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楚棠臉色平靜,一手抱著小寵,另一只手伸過去將他拉開。 火狐貍已經醒了,機敏地跳上楚棠的肩,然后不知眼尖地看到了什么,跳了下來,朝遠處跑去。 你們郁北有句話怎么說來的,連沙慢悠悠說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楚棠手腕一轉,擰著他的手:不是所有人都能風流的。 月空下,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 最后,楚棠反身給了他胸口一拐手,連沙悶哼一聲,牽制楚棠的手失了力度,松了開來,轉眼就被楚棠掃到了地上。 楚棠的胸膛微不可見地起伏了一下,白色靴子踩上連沙受傷的地方,低頭看他:可汗還想再來一次嗎? 連沙坐到地上,雙手撐著,倒也沒想反抗,眨眨眼,說:你師從何處?身手確實厲害。 無可奉告。 那只狐貍不知跑哪兒去了,楚棠皺眉,腳下不自覺使了點力,就聽連沙又哼了一聲,似乎很痛。 楚棠收回腳:需要我拉可汗起來嗎。 連沙捂著胸口,眼神晦暗不明,聲音有些嘶?。翰挥?。 眼見著楚棠白皙的臉上因為打斗而起了一點兒紅,那種悶悶的痛快感又涌了上來自從見楚棠第一面開始,這種感覺就一直伴隨著他。 方才被楚棠踩著,稍微痊愈的傷口襲來陣痛,與以往受傷的痛感不同,說一種奇異的、既痛又有快感的感受。 楚棠也只當是一場切磋,點了點頭就要走,連沙就又拉住了他。 楚棠回頭,連沙臉色有些紅:你 一支破空而來的利箭打斷了他的話。 一絲碎發落到地上,那支箭堪堪擦過連沙的臉頰,然后如穿云似的射向了遠方,消失不見。 連沙臉上滲出一道血絲。 兩人順著箭來的方向望去。 坡下,郁恪剛放下手上的弩,冷冷地看著他們,臉色極其難看,像是要吃人了。 連沙著楚棠耳邊小聲道:深夜幽會,這位陛下又如此年輕,你說他會不會懷疑你和契蒙勾結? 郁恪握著弩,發出了骨骼響動的聲音。 他大步走了上來。 連沙松開手,笑道:陛下怎么來這里了? 郁恪呵道:來這兒散步。 他轉過頭,牢牢盯著楚棠。 楚棠回以淡定的目光。 郁恪咬著牙:你們方才在做什么? 啊,只是說會兒話,連沙道,陛下不會介意的吧? 郁恪怎么可能不介意,他看見楚棠和別人單獨在一起就要心慌,介意得不得了。以前在宮中有容約、有那些個女人,他防范得厲害,這次出了宮,多了個麻煩的郁悄他對楚棠表現出的赤/裸裸的**,讓他恨不得飲其血食其rou,現在又來了個連沙,方才看到那一幕,簡直要他氣血上涌。 他既想質問楚棠,為什么和別人處在一起,又想將另一個多余的男人殺了扔到山坡下,好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楚棠面前。 他就說過,不能讓其他人看到楚棠。 所有人都想要和他搶楚棠。 郁恪輕扯嘴角:有什么話要說這么久。 連沙皺眉,似乎很煩惱的樣子:我和國師一見如故,難免耽擱了些時間。 郁恪眼里騰的起了兩串火焰。 一道清涼而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過來。 郁恪和連沙回身,不由自主就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對視了一眼,噼里啪啦勾出許多火星來,又仿佛嫌棄得緊,立刻雙雙扭頭,看向前方。 是楚棠在說話,他朝那只藏在土洞里的火狐貍招手。 火狐貍小心翼翼探出頭,畏縮地看了郁恪一眼,然后一跳一跳跑到楚棠身邊。 楚棠抱起它,轉身,道:夜已深了,陛下和可汗有要事相商嗎? 郁恪那團火仿佛被他清冷的眉目熄滅掉了,看著他不知說什么。 連沙道:沒有。 聲音也莫名喑啞。 臣先回去了。楚棠看了看郁恪的神色,對他道。 郁恪情不自禁就點頭:好。 等楚棠走后,兩人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郁恪扔下弩,鐵器在地上發出鏗鏘的響聲,他涼涼道:既然沒有要事,那可汗不介意和朕切磋一下吧。 連沙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 與十幾年前的記憶迥然不同,那個幼弱的小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健壯的青年,站到他面前,毫無示弱,氣勢甚至比他還強大,威壓沉沉,好像被一匹狼盯上。 陛下真要和我切磋?連沙道,是真心的呢,還是只是因為方才我碰了國師? 郁恪沉聲道:這就不勞你cao心。 他身形一動,手上動作狠厲不留情,直擊連沙喉嚨,招招致命。 連沙正值壯年,又是在草原上長大的,交手時臂上肌rou線條明顯,力量驚人。 郁恪穩穩擋住。 骨頭碰撞的聲音在夜里砰砰作響。 過了很久,兩人大汗淋漓地停了手,嘭的一聲,郁恪壓住連沙,一手擰著他的手在背后,一手掐住他喉嚨。 連沙只覺渾身都痛,動彈不得,殺意在他頸邊威脅。 郁恪唇邊有著青紫的擦傷,無損他的狠意和英俊,他沉聲道:可汗,朕勸你不要做無謂的白日夢。 作為男人,他很清楚,連沙看楚棠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而是那種男人看上獵物的眼神既喜愛獵物的容貌,更折服于他的才能與氣質,想要將他收入囊中,像金屋藏嬌那般,帶著掠奪和暗伺時機。 連沙胸腹隱隱作痛,心想這人還真是深藏不露。 他笑了幾下,隱含惡意:陛下,楚國師還不知道你心懷這種鬼胎吧。 郁恪松開手,整了整袖子:與你無干。 怎會與我無干?連沙直起身,抹了下嘴角的血,我和國師十幾年前就結緣了,這次一見,甚覺相見恨晚。 郁?。撼闹粫X得你惡心。 連沙道:我們草原上長大的男兒,哪管喜歡的是不是女人呢?郁北多繁文縟節,這是陛下才要擔心的事情吧,何況我聽聞陛下是由國師一手帶大的,那就是長兄如父的情誼了,若國師知道你的心思,想必會更覺惡心。 不煩你cao心。郁恪冷冷道,我只提醒你一句,你敢再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楚棠,我必將你千刀萬剮。 連沙捂了下胸口,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抹略帶病態的笑意:好啊。 第47章 示弱討巧 暖融融的營帳里, 楚棠褪掉了外袍, 脫去玉冠, 漆黑長發披散著,坐在桌前低頭看書時, 青絲微微滑落在肩上,經由燈光打下一細小的陰影, 更顯得肌膚如薄瓷白玉,通透而瑩潤。 許憶在旁邊給他添了盞燈,又將涼了的水換成溫熱的,這才低著眼睛退了出去。 退到門口時,碰見了一臉陰沉的皇上。 郁恪身后一大群人都低頭彎腰,不敢多說多看,生怕他生氣。 國師睡了嗎?郁恪問道。 許憶面無表情地行了禮。 皇上問的是門前守衛的士兵,那士兵受寵若驚:回陛下,沒有。 郁恪看了許憶一眼,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似笑非笑:許侍衛在國師身邊伺候了多少年? 回陛下,已有十五年。許憶不卑不亢地回道。 郁恪負手而立:十五年,也挺久了。 許憶應了聲:是。 郁恪輕笑道:那就繼續努力吧。 謝陛下關懷。 郁恪往前走,士兵馬上掀開了門簾。 越過許憶時,郁恪唇邊的笑落了下來,像終于不再要假面具面對抱有敵意的人, 露出了他心底的惡意。 許憶手一頓, 看著手中換下的茶杯, 低眉順眼的。 郁恪一進去,就看到書桌前的楚棠。 陛下,楚棠在門口就聽到了他來的動靜,放下書,起身道,怎么來了? 郁恪抿了抿唇,眼角眉梢有些失落,仿佛玩游戲打了敗仗的小孩,遇到了信賴的親人,忍不住要向他哭訴抱怨,又怕大人嫌他不懂事,隱忍著不說話。 楚棠打量了下他:連沙和陛下說了什么? 郁恪搖頭:沒有。 楚棠眨了下眼。 郁恪走到楚棠身邊,像小時候那樣彎腰從身后抱住楚棠,小聲道:只是想起了以前孤立無援的日子,一時悲從中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鄙視自己。 悲從中來個頭,他從來就沒有這個心情的時候。那些任人宰割的過去,他想起來只會感覺到對自己無能的憤恨和對敵人要以牙還牙的殺意。 只是在楚棠面前,他必須小心藏起那些殘暴的念頭,不然要是讓楚棠察覺了,他就失去唯一的優勢了。楚棠看著強大無敵,性子冷情,其實面對親人的時候,總會有那么點兒微微的軟化。 示弱討巧是最適合撒嬌的。他在楚棠身邊那么多年,敏感而謹慎地觀察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這點所以他恨不得楚棠所有的心軟都是因為他。 雖然不是很有可能,楚棠身邊圍繞了那么多人呢,打死一個還會再來另一個,他只能小心翼翼保留楚棠這份心軟。 誰能想到呢,他都那么大了,還是個一國之君,喜歡一個人,對方卻仍然以為是兄弟情,他不止不能坦白,還要在這種惱人的所謂親情中保持喜悅的假象。 不過只要他對楚棠依然是特殊的那個人就好。 他能忍,也能等。 果然,楚棠語氣有些軟和了,雖然聽起來還是冷冷淡淡的:陛下不要難過。 我還會回到以前的日子嗎?郁恪聲音里似乎滿是擔憂,其實眼睛里無波無瀾,道,母妃去了,所有人都不幫我,我還是那個被人俘虜而無助的皇子。 楚棠只道他見了仇人,心緒難免不平,安撫道:不會的,有臣在。 郁恪情不自禁就笑了,只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松開楚棠,起身,挑眉道:這可是國師說的。 嗯。 連沙他說你想和他合作,將我拉下位來。郁恪可憐兮兮道,哥哥不會真的嫌棄我這個皇帝吧? 方才和連沙的對話確實有這個,不過那是連沙主動和楚棠說的,楚棠哪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道:沒有的事。 想起皇帝大多生性多疑,楚棠抬眼看了下郁恪。 他剛才的低落,不會真的是因為擔心楚棠和別人勾結背叛他吧? 郁恪眼里笑意盈盈:我就知道哥哥不會。 楚棠回身,眉間一皺:你臉上怎么受傷了? 剛才郁恪站的地方光線不足,沒仔細看到他臉上有傷,現在離這么近,才看見郁恪臉上青紫的傷口。 似乎在應和他的話,郁恪當即嘶了一聲:哥哥不說我都忘了,那連沙打我。 這可就是惡人先告狀了。明明是他先動手的。 然而他說得就是理直氣壯,他以前就這樣借機賣乖討好,無比熟練可見小孩子從小就長歪了。 要不要去看太醫?楚棠問道。 郁恪搖頭拒絕:不。夜深了,就不打擾太醫休息了。而且,被人知道,我連一個契蒙人都打不過,豈不是很丟臉? 楚棠道:怎會? 郁恪笑道:哥哥給我搽下藥就可以了,這不是有嗎? 軍營營帳中常備有藥酒。 楚棠拿過瓶子,坐了下來,對郁恪道:過來。 不用他說,郁恪就自動走過去了。 楚棠揭開瓶塞。 為了更好上藥,郁恪躺了下來,枕在楚棠大腿上,閉著眼睛,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當然,他只敢在心里這樣明顯地表露出得逞的歡喜。 郁恪身材高大,是青年人獨有的修長與健壯,長胳膊長腿的,躺在榻上需要微微彎曲著腿。 郁恪小時候受傷了就經常找他撒嬌,要他給他上藥,此時此刻,看著郁恪放松的神情,竟沒反應過來與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嘴角眼角有細小的傷口,不算嚴重。 那些輕微的傷帶來輕微的痛,一點兒都影響不到郁恪,讓他心神混亂的只有楚棠滑過他臉頰的冰涼手指。 楚棠聲音也涼涼的,讓他的傷口感覺更舒服了:怎么自己和他動起手來了? 侍衛那么多,還是在自己的地盤,總不至于讓自己落了下風。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郁恪狡黠地笑道,沒說是自己故意受輕傷的,叫人來打就沒意思了,不如親手報仇。 雖說赤手空拳,又要顧忌著連沙的身份,不能讓他傷得太明顯,否則楚棠又該難辦了,但是他每招都挑了不顯眼卻格外疼的地方來打。連沙回去,恐怕只會覺得痛上加痛。 想到這兒,郁恪就像個偷偷報復了敵人的小孩子,心里有那么一絲幼稚的竊喜。 連沙年紀都這么大了,快到不惑之年了吧,竟然還敢肖想楚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兇巴巴的契蒙臉,和楚棠相比,簡直就是云泥之別,他怎么敢碰楚棠?真是玷污了楚棠。 說起來,年輕應該也算是他的優勢。 他這么想的時候,完全忘了楚棠對外宣稱的年紀也是不惑之年了。不過有什么關系,楚棠在他心中永遠是那個救他出火海的蓋世英雄,永遠是十幾年前那個模樣。 郁恪凝視了下楚棠的臉,然后又閉上了眼,小聲嘟囔道:哥哥在西北怎么不戴面具了? 楚棠說:軍中將士豪爽,不拘泥這些。 也是,都是大老爺們,忙著訓練,國師聲名烜赫,誰又敢冒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