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真是天意弄人。 楚棠輕輕嘆了口氣。 郁恪笑著點頭,走過來,似乎想低頭親親他額頭,楚棠皺眉,他便停止了動作,無奈道:好,我好好說話。明天早晨要去感業寺,哥哥早些休息吧。 兩人看著楚棠離開的背影,好半晌,才一齊收回視線,望向對方。 容約面無表情道:陛下要與臣說什么? 他在郁恪面前,一向恪守臣子本分,禮數從未有差錯,今天實在氣惱得過分,什么都顧不得了,禮儀完全拋之腦后。 郁恪也不在意,他現在得意炫耀的心情大過一切,甚至還生出一絲憐憫來,皮笑rou不笑道:不是你要與朕說什么嗎? 容約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道:臣記得,陛下說過,你對楚棠并無男女之情。 騙你的。郁恪隨手撥開楊柳絲,漫不經心道,君王的心思,怎么可以讓臣子猜透? 容約聲音冰冷:陛下在楚棠面前,和在他背后,似乎很不一樣。若楚棠知道自己從小養大的君王是這個樣子,想必也不會高興到哪兒去。 郁恪轉過頭,冷冷道:我與他情投意合,哪有你插足的份? 我與楚棠同僚十數年,陛下就這么自信,在楚棠心中,我和他的情分就那么微不足道?容約反問道。 郁恪盯著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那你看楚棠對你如何?他知道你的心思了嗎?不對,他也許知道了,可你藏著掖著,他為了不傷情面,便裝作不知道,不就足見他對你絲毫不上心了嗎? 這一下子就戳中了容約的軟肋。 猶如被一支利箭插進心里,他頓時說不出話來。 是,他怯弱猶豫,明明早知自己的心思,卻自以為為楚棠好,不敢說出口??赡切┰挔€在肚子里又怎么樣,日思夜想又如何,純粹是感動了自己,白白忍了那么久,活該不得楚棠喜歡。 活該被這個年輕的皇帝捷足先登。 容約臉色刷的蒼白了,過了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啞聲道:陛下所言甚是??杀菹?,他真的喜歡你嗎?你幾歲便跟在他身邊,他為人純善心軟,分不清憐愛與男女之情也是有的。 郁恪哼道:這就不勞容卿cao心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到這兒,其實什么都不用說了。 容約道:那臣就祝陛下與自己的老師一輩子情投意合,永遠不生嫌隙。 郁恪道:借愛卿吉言。 容約拱手:臣今晚失禮,還請陛下恕罪。 朕能體諒,郁恪負手道,退下吧。 容約走后,荷花池邊緊張可怕的氣氛才松緩了一點點,但郁恪臉色依舊冷若冰霜。 容約和宋越的話同時在他心頭響起。 哪怕他一時鬼迷心竅喜歡你這款,可時間久了,你們的矛盾會越來越多。 永遠不生嫌隙。 黎原盛走過來,額頭上還有些大汗涔涔:陛下,夜里風涼,還是回去吧。 荷花池里的荷花綻放著,在月光下顯得玲瓏純潔。 郁恪看了一會兒,道:走吧。 楚棠是喜歡他的,他們才不會有什么嫌隙。 國師府。 管家在門口候著,看到楚棠的馬車停住,上前去撩起簾子,扶楚棠下來。 楚棠還是挺相信郁恪能處理好他和容約的事的,所以也沒怎么擔心,反而想起了遇見容約前郁恪的反常。 郁恪為什么會突然說什么像他還是像誰這樣的話呢。 他問身邊的管家:陛下有沒有進國師府的書閣? 管家道:是,今天國師回來之前,陛下進了書閣。小的見陛下執意,便沒敢攔著,是小的失職。 郁恪是皇帝,他一個管家哪能阻止郁恪做什么? 楚棠擺擺手,問道:那他出來時有何異樣? 管家想了想,回道:出來時面色似有不虞。 雖然楚棠一回來,陛下的面色就好起來了。 楚棠若有所思道:我去書閣瞧瞧吧。 第101章 橫刀奪愛 楚棠去書閣里看了看, 倒沒看出什么異樣, 暗格里所有東西都在, 擺放方式沒變, 未曾被人動過。 管家道:陛下當時沒讓小的跟著,不過出來的時候, 他手里拿了一本書。小的方才收拾房間時, 發現陛下將那本書放在了國師的床頭。 書桌上的書有翻動過的痕跡,少了一本楚棠??吹? 應該就是管家說的那本, 看上去就像是郁恪進來找書的,一切都很正常。 楚棠點了點頭。 回到房間, 他床頭果然多了書, 不過是兩本,一本是他之前遍尋不得的皇帝軼志下一卷,另一本正是藏書閣里少的那本。 雖然心里還有一絲疑惑,但郁恪不開心的話,會自己說出來。既然郁恪都沒有明確表達出來,他又何必費心思多猜。 楚棠搖搖頭,坐下來, 拿起那本軼志翻了翻。 小青帶著人進來, 問道:國師可要沐??? 嗯。楚棠點了點頭。 小青讓身后的侍女去奉茶, 道:那奴婢下去安排好。 侍女在楚棠身旁的桌子上放了一盞茶, 楚棠不經意望過去, 那侍女惶恐地低下了頭, 發絲垂落,臉頰紅紅的,但明顯顧忌著什么,很快便和小青退下了。 她有幾分眼熟。 楚棠愣了愣,突然想起一件挺久之前發生的事。 郁恪那小孩哪兒都好,長得好看、會撒嬌、能聽話,正事上一般不用他多cao心,還很會伺候人,楚棠和他在同處時,確實被伺候得很妥貼。就像他隨口提到的一本書,郁恪都能給他找來。 人大概都是喜歡享受的,他也不例外,或許就是這些好處促使他答應了郁恪的追求。 就一點不好,控制欲太強,太愛吃醋。 小時候郁恪和八皇子針鋒相對的事跡就不用說了,樁樁件件,難以說明。說起來也只是兩個小孩的賭氣,楚棠憐他從小就孤苦伶仃的被人欺壓過,只提醒他要注意分寸,倒沒多苛責。 他以為郁恪長大后會懂事一點,多少懂得控制自己的占有欲??呻S著年歲漸長,他反而變本加厲了。 有一次夜晚,楚棠覺得身體有些疲累酸痛,恰好小青認識的一個婢女很懂推拿之術,便讓她過來替楚棠松松骨頭。 楚棠那時批公文,聽過后就忘了這件事,等批完一些出去,才知道那侍女在外間跪了半個時辰。他又暫時沒得空,便讓她起來坐著,等他批完傳喚再進來。一來二去,等按完之后,已經是深夜了。 第二天,這事不知怎的傳到了郁恪耳里。在朝堂上,他半點兒都沒表現出來,以至于他一下朝就怒氣沖沖地跑到國師府鬧時,楚棠還一頭霧水。 發生何事?楚棠以為有什么要緊的事,便屏退左右,問道。 下人退出去的時候,郁恪環視了一圈,咬牙切齒道:昨晚去哥哥房里的是哪個? 楚棠:什么哪個? 郁恪看上去想砸東西,在楚棠面前又強忍著,壓抑道:和哥哥在房里度過好幾個時辰的那女人。 你在想什么呢?楚棠面無表情道,那幾個時辰我在批公文。 郁恪余怒未消:不可能!孤男寡女的,要不是做什了么,怎么可能待那么久? 楚棠都有送客的心了,面上還耐著性子道:我只是身體不適,讓她進來按了按肩膀。 郁恪眨了眨眼,放下了手中的瓷器,道:真、真的嗎? 楚棠那時以為他聽信了傳言,便沒多想,只道:陛下多慮了。 郁恪湊到他跟前,伸出手,給他揉了揉太陽xue,嘟囔道:我聽到的時候都氣壞了。哥哥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娶妻的。 楚棠無話可說。 郁恪又捏了捏楚棠的肩,力度適中,很舒服。楚棠臉色沒那么難看了。 是我按得好,還是她按得好?郁恪酸溜溜地道。 楚棠道:她家里世代行醫,你說呢? 郁恪怒了:還說對她沒意思?連她家里世代行醫都知道! 楚棠就那晚隨口一問,記性好就記住了。 他不說話,郁恪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氣一會兒也就過了。 以后我給哥哥按,郁恪小聲道,仿佛在許一個重大的諾言,語氣堅定,別人都不許碰你。 楚棠看他一眼。 郁恪抿抿唇,道:我是怕他們下手沒個輕重,傷了哥哥。再說,我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孝敬孝敬師長怎么了?你說是不是,哥哥? 楚棠無奈地揮開他的手,送他出去。 他以為郁恪會就此罷休。沒想到之后幾天,他在府里都沒見到那個侍女。一問才知道郁恪將她帶去了宮里。 郁恪雖然孩子氣,但到底有分寸的。楚棠不擔心他會做出不好的事,便沒過問了。 又過了幾天,郁恪興沖沖地跑到他房間,將他從書桌前拉到榻上,全身上下按了個遍。 確實舒服。 楚棠趴在榻上,問他從哪兒學的。 郁恪得意洋洋道:向你府里那侍女討教的呢,我一學就會。 楚棠奇怪:那你怎么不放她回來。 郁恪面不改色道:你不是夸她手藝好嗎,我便叫她教教宮里的人,好讓我以后也享受享受。 楚棠點頭。 郁恪嘆了口氣,一邊輕輕揉著楚棠的后腰,一邊道:我本來還想將她留在宮里的呢,手藝這么好,可不能失傳。不過我不能橫刀奪愛,哥哥你說是不是? 這話聽著大度,其實不然。 楚棠直覺地跳開了陷阱,淡道:哪有愛不愛的,你若喜歡,帶進宮里便是。 郁恪這才笑了,道:哪能呢?我才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這事也算揭過了。 后來那侍女回來,楚棠倒沒怎么見著她。 小青無意和他說到:聽說陛下很欣賞她的手藝,賞了很多銀子。不過接連幫人按了幾天,她這幾天手都抬不起來,奴婢便讓她回去歇著。 如今細想起來,郁恪愛吃醋真是從小吃到大,改也改不了。楚棠也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問題,等容約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再好好和郁恪說一說。 否則按他這樣強的占有欲,以后指不定會生出什么嫌隙來。 楚棠放下書,起身去沐浴了。 也不知道郁恪有沒有處理好和容約的事。 第二天早上,一道響亮的聲音劃破了清晨的寂靜。 楚棠出來,就看到宋雙成在廳里走來走去,還抓著管家問:他是真的回來了?你們沒騙我吧? 管家客氣道:小的不。將軍您瞧,國師來了。 宋雙成猛地回頭,眼睛一亮:國師! 楚棠讓管家退下,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宋雙成哈哈大笑道,國師無恙,我們自然無恙。 兩人坐下,宋雙成道:昨天回來的?怎么不讓人去給我通報一聲,今早聽到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 是臨時起意,以后或許還會走。楚棠道,看著宋雙成擔憂的眼神,他又道,當然,也還會回來的。 宋雙成:你是個有主意的,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攔不住,就不多說無謂的話了。 將軍一切還好?楚棠問道,京中有什么奇聞異事嗎? 宋雙成道:好,一切都好。陛下勤勉為政,郁北沒什么大問題。奇聞異事沒有,倒是有個喜事,你要不要聽? 楚棠笑了下:你說。 一個月后我要成親了,宋雙成道,拖了這么久,父親都快要打死我這個不肖子了。到時候你一定要去喝喜酒不對,你不會一個月后剛好就要走了吧? 宋雙成之前并不喜有人管著,府里有歌姬舞姬多,卻未曾有正妻?,F在到了那個年紀,也該做這個年紀做的事了。 楚棠道:不會,我會去的。 他沒戴面具,膚白勝雪,五官精致,對于一個男人來說,相貌漂亮得過分。 宋雙成點點頭,好半晌才移開了眼睛,喝了口茶,忽然有些感慨:時易世變,沒想到都過去那么長時間了。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就在蔚瀛不對,是在宮里的藏書閣里。 楚棠第一次來到郁北,就是在蔚瀛救他們的時候。 我記得,你說你在藏書閣見過我的畫像。楚棠端起茶杯,道。 按理說,他是在蔚瀛那次才第一次到郁北,宋雙成卻在之前便看到他的畫像楚棠過來前,郁北都沒他這個人,怎么會有他的畫像,時間節點并不對。 其實是楚棠的作為。 在接收到任務信息后,他便想到,郁北當時危機重重,內憂外患,他需要一個助力。宋家忠興耿耿,又有威望,無疑是楚棠的首選對象。 所以他讓系統篡改了宋雙成的一點記憶,讓他記憶里確實是存在他這個人的。為避免他真的去找有沒有記憶中的那些畫像,系統在藏書閣里也放了畫像,既能顯示記憶是真的,又能表示他楚棠與先帝有聯系,在宣讀遺詔時便少了一份質疑。 當時他還不會用系統的功能,放畫像的事就全權交由系統去辦了。 看來辦得挺好。 宋雙成道:我那時以為先帝只是擔心你與前國師勾結,才派人盯著你的,連一舉一動都要匯報上去。沒想到他連遺詔都給了你,看來是既相信你的能力,又忌憚你的能力。 楚棠:帝王多疑,少不得派人監視我。 宋雙成道:不過咱們現在這個年紀輕輕的皇帝,對你可是信任有加啊。 楚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