著性別么，沒準那就是個兒子呢?！?/br>
    “哪兒那么容易，萬一生下兩個賠錢貨，我在家里別想抬起頭來?！?/br>
    “行了行了，別想太多，等孩子生下來就知道，剩下這個咱們不看了，是男是女等生下看看?！碧K國新尋思，去小診所做b超可不便宜，比私立醫院都貴更別說跟公立醫院相比了。

    萬一真生出兩個丫頭片子，檢查費全白瞎，還不如就這么等著以后生出來再看。

    再次跟家里打電話的時候，是蘇國新跟劉老太說話，他也知道有沒有兒子關乎自己以后在家里能得到多少父母的東西，所以在電話里沒有說他跟劉春香去小診所檢查的事，只是跟蘇老太說劉春香懷的是雙胞胎，男女等生出來才知道。

    蘇老太聽完沒有太大感受，她跟蘇國新說的一樣，等生出來才能知道該用什么態度對待，孩子沒出生之前什么都是虛的，她不會為未出生的孩子多花一點精力。

    蘇渺跟家里完全沒聯系，甚至連蘇國明夫妻也從以前住的地方搬出來，單獨租了一間帶廚房的屋子。

    所以直到劉春香臨盆前幾天，蘇渺才知道這件事。

    她依舊是從蘇思跟蘇婷那里聽說的，劉春香六月臨盆，她提前打電話回來，想蘇老太或者自己親媽來幫忙照顧一下自己。

    然而她親媽說家里事情多沒空去，并坦言：“那是老蘇家的孩子又不是老劉家的，我去算怎么回事，自己家的孩子都照看不過來呢?！?/br>
    不過這話她沒在劉春香面前說，而是被蘇老太給抖落出來了，劉春香再打電話回來讓她去幫忙的時候，蘇老太嘴一撇：“你親媽都不愿意去，我是婆婆又不是你親媽，能照顧好你的月子？

    而且我都聽說了，你懷的是兩個丫頭片子，費那勁有什么用？不然你生完在那邊看看有沒有城里人愿意要女娃，真有的話，直接把這兩個送出去，咱家還不用費勁給倆丫頭片子交罰款上戶口，我可跟你說，家里的錢只夠交一個孩子的罰款，你要是留下這兩個，我們可沒錢給她們上戶口的！”

    劉春香大夏天扛著肚子在外面打電話，聽到蘇老太這話直接給氣得動了胎氣，旁邊的人見狀急忙想用電話叫救護車送醫院。

    好在劉春香生過一胎，心里沒有那么慌，她還記著自己不能去醫院，趕緊攔住想叫救護車的人，讓人給蘇國新干活的廠子打電話，讓蘇國新趕緊回來。

    他們租的房子離廠里不遠，蘇國新很快趕了回來，跟人一起把劉春香抬回出租屋后，還要跑去找之前聯系好的接生婆。

    接生婆過來一看，說：“還沒到時候，先躺在床上養養，別亂跑，可能就是這幾天了。要是家里沒其他人照顧，讓你男人別去上班了，留在家里照看你才行?！?/br>
    等接生婆走了，劉春香抓著蘇國新的衣袖哭著說起今天給老家打電話的事，然后一個勁兒地罵蘇老太偏心、惡毒……

    蘇國新聽不下去，拿起桌上的煙跟打火機出門去，剛才接生婆的話他聽到了，如果家里沒人來就得他伺候劉春香生孩子坐月子，可他又沒干過這些，哪能知道該怎么照顧孕婦跟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