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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呆呆傻傻地問道:“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村子里凡是適齡的年輕人都來當兵了,來的……卻還不如死的多……”齊朔可能是喝多了,突然嗚嗚地哭起來,一個高大壯碩的三十歲男alpha就這么哭著,嚇得小山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另一個剃著光頭的少年手里抓著酒瓶搖搖晃晃地過來,他看年紀應該比小山大不了多少,卻裝出來一臉成熟,把自己當成前輩一樣安慰小山:“別見怪,他就這樣,喝多了就喜歡哭,我一開始來的時候也被嚇一跳?!?/br> 小山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下想鉆出去,卻被齊朔抱住了大腿死不放手。光頭少年沖他擺擺手,示意他放寬心:“沒事兒,他哭他的,我們說我們的,哎,我看我們應該差不多大,之后我罩著你?!?/br> 小山有些羞澀地點點頭,但是他不會想到,這個前一天還說著罩著他的少年,第二天晚上就死在了暴雪交加之夜。 那是季遙川第一次正面對上入侵的異種,那些丑陋的形態各異的東西是用任何形容詞都難以描述出來的,它們發出的尖叫侵入人的大腦,讓人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眩暈。 那些東西的戰斗力極強,行動十分敏捷,他是個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差點被嚇得跪在地上。 他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昨天還在身邊的新隊友們被撕咬殺死,連個全尸都留不下來。 第二天第一次戰斗結束,全隊只剩下八個人。 齊朔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季遙川本以為是他已經習慣了死亡。但是在晚上的時候,他站崗發現齊朔一個人回到了戰場,把四個人的身體帶了回來。 在這暴雪的天氣,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就能把一切都掩埋殆盡,他從足足有膝蓋那么高的雪里挖出來了四個人的尸體。零零散散,卻固執地把他們拼好。 季遙川和小山換了班,跟在齊朔身后,把四具尸體埋在了帳篷不遠處的背風的山溝。 他們一路都一言未發,風雪的呼號成為了此時唯一的背景音。 四個小巧的墳包落在山溝里,齊朔從懷里掏出來一壺酒,盤腿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地:“坐?!?/br> 季遙川跟著他坐在旁邊,齊朔冷不丁地問道:“害怕嗎?” 季遙川想搖頭,但還是遵從了心底的真實想法,點了點頭。 他做了那么久的殺手,卻第一次面對著非人的東西,光是看到就讓人怕到極致的東西。 “你以后要經歷的還有很多呢……”齊朔笑了笑,手在眼尾抹了一把,“我能擺脫你一個事兒嗎?” “好?!?/br> 齊朔看著面前的幾座墳,長呼出一口氣:“如果你能活到最后,把我們全組隊友的遺物送交到他們親人的手里?!?/br> 季遙川不太能想到,前一天還拉著喝酒鬧騰的隊友在第二天就給自己托付了終身后事。齊朔見他有些愣,補充道:“我跟每個人都是這么說的,不論是誰能活到最后,都要把隊友們的遺物送給他們的家人朋友?!?/br> “人可以死亡,但不可以被遺忘?!?/br> 風雪呼嘯,穿梭過山谷高峰,裹挾著這世界上最沉重的情義,盤旋在天地之間。 季遙川的喉頭一緊,隨著齊朔的目光看向了遠方。 那里是地下城和地面交接處的裂縫,不斷有風雪從那個破裂的洞口之中鉆進來,吼叫著妄圖恐嚇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順著那層裂縫,季遙川能隱約看到外面的天空,和地下城人造的天空不同,那里是清澈湛藍的宛如天鵝絨緞一般,點綴著數不清的亮晶晶的東西。 他從書上看到過,那是一種叫星星的東西。 那里美到令人窒息。 卻也危機重重。 ——————————————— 六年后。 季遙川收到總部的來的通知,宣告他到了正式退伍的日子。 因為邊防兵終日活在極大的輻射之下,因為職業的特殊性,每一位邊防兵在職時間最多不超過六年。而現在,也正是季遙川和路憶山在職六年整。 路憶山帶著隊友從戰場上歸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老天對他很是眷顧,這場戰斗很快就結束了,整組無一人傷亡,大勝得歸。 歸來之后,他就看到躺在自己桌子上那一張退伍通知。 這一天,還是來到了。 路憶山去簡單洗了把臉,斑駁的鏡子里映照著他如今的模樣。六年之后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秀氣瘦弱的少年,他的身軀早就抽條,長成了高大俊朗的男人。眉眼之間還能看到當初的五官輪廓,但是卻成熟了太多,眉骨硬朗,骨相立體。青年的模樣還混著少年未去的瀟灑肆意,也有著成熟男人的深邃沉穩。 他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聞了聞自己身上沒有了血腥的氣味。才拿起那張退伍通知,離開了帳篷。 季遙川前幾日受了傷,一直在休養,今天的這場戰斗他特地沒有讓季遙川參加,自己帶著第八小組去了戰場。 現在的第八小組早就換了不知道多少波,當初的十二個人也只剩下了他們兩個。齊朔在兩年前的一場夜戰之中不幸喪命,上級把小組隊長給了戰功最多的季遙川。 等路憶山趕到的時候,季遙川正站在帳篷外,裹著一件巨大的棉衣,這還是齊朔留給他的,據說是上一任組長留給齊朔的。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棉衣到現在依舊頑強抵抗著風雪,只不過布滿了五顏六色的補丁實在是有些過于滑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