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楚棠慢慢道:而且,好像是陛下不想再看到我,見了面也不高興。 三年后第一次碰面,郁恪就冷著個臉,好像連話都不想和他說,難道不是郁恪自己的問題嗎? 楚棠忽然想到他離開的原因之一,好像就是由于他們之間太親密了,需要讓郁恪冷靜冷靜??从翥‖F在這個樣子,成熟了不少,想必也忘了青春期短暫的悸動了。 想到此,他打量了一眼郁恪。 郁恪好似沒注意他的目光,面無表情,坐到了另一邊。 楚棠心里默默回想了以前的郁恪,要是三年前的他,應該會粘著他坐下吧。沒有以前粘人了,看來是奏效的。 郁恪緊了緊拳頭,似乎想到了傍晚的情形,壓抑著怒氣,低聲道:哥哥不顧自身安危,我難道還要高興? 天知道他看到楚棠一人面對那群馬賊時是什么心情。三年了,他何嘗不想在楚棠面前表現得威嚴沉著一點?可楚棠這人總有辦法激起他不懂事的一面。 后顧之憂沒有了,楚棠聽到他話,心軟了,道:抱歉,我沒想到你會出現這里 郁恪打斷他的話:我不出現你也不能孤身犯險! 楚棠一愣。 郁恪站起來,煩躁地走了幾圈,似乎覺得自己過分了,抹了把臉,道:我不是在責怪你。 千機閣的人聽從楚棠的命令留在了軍營,楚棠從現代被傳送到蔚瀛,就是在那個綠洲城鎮上。事實上,他是主動在那些馬賊眼皮子底下露富的,因為他來蔚瀛就是為了查那個侯爺的事情。不過這肯定不能和郁恪說。 楚棠道:我知道。我說錯了,是我不該不珍惜性命,讓你擔心。 青年緊繃的臉色松了下來,仿佛冰霜遇上了春風,情不自禁就化掉了。 郁恪耷拉下肩膀,保持著距離,坐到楚棠身邊,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哥哥,我只有你一個親人。 楚棠嗯了一聲。 郁恪咬咬牙,仿佛在做什么賭注,莫名有種孤注一擲的意味,道:既然哥哥希望我成婚,那我成婚好了。不管和我成婚的人如何,哥哥你也要記著,你才是我唯一的親人,半點閃失都不能有,不然我會發瘋的,你明白嗎? 楚棠眸光動了動,回握住他的手:好,我以后一定小心。 青年拉著他的手,擁住他,聲音沉穩:你說的。 楚棠像小時候安慰他那樣,撫了下他的背,道:好,我說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郁恪面無表情,眼底卻微微猩紅,好像燃著兩團悲哀的火焰,慢慢變得堅定。 第37章 悄然變化 外面士兵持刀巡邏, 護軀甲胄摩擦出冰冷的聲音,時不時傳出些嘈雜的問話聲。 侍衛重重守衛著中心的帳營, 見到有什么人靠近立刻嚴陣以待。室內安靜得很,燭火跳動發出的噼啪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郁恪抱著楚棠,像小時候那樣親近他, 好半晌調整了情緒后才放開他, 道:那哥哥為什么不帶人就離開這里? 他臉色微沉,似乎不等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就不罷休一樣。 楚棠道:去探查七王爺的事, 在他的地盤上, 不能太招搖。 郁恪冷哼一聲:他有什么好忌憚的。 再說下去就要露破綻了。楚棠轉移了話題:陛下為什么要來蔚瀛?宮里怎么辦? 郁恪道:來看看邊疆的情況,順便解決了東廠和七皇叔的事。 楚棠點點頭。 郁恪偷偷看他的臉色,發現他深信不疑, 心里松了口氣。 東廠是先帝之前就留下來的問題,和歷朝歷代一樣,就是用來監視官員百姓,鞏固皇權的。但先帝那代因為醉心于聲色不理國事,東廠開始越過皇帝, 直接行使權力, 隨意偵緝,慢慢失去了控制。 因為掌握的權力太大, 東廠釀制冤案、干涉獄政等事件層出不窮。后來楚棠回了郁北,看到宦官干政的問題嚴重, 扶郁恪上位后就直接將東廠給拔除了。 只是他沒想到, 東廠有些人賊心不死, 和七王爺的人混在了一起,還惹出不少事來。 郁恪這個回答很正經。 知道郁恪是為正事而來的,楚棠拍拍他的肩以示贊賞:陛下為君,懿德勤勉,英明神武,恩澤天下。 郁恪瞇了瞇眼,看上去有些饜足的意味,道:這話我在郁北都聽得多了,但我偏最愛聽哥哥說。 楚棠笑了下,漂亮的眼睛微微彎了彎,比蔚瀛的月亮還要亮。 郁恪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狀似不經意道:我聽聞哥哥府中養了個小孩,是誰家的? 楚棠認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郁恪說的小孩是指誰,沉吟了下,道:他是七王爺的小兒子,叫郁慎。 郁恪道:我知道七皇叔有兩個兒子,一個郁慎,一個郁悄,為何那個小的會在你府里? 我在京都撿到的,楚棠慢慢解釋道,因為他是庶子,他哥哥不喜歡他,又怕他長大后與他相爭,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將他趕出了蔚瀛。 郁恪沉思片刻:好,哥哥既這樣說,便是做了萬全的偵查,我會命人看著的。 楚棠點頭。 之前他看到那張和郁恪小時候頗為相似的臉時,心里覺得奇怪,又想到七王府的事情,就派人來蔚瀛查了,這一查,發現那小孩兒果然是郁慎。為避免是郁悄使的詭計,楚棠又拿了郁慎和郁恪的頭發回現代做了鑒定,結果如實。 和楚棠說話的時候,青年語氣平穩,只是深邃的瞳孔仿佛泛著幽幽的光,像伺機而動的野狼,隱隱有股勢在必得的意味。 楚棠何其敏銳,話語一頓,不經意地抬眼看了下郁恪。 郁恪神色如常,一雙美瑞鳳眼似笑非笑,仿佛在奇怪楚棠為什么突然看他,問道:哥哥為何這樣看我?是不是覺得許久不見,學生長大了? 他這一說,楚棠的重點就偏了,認真看了看這個自己從小養大的小孩,道:嗯,是長大了。高了,也英俊了。 郁恪勾唇笑了下:那方才回來時,哥哥好似不喜歡和我同騎踏雪,可小時候哥哥和我一起學騎馬時,在背后扶著我,分明耐心溫柔。是不是嫌我長大了,沒小時候可愛了? 回來時,楚棠確實直著腰,兩人雖同騎一匹馬,中間卻隔著點距離,看上去就好像一點都不愿意靠在郁恪懷里一樣。 楚棠哪里知道青年連這等小事都要計較一下。 楚棠道:陛下多慮了。臣只是怕冒犯陛下。 郁恪細細端詳著楚棠的臉,忽然問道:哥哥是不是不高興? 楚棠一怔,回過神時青年已經摘下了他蒙臉的白絹。 郁恪道:是不是因為我沒告知你便到來此地,礙了哥哥眼? 陛下又說胡話。楚棠笑道,迎著郁恪有些擔憂的目光,他想了想,說,只是在西北三年,很久沒有見到親人了,一時高興,心緒難平。 他說的是實話。這次回現代,和楚父見面,讓他又回憶了一次小時候楚父做過的事,他說不上什么憤怒,只是有點感慨,自己從小親情淡薄,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冷淡,無緣親情?雖然這點波動很快就平靜下來。 今天驟然見到郁恪,那點心緒起伏又來了郁恪是他養了那么多年的孩子,雖然他經常離開京都,但到底看著他長大成人,縱使他性情涼薄,且他非郁恪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可看著郁恪時,也經常會有那么一瞬為人父兄的喜悅。 那為什么為人丈夫和生身父親,楚父卻絲毫不顧惜過他們?他心里有一絲困惑,連帶著見到郁恪那一刻都心軟了下來。 因為在想事情,楚棠難得的出神,暖光下,映照出他白皙如玉的臉,長長的眼睫垂著,打下一小片陰影,看上去竟莫名有些脆弱的氣息。 郁恪的視線牢牢鎖住他,半晌,他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道:哥哥說這話可是在哄我?第一次聽哥哥說我也是你親人,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臣說真的。楚棠道。 郁恪終于不端著了,真心笑了下,握了握他的手:我信就是了。 過了許久,再次見面,兩人之間卻好像什么也沒變,又好像有什么東西悄悄變了。 門外忽然傳來侍衛的聲音:啟稟陛下、國師,宋將軍求見。 宋雙成是來稟告今天有關于馬賊的事的。 陛下猜的不錯,果然是郁悄的人在挑起事端。宋雙成道,郁悄繼承七王爺的爵位和封地,又和東廠余孽勾結,在蔚瀛制造混亂,假借了流匪的名聲。拿回的袋子里有王府的令牌,屬下的人借此深入一查,取下了他們枉法的證據。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郁恪聽完,神色不變:朕和國師知道了。 談完正事,宋雙成要告退了,道:陛下勞累,還請早些歇息。國師也是。 嗯。郁恪淡淡應道,看向楚棠。 楚棠道:臣也先告退??粗翥⊙劾镫[隱的期待,想起方才的話,楚棠微微一笑:陛下晚安好夢。 好。哥哥也是。青年頷首,動作淡定,眼睛卻亮亮的,讓人想到像被馴服的狼狗,在壓抑著興奮感和主人告別。 等他們走后,郁恪站在原地,眉目沉了下來,看上去有些疲倦也是,奔波數日才到蔚瀛,再怎么年輕強健都會感到勞累。良久,他走出營帳,侍衛恭順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訓練場。 皇上親臨軍營,上下將士必然精心準備,小心伺候。 自古君主來營地,都是要干正事的,視察軍情必不可少,再累也不能懶。 等忙完所有事情,已經到深夜了。郁恪沐浴完,帶著一身寒氣回去,到了門前,他話語一頓,皺眉道:誰在里面? 聽他說話的將領一頭霧水:臣愚笨,不能領會陛下的他話沒說完,余光就瞥到自己的副手一臉汗水的樣子,心里大驚:你做了什么? 明亮的燈光隱約照了出來,鼻子靈點兒的都能聞到有股淡淡的脂粉香味漂浮著,在冰冷的軍營里仿佛送了個溫香軟玉進來。 副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饒命!是、是 他結巴著說不出話來。郁恪嘴角輕扯,不發一言,年輕的臉龐透出強勢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副手磕頭道:皇上恕罪!陛下第一次親臨蔚瀛,長途勞累,臣以為、以為這樣可以使陛下寬慰是臣妄自揣測圣意,臣罪該萬死! 那將領沉著臉,道:你說你干的糊涂事!陛下宮里要什么人沒有,輪的著你送人嗎!還不快下去領罰!他看向郁恪,彎腰小聲道;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陛下。只是那人絕對是干凈的,陛下何不 其實副手也算冤,因為送人到皇帝榻上是以往軍中留下來的潛規則,他想著這個皇上年輕氣盛,一路來到這里肯定需要發泄,今天千辛萬苦才挑選到合適的人。但誰知道這個皇上第一次親臨軍營,不知道送女人是軍營里討好權貴的一種方式,看上去竟也不喜歡這種方式,著實讓人害怕。 沒有朕的吩咐,擅自闖進朕的營帳。郁恪慢慢道,以偷竊機密論,軍法處置。 是!臣領罪!副手大汗淋漓,不敢辯白。 將領趕緊讓其他人去收拾帳篷:還不快換掉所有東西,免得污了皇上的眼睛。 手下人立刻弓著腰進去收拾。 郁恪神色淡淡的,卻讓人背后滲出冷汗來。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你們有沒有給國師送過人? 他問得不咸不淡,可聽起來無端幽幽的,使人脖子一涼,仿佛有種下一秒腦袋就要掉了的感覺。 副手腦子一蒙,結巴道:有、有過一次。 郁恪眼底戾氣一閃而過,沉聲道:國師反應如何? 沒沒,國師說他沒這個需求副手頭皮發緊,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冒出來。 郁恪多聰明,一下子就想清楚這是上位者接風洗塵的另類方式,想到楚棠也是今天才回營的,他眼眸一壓,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軍中條件不算差,楚棠處理了事情,沐浴更衣完,剛回到自己的住處門口,就見郁恪過來了,大步流星的,頗氣勢洶洶,后面的人小步跟著他。 郁恪邊走邊回頭對他們冷聲道:轉過身去。 眾人呆呆地照做。 楚棠一愣。 國師營帳前的士兵也都一愣,還沒回過神行禮,就見眼前一花,皇上大手一掀,門簾一動,兩人已經進去了。 留下數十人眾臉懵逼。 楚棠莫名其妙被人扛在肩上,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回神時,青年已經將他放下來了。 陛下,楚棠臉有點紅,仿佛是因羞惱紅的,實則是充血氣紅的,雪白帶著點濕氣的臉頰白里透紅的,冷冰冰的美人看上去多了幾分生動,你要如何? 郁恪不答,反而轉過身去,環視一周楚棠的帳營,突然邁步,直直走向楚棠的床榻。 他瞇了瞇眼,好像一只在巡視自己領地的野獸,道:哥哥,這屋子可有人進過? 楚棠恢復了平靜:來臣帳中議事的人多。 郁恪沒看見屋子和床榻上有其他人用的東西,擰緊的眉心松開,清了清嗓子,緩和下表情,道:方才有人說軍中曾有敵人混入,我有些擔心,所以急了些,哥哥不要怪我。 他轉過身,自然地坐到楚棠榻上,笑道:我的住處臟了,今晚哥哥就和我擠一晚吧,可以嗎? 第38章 坦誠相待 行軍的帳篷和床榻都很寬敞, 以國師的配置更是, 睡兩個大男人沒什么問題。 但是看著坐在床邊, 像捍衛自己領地一樣反客為主的郁恪,楚棠沉默了一下, 道:陛下龍體金貴, 臣不敢冒犯,臣去另一間營帳就好。 說著,他拿起椅子上的外衣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