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女配是末世大佬 第171節
所有的藝術,不過就是發現美、表達美。 在林滿慧看來,尊重植物的天性,釋放其內在的靈性,與自然合一,天然野趣,就是美。 在松永秀而言,凝神屏息,讓自己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按照一定的插花手法,讓各種花材在空間上組合起來,呈現出一種造型協調感,就是美。 各有各的思想,到底誰對誰錯、誰優誰劣,一比便知。 林滿慧挽起衣袖,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頭發梳成一條辮子搭在后背,鬢邊別一支玉色發卡,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首飾,素面朝天,似一株蓮瓣素心蘭,清雅秀美。 她轉頭看一眼松永秀,見他還在那里神叨叨地閉目養神,抿了抿唇,眉眼一彎,笑容天真活潑。她沒有坐下,而是示意易和裕將方形花盆放在桌上,伸出手將野草種在邊沿。 “嗡……”臺下人不敢驚擾臺上插花的選手,議論聲變成竊竊私語,響成一片,似蜂群飛過花園。 這樣的環境會給人很大的壓力,但松永秀見慣不驚。香爐燃起,熟悉的檀香讓他浮躁的心漸漸安靜下來。哪怕再欣賞林滿慧,這一戰事關國體,他必須贏! 待他睜開眼睛,雙目熠熠生輝,平凡的五官竟多了一分清逸之氣。 松永秀淡淡掃視臺下,目光從蕓蕓眾生頭頂掠過,似蜻蜓點水,一點而過,全神貫注看向眼前方桌—— 長方形白瓷器皿里淺淺一灣清水,菊花、月季、竹枝、香茅,還有插花用的小工具:花枝剪、鐵絲剪、絲帶剪、花藝刀、花泥刀…… 底下人看著他一會拿起一樣修剪花枝、一會又拿起另一樣整理切口,一時之間有些眼花繚亂。 “哇,看著好專業?!?/br> “可不是?剪一枝花得折騰兩回,還對著那個淺盤子比劃半天?!?/br> 松永秀一進入狀態,便充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插花活。他修剪好花枝,放在一旁的盛水容器之中插好保持濕潤,再取過竹枝,剪成小段,再用鐵絲編織在一起。他動作嫻熟而流暢,底下看半天看明白了—— 他在編一個小小的竹籬笆。 不過幾根竹枝,在松永秀手中很快就變成微縮的農家籬笆,精巧、充滿童趣。 有點意思。林景嚴站在臺上看得分明,挑了挑眉。這小鬼子有一套唬人的伎倆,動作輕柔、緩慢、優雅,給人一種悠然自得的感覺。 再看林滿慧,她似乎有點漫不經心,一把小花鏟、一雙手,完成所有動作。 挖個坑,種棵草; 再挖個坑,種上牽?;ㄌ?; 將泥土培上,左右打量著還留有大片空地的花盆。 真是急死人了!你好歹也學學小鬼子,做點小手工嘛,就這點野草,能夠整出個什么新花樣? 臺下的華國觀眾都恨不得跳起來催促:“小姑娘,別玩了,趕緊做正經事兒吧。你不急,我們快急死了……” 記者一邊拍照一邊嘀咕:“這姑娘不會什么都不懂吧?松永秀明顯是胸有成竹,設計好了作品主題與空間造型,連籬笆都能做得出來,這樣的小景觀既有野趣,又精致無比,一看就比那邊種草的花盆更好嘛?!?/br> 吉野川站在松永秀身后,不敢打擾他工作,只得咧開嘴傻樂,大肚子挺得老高,一副老子贏了該怎么把戰利品帶回家的趾高氣揚。 蔣弘方忍不住嘲諷了一句,聲音不大,但足夠讓林景嚴聽得清清楚楚。 “別出來丟人現眼了,直接認輸吧。別到時候亂七八糟的作品一展示,讓人笑掉大牙!” 話音剛落,松永秀轉過頭橫了他一眼:“閉嘴!” 吉野川也低聲吼道:“不許干擾松永大家工作?!?/br> 易和裕往花盆中輸入土系異能,林滿慧指尖輕觸,在精純的木系異能蘊養之下,狗尾巴草漸漸立直,搖曳生姿。 咦?臺下觀眾忽然來了精神。 “為什么我一看到這幾根狗尾巴草,心情忽然變得愉快起來?” “我小時候經常拔了它們玩斗草的游戲,你玩過沒有?”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兩個大男人興奮地討論起童年游戲,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野草便展現出勃勃生機。仿佛曠野之中、荒山之間,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野草就是這片領土的主人,蓬勃生長。 林滿慧栽種野草看著隨心所欲,其實很有章法,哪里疏、何處密,誰想和誰在一起……她心里有數得很。 那邊松永秀被蔣弘方插嘴打亂了節奏,深吸一口氣,忍住沒有轉頭看林滿慧,繼續著手中的編織動作,不一會兒,竹枝編的籬笆便已經完成,被他輕輕放在淺水一旁,底下用花泥固定住。 再取幾枝香茅葉、金魚草,修剪之后擺在籬笆旁,松永秀將桌面上處理過的鵝卵石在淺水中擺開,黑、白、黃各色卵石漸漸延伸開來,現出一條彎曲小徑。 這是一條彩色石子鋪成的美麗鄉間小路。 易和??吹竭@里,暗自點頭。松永秀將小原流插花藝術發揮到了極致,融合進不少水墨畫的元素,華國古風濃郁,這條小路頓時就讓整個畫面靈動起來。 選景完成,松永秀這才開始插花。 他插花的速度很快,菊花的枝葉已經修剪完成,就是一枝一枝按照構思將它們安放在既定的位置。 綠水秋波的花瓣淺綠,絲絲縷縷舒展開來,飄逸動人,成為畫面的主角?,幣_玉鳳花球渾圓,花瓣潔白似雪,再點綴以含苞待放的米黃色小雛菊、淺粉色月季,好一副秋日百花圖。 他從左手邊拾起一枝月季,將花瓣、葉片慢慢扯下,撒落水中。不知道為什么,不過是幾片殘花、落葉,卻營造出一種熱鬧過后歸于平靜的悵然之感。 臺下一片寂靜。 這小鬼子的插花作品還真他娘的好看?;ㄟ€是那幾枝花,但不知道為什么到他手里,這邊放一枝,那邊擱一朵,小小月季從竹籬笆縫隙里透出一抹緋色,太美了。 人類對于美的感知是無國界的,這一刻,來自泥哄國的插花藝術給臺下觀眾帶來極大的震撼住。 一分鐘之后,才有人悄悄說話。 “怎么辦?我有點緊張,怕那小姑娘輸?!?/br> “別說了,我都不敢看左邊?!?/br> “難怪小鬼子趾高氣揚,原來這個叫什么秀的人是位大師?!?/br> 松永秀長身而起,面色沉穩,安靜收拾桌面殘枝枯葉、工具。 蔣弘方見松永秀已經完成作品,這才敢說話,湊近吉野川耳邊道:“吉野先生,我們贏定了!您聽聽,底下那些人都開始擔憂和景公司了,哈哈……” 吉野川走到方桌旁,認真欣賞著松永秀的插花作品,連連點頭:“よかった!” 蔣弘方諂媚地跟在吉野川屁股后頭,聽他贊好,更是馬屁滾滾:“松永先生不愧是泥哄國的插花大師,這作品的意境簡直太美了,漂亮、漂亮?!?/br> 松永秀斜了他一眼,語帶不屑:“你看得出來好?”此人一臉媚相,半點風骨都沒有,真讓人反胃。 蔣弘方面色一僵,心中暗罵:老子夸你還夸出鬼來了?但他也不敢頂嘴,只得努力調動自己肚子里僅有的一點墨水,道:“看得出來,看得出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嘛?!?/br> 松永秀臉上似笑非笑,沒有理睬蔣弘方,將目光投向對面。 林滿慧不急不忙,慢吞吞地從花盆之中取出蓮瓣蘭。說也奇怪,明明是破壞性動作,她做起來卻悠閑自在,仿佛就是抱著娃娃換個地方玩耍罷了。 長方形粗陶花盆尺寸大約500*300,看著很是粗獷。林滿慧將蓮瓣蘭種在一側,指尖溢出一點木系異能,蓮瓣蘭開心地搖擺著枝葉,三根黃綠色的花枝也隨之搖擺,仿佛在說:這里挺好,我喜歡。 牽?;ㄌ俜N下,依著草根石塊,有些軟綿綿的無力感。 野草自然生長,花藤趴伏,蘭花傲然而立,每一樣植物都安然自在,充滿著野生野趣。 松永秀看了一眼,右手手指微動,有點手癢,恨不得把那一根牽?;ㄌ倬酒饋?、立住嘍。沒別的,實在是太破壞畫面感了。 就像一個班的小朋友,大家都在玩丟手絹的游戲,就有一個不聽話,撅著小嘴躺在地上耍賴:不嘛,不嘛,我就要玩老鷹抓小雞。 主持人看林滿慧停下手,詢問道:“你們的作品完成了嗎?” 林滿慧搖了搖頭:“乍離故土,讓它們先休息一下?!币痪湓捳f完,后排觀眾里竟然有人怔怔落下淚來。 一名年青人看向這位掉淚的老人,好奇地詢問:“老先生,您為什么流淚?是哪一個作品感動了你?” 老人哽咽道:“我是名華僑,一直旅居東南亞。遠離故土幾十年,今年才有機會回來。聽到臺上這小姑娘說出那一句話,觸景生情?!?/br> 老人的話引來華僑的共鳴。是啊,遠離故土,哪怕他鄉再好也寢食難安。到老之后,思鄉心切,葉落歸根。 主持人便看向松永秀,客氣地說道:“請您向評委、觀眾展示作品?!?/br> 有工作人員上前,將方桌清理干凈,只留下松永秀的插花作品,評委們紛紛起身,圍著方桌細細端詳。底下觀眾也踮起腳,仰著脖子,邊看邊交流著觀感。 松永秀等的就是這一刻。 檀香燃盡,只余空氣中一抹淡淡的香氣。松永秀將挽起的衣袖放下,取濕布擦干凈手,走到舞臺中央,抬眼看向眾人,氣定神閑。 “我的作品,名為《菊影》。大家請看……” 評委們的視線隨著他的右手,落在作品中的每一處。 “淺水微瀾,碎石小路鋪陳開來,正合一句古詩:籬落疏疏一徑深。農舍隱隱,只看到水邊籬笆,菊花與月季探出頭來,與水光相映。我國漢詩集《懷風藻》中記載了一首詠菊的詩,正與我這作品相合?!?/br> 說罷,他雙手背在身后,邁開小步,以獨特的音調吟誦起來。 “苒苒秋云暮,飄飄葉已涼。西園曲席開,東閣珪璋引。水底游魚戲,巖前菊氣芳。君侯客愛日,霞色鸞觴泛?!?/br> 他一邊吟,易和裕便一邊在林滿慧兄妹耳邊輕聲介紹著這首詩的背景。這是晚秋時分在長屋王宅邸舉行宴會時詠的一首漢詩,長屋王位高權重,但后來被污謀反自盡而亡,被稱為“最悲劇的宰相”,他的府邸景致優美,在當時非常有名。 林滿慧撇了撇嘴:“這詩不押韻,不好?!?/br> 易和裕啞然失笑:“古代泥哄國人推崇中華文化,以會寫漢字、作漢詩為榮。這詩如果用古音讀,還是很押韻的?!?/br> 說罷,他以古音慢慢吟誦,韻律清晰、節奏感強,聲音低沉而清悠,林滿慧聽得呆住,心神為之所奪。 吟詩的聲音很低,臺下聽不分明,但是臺上的松永秀卻字字入耳,也怔怔地發起呆來。眼前這個小伙子能講一口流利的泥哄國語,漢詩吟誦得比自己的老師都好,說起花道流派也頭頭是道,一個華國人竟然會對泥哄國的東西如此清楚? 向來孤高自傲的松永秀忽然心虛起來。 臺上五位評委被松永秀的解說吸引,結合這淺水、籬笆、碎石小徑、菊花、月季、落葉……營造出秋日景色,再想想詩中意境,不由得長嘆一聲。 菊花倒影,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啊。 欣賞過松永秀的作品,所有評委的目光都轉向林滿慧這邊。 林滿慧已經將桌面收拾干凈,只剩下一個大花盆?;ㄅ铻榇痔账?,灰撲撲的土黃色,表面還浮著泥土顆粒,看著一點也不起眼。 易和裕與林景嚴合力抬起方桌,放在舞臺中央。林滿慧右手一揚,一縷木系異能噴涌而出,盆中植物感受到這股精純能量,全都興奮起來。 努力,生長! 臺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仰頭看著眼前這神奇的一幕。 不過是纖掌一揚,食指輕點,花盆中的植物頓時就有了蓬勃的生命力,張揚而歡樂。野草也沒有變多,狗尾巴草依然搖搖擺擺,蘭花靜悄悄開花,似乎和先前并沒有大變化,但不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感覺眼前的一切不一樣了。 仿佛有一層迷霧被拔開,臺上主持人、評委、松永秀、吉野川、蔣弘方,還有靠近花盆的前排觀眾,都聞到一股草木與泥土混雜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頭腦清明。 牽?;ㄌ偎坪跏艿侥撤N神秘力量的召喚,藤條陡然拔高,帶著粉紫色喇叭花,直沖云霄,態度囂張而傲慢,與靜默開放的蘭花形成鮮明的對比。 “哇哦——” 底下一陣驚呼,這牽?;ㄌ?,莫非成精了么? 林滿慧淡淡道:“我的作品,名為《國蘭》。蘭花為花中君子,君子無爭。這一大片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她略微停頓一下,眼中露出一絲冷然之意:“這花盆,象征著我們的國土。這野草、蘭花,就是我們的民眾。不管是身居廟堂,還是蕓蕓眾生,都扎根于泥土,默默生長?!?/br> 底下人屏息而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少女,是要向曾經侵略過我們的泥哄國人宣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