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心上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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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不怕死的打法,那些追兵全亂了手腳,居然被他一人逼得落了下風。 原本是以多欺少,現在卻變成以少屠多。 蕭恕的刀對上他們就像是切豆腐一樣,殘肢斷臂、血rou橫飛。 幽林變成了修羅地府,草地也成了血泊紅河。 慘叫聲和兵刃相交的聲音充斥耳鼓,江燕如背靠著樹干,再次把頭埋進膝蓋,完全不敢再抬頭看,生怕多看一眼都會讓她作嘔。 她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團起來,不想引人注意。 直到一只手倏然從旁邊伸出,握住她的小腿,江燕如一聲尖叫破喉而出。 誰知道她的叫聲還沒掩蓋住那道欣喜若狂的叫聲。 “我抓到了!我抓到了!有女人!——” 蒙面的黑衣人頂著滿頭滿臉的血,傷痕累累的手指死死抓住她,她的裙擺下被他的血染紅,黏膩溫熱的觸感像是毒蛇一寸寸攀爬往上。 那人惡狠狠抓住她的小腿,往自己的方向拽,江燕如嚇得魂不守舍。 “蕭??!你的女——”那蒙面人以為自己抓住了什么把柄,正準備大聲放出狠話,誰知道一柄刀就從廝殺的戰場之中飛了出來,在半空中寒光瘆人,直墜而落,正中他的手骨。 咔嚓一聲。 啊—— 江燕如從沒有這么近距離聽過一個人慘聲大叫,仿佛靈魂都被生生被剝離,痛不欲生。 那個黑衣人匍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 他瞳仁渙散,臉孔煞白,仿佛還不可置信自己被人飛刀斬斷了右手。 他抓的哪是什么把柄,分明是斬立決。 江燕如看見斷骨刀的刀柄猶釘在地上發顫,她的目光不敢往下,只是下意識抽了抽自己的腿,那緊箍在她小腿上的手指僵硬未松,還隨著一同拖動。 她驀然一驚,反應過來。 莫不是掐在她腳踝的是一只斷手,而那斷手會隨著她的腿一同回來…… 這個認知把江燕如嚇壞了。 “哥哥!嗚嗚嗚嗚,哥哥……”她蹬腿不止,卻不能擺脫那桎梏,一直哇哇大哭。 蕭恕剛空手撂倒剩下兩人,回頭看見哭得眼淚橫流的江燕如,皺了下眉頭,雖然她哭得狼狽難看,可一直這么哭下去吵得他腦殼疼,她又不是什么耗子青蛙能一巴掌拍死,所以他只有抬腳往回走。 剛剛摸到江燕如身邊的那個黑衣人雖然斷了手卻還沒死絕,正疼得滿地抽搐。 桀桀的聲音在齒縫里像是惡鬼磨牙,已經不成聲。 蕭恕抬腳走來,手指摁在刀柄之上一用力握住就拔了出來。 “蕭、蕭狗罪、罪大惡極,我、我等都是死侍……” 蕭恕嘴角一勾,刀斜刺下去,正中他的脖頸,隨著咔嚓一聲,頸骨折斷,那黑衣人的聲音斷在了咽喉。 蕭恕拔回刀,帶出一片血跡,他似嘲似嘆:“”我也沒打算留你活口?!?/br> 江燕如驚恐地看著蕭恕毫不留情飛快結束了那黑衣人的性命,還沒回過神,蕭恕已經把長刀往旁邊一放,彎腰替江燕如掰開那截血淋淋的斷手。 江燕如看見那斷手,淚涌了上來,嗚嗚直哭。 “行了,哭什么哭,我小時候睡死人堆的時候也不見哭得有你這么大聲?!笔捤”怀车妙~頭青筋一直跳。 江燕如從來沒有聽蕭恕提起自己來江家以前的事。 他雖然是奴,為什么會睡去死人堆? 江燕如看了蕭恕的臉色,哽咽了幾聲,把眼淚縮了回去。 蕭恕把斷手往后一扔,薅了幾把草把手上的血跡擦掉,眼睛一抬,看著江燕如。 江燕如一副嚇傻了的模樣,只顧著看他,一動也不會動。 那張小臉蒼白疲倦,猶是紅腫的眼圈和唇瓣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 蕭恕直望進她眼底,換來她瞳孔一縮,就好像是針尖扎到了眼前,懼怕和躲閃是顯而易見。 別人怕他、懼他,蕭恕都習以為常,就是到了江燕如這里,他也覺得再正常不過。 江燕如該怕他。 他將她從蜀城擄過來,把她拘著、困著,又威脅她、欺負她。 他們并非兄妹,也無恩情,從來就不是一路的人。 她就該怕自己啊。 昨夜騎在他身上時得意洋洋,還以為自己占了什么上風,能拿捏住了他。 現在還不是又回到了原點,依然和別人一樣對他是又厭又懼。 蕭恕歪頭看她。 他的眼角還有飛濺沾上的血跡,斑斑駁駁的紅點,顯得他冷漠的眼神是那樣無情又殘忍,身后是一地的死尸和流淌的血河,可他卻還能從唇角蔓延出笑意,輕笑著問她:“怎么,現在又知道怕我了?” 江燕如眨了一下眼,剛剛躲閃開的視線又往回移了一寸,落進他古潭一樣深不見底的眸眼里。 她今日總算見到師兄們所說,蕭恕不怕死的打法。 他以命相殺,誰不畏懼,誰不害怕。 那些黑衣人沒有他這樣舍命忘死,他們只得了抓人的令,所以只能被他的殺氣所壓,從而一敗涂地。 可是他為什么不怕死呢,死了可就什么也沒有了。 江燕如和他不一樣,她怕死。 更何況現在這樣的情況,她就是怕也逃不了掉,擺在眼前的路只有這么一條,江燕如很識時務地搖了搖頭,小聲抽了抽鼻子醞釀了一下,突然就伸開雙臂鉆進他懷里,兩只胳膊順勢圈在他脖子上,掛在他肩頭,又抽抽泣泣起來。 “嗚嗚,哥哥我害怕你被殺了……”江燕如毫不吝嗇自己的眼淚,哪怕是為蕭恕哭,她也能滔滔不絕,“要是你死了我可怎么辦啊嗚嗚嗚……” 蕭恕身子驀然一僵,感覺空蕩蕩的胸腔前擠滿了溫熱與柔軟。 兩人雖然在意外中荒唐了一夜,熾熱的懷抱也擁過,顫抖的后背也環過,但是全都沒有這一刻,她清醒地選擇投進他懷里更讓人感到心悸。 她像是雛鳥全然放心地依賴,靠近他,好像他真的是那個可以給她庇護的人一般。 晨霧被徹底被驅散,幽靜的野林逐漸熱鬧,風穿過樹梢,樹葉簌簌奏響著小調。 江燕如摟著他,臉頰貼在他的頸側,兩人溫熱的肌膚貼在一塊,互相溫暖。 蕭恕垂下眼睫,呼吸清淺拂過她的發絲,有淡淡的旃檀香從里面透出,那些交頸而臥的時候,她身上早染透了自己身上的這旃檀香。 從里到外,從上到下。 他們糊糊涂涂做了最親密之事,卻并非最親密之人。 世人都說放縱自己就是所有禍端的起源,或沉溺于情,或眼迷于色,或貪婪于財或攀附于權。 所有的種種都是他不想觸碰的禁.忌。 可是沒人告訴過他,越抗拒、越否定,越讓人容易成癮。 就像一個常年穿著單薄衣裳走在滿天雪地里的人,給了他一件襖子,他就會再也難以忍受早已習慣的苦寒。 身體里瘋狂涌動的血也逐漸緩和,那些躁動也離他而去,現在只有懷里這個溫暖卻纖細的身體。 他恍惚記起幼時也被誰這般溫柔的環抱著,有溫和的嗓音在他耳畔。 “阿恕,別害怕?!?/br> 別害怕—— 灼熱的血從他頭頂潑灑而下,像是六月里那場傾盆大雨,瞬間澆寒了心。 他渾身顫抖,多希望那時候自己還有人抱著,護著。 懷里的這具身體在發顫,纖細柔弱,是狂風暴雨輕易能折去的嬌花,可是他若是愿意,自然可以為她遮去一片陰雨,只是…… 可庇護她,這不是他的本意。 他與江家有恨,把江燕如卷進來也是怨。 要如何折磨她,處置她,卻成了他如今最為難的事。 他像是從千里迢迢之遠、費盡心機移來了一顆嬌貴的花,打算扒她的花瓣,摘她的葉子,再把枝桿折斷,直要她花零葉碎才好。 可卻猝不及防卻被花開的模樣亂了手腳。 他喉嚨有些發堵,張口欲說:“別害……” 江燕如在他懷里扭了一下,哭泣道:“哥哥,我好餓啊……嗚嗚,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呀……” 蕭恕猛然咬住牙,止住了話。 他想掐死這個小廢物。 第32章 齒痕 指頭上有深深的齒痕 耽擱這許久, 天已大亮。 官道上早起的商販、農戶已經開始新一天忙碌。 這條細石官道是連接金陵城與朝云城的主道,最是熱鬧和擁擠。 尤其是這春分時節,把舊襖換春裝,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新的期盼。 行人摩肩接踵, 馬車、牛車, 雞羊豬狗也是一道擠在路上。 江燕如和蕭恕同騎一匹馬, 隨著人流往前。 一路聽著農戶們的互相攀談農作物的種植分配以及金陵城里的物價,還有人專門說道自己是特意去金陵城買了外地產的優良黍種, 因為昨夜金陵城發生了大事這才耽擱了一夜。 江燕如聽到這里就有些奇怪。 若是與他們同路,這就說明蕭恕帶她正在走的這個方向并不是通往金陵城, 而是去往農戶口中說的朝云城。 朝云城是金陵城西北角一座衛城, 雖說離金陵城只有半日的路程,但是這個時候他們剛剛遭到追殺,勢單力薄, 難道不快馬加鞭趕回金陵, 反去朝云城做什么? 江燕如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