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遵長公主之令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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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霍余不同,就好似那日圣上壽宴,他口中說要給陳媛賠罪,卻要特意換上一身他平日中根本不穿的衣裳,他必須注意陳媛的一舉一動,猜到她細節處的深意,才能得到她的一兩分關注。 他也想,只做平日中的自己,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站在陳媛身邊。 可是不行。 陳媛自己驕傲,明艷的不可方物,不許旁人忤逆。 卻不喜歡冷肅沉悶的男子,她會覺得煩悶無趣。 世人有偏愛,陳媛格外重了些,她喜歡干凈溫潤的男子,她覺得這種人天生似乎就比旁人順眼些,若說話風趣幽默,能逗得她開心,更會加分些許。 這一點,讓霍余無能無力。 他不可能一力改變陳媛一直以來的習慣喜好。 就如同陳媛喜歡溫和干凈的梔子花般,他總不能非讓陳媛喜歡孤寒冷傲的紅梅。 所以,他十分嫉妒陸含清。 霍余抿緊稍澀的唇線。 他話中的低落近乎快要溢出來,讓陳媛一時無聲,心中那股子煩悶不著痕跡地褪了個一干二凈。 陳媛有些不敢直視他的視線,她似乎有些心軟。 可陳媛卻沒有理會這抹情緒,她輕擰眉,似不解地反問了霍余一句: “可你有什么好不高興的?” 冷冷清清的一句話,甚至直白得傷人。 陳媛有些不留情面地想,許是她一直以來的態度讓霍余誤會了。 他們之間可沒有任何的關系。 她同樣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沒有人可以對她做的事指手畫腳,甚至,她只不過和陸含清稍接觸了些,他就要鬧得不高興。 以往,陳媛尚未覺得不妥,可今日她才發現了些許端倪。 霍余不覺得,他對她的占有欲過于強烈了些嗎?! 陳媛不提自己目前對霍余是何態度,但霍余這若隱若現的占有欲,卻讓陳媛從心底覺得不適。 就似乎是被冒犯和覬覦時,下意識升起的抵觸。 甚至讓陳媛忽略心中的情緒,她看清了霍余剎那間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的臉色,她不過輕斂了眼瞼,冷淡地說: “霍大人該知曉自己的身份?!?/br> 話落,陳媛不再看霍余,轉身離開。 陳媛一直很清醒,有些事,她可以縱容霍余些許,但有些事,卻不是霍余可插手的。 盼秋擔憂地看了眼自家公主。 公主話說得決然,臉色似乎沒什么變化,但盼秋知曉,公主如今的心情卻不是很好。 盼秋心中嘆了聲。 對于霍大人,她不知該不該同情,可盼秋卻很護主,她忍不住地想,往日不是做得很好嗎? 接近公主,是霍大人自己所求之事,那必然要委屈些情緒。 可無人逼迫他。 這世上想要得到任何東西都是有代價的。 任何人都不例外。 霍余站在游廊上,久久未動,腦海中不斷徘徊著陳媛的那句話——霍大人該知曉自己的身份。 他脊背依舊挺直,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若有一人看見他現在的神情,就會發現向來冷肅讓朝中眾人都不敢直視的太尉大人眼底殷紅。 ——讓人給他撥些銀兩,裁制兩身衣裳,好生照顧著。 ——不必跪著,起來,我府中不缺一兩個奴才。 ——不喜歡后院的伶人,遣出去就是了,鬧什么脾氣? ——霍余,你紅臉作甚? ——霍余你喜歡我??? 霍余、霍余…… 女子語調輕輕慢慢的,透著些許笑意的聲音,似乎一直徘徊在霍余耳邊,讓他捏緊扳指,額角青筋突起。 霍余一直記得前世陳媛說的每一句話。 二十年的孤寂,他幾乎全是靠這些堅持下來的。 哪怕前世陳媛不愛哄人,可只要他不高興了,她雖煩躁,但也會順著他的心意,讓霍余適才也下意識地和前世一般,直言他不高興。 可他又忘了,如今的陳媛和前世不同。 她沒有和他朝夕相處的情誼,她驕傲專橫,有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格外不喜旁人對她指手畫腳,如今的她,只會覺得他擾了她的計劃。 霍余一直不懂,為何前世和今生,陳媛對他態度格外不同。 可就在剛剛一剎那,他忽然有些明悟。 前世,他一無所有,只有長公主。 可如今,霍家安然無恙,他也權勢在握,對于陳媛來說,淮南的確要提防,可他也不被信任。 霍余告訴自己,如今的陳媛對他尚有戒備,他要放平心態。 半晌,即使霍余心中依舊苦澀,可他動了,他朝陳媛的寢宮緩步走去。 寢宮前,盼秋看見霍余,稍有驚訝,她忙忙進殿。 可她剛繞過玉屏,就止住了步伐。 陳媛透過楹窗,視線淺淺緩緩地落在霍余身上,很久之后,陳媛才低垂下眼瞼。 作者有話說: 霍余:我不介意再等很久 嗚嗚嗚,抱歉,晚了兩分鐘 第17章 那日陳媛終究沒有再見霍余,她總覺得霍余也許需要冷靜些。 陸含清倒不客氣,不過隔了三日,就給府中遞來了口信,陳媛將霍余的問題拋在腦后,陪著陸含清將長安徹底逛了一圈。 兩人有說有笑的場面,被許多人看在眼里,漸漸地長安城傳起風言風語。 這日,陳媛陪陸含清從凈明寺上香回來,就撞上風塵仆仆的霍余。 他眉眼些許疲倦,似乎好些日子沒有休息,衣袖處多了幾分褶皺,和往日的一絲不茍相比,他渾身上下仿佛透著股細致的頹廢和不堪。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陳媛早上出門時,烈陽尚曬得她骨子中懶洋洋的,不過一個午飯時間,天空就飄起了青煙色的細雨,密密麻麻地不停歇落下。 霍余一手撐著傘,站在長公主的門前,聽見動靜,他轉過身來,就倏然和陳媛對上了視線。 細雨順著傘沿傾斜,讓陳媛有些瞧不清霍余的神色。 但陳媛卻不著痕跡地稍抿了抿唇瓣——他肯定又委屈了——這個想法自然而然地從心中閃過。 讓陳媛有些無可奈何。 霍余就像是被拋棄的小可憐,明知她不在府中,卻因為她前些日子剛發完脾氣而不敢去找她,只能固執地停在雨中等她回來。 陳媛覺得她心軟了。 她沉默不語地走上前,盼秋忙跟上替她打傘遮雨,等邁上臺階,有奴才立刻推開門,畢恭畢敬地迎陳媛進去。 就在這時,陳媛一頓,她低垂下眸眼。 霍余拉住了她的衣袖。 看似力道不重,但他手背上卻冒起了青筋,陳媛毫不懷疑,只要她不開口,哪怕徐蚙一現在揮刀而下,霍余恐怕都不會松手。 霍余動了動嘴唇,他似乎幾日未說話,聲音有些沙?。?/br> “公主……” 就在陳媛受不了,想要說話時,她忽然聽見眼前男人低聲說: “我錯了?!?/br> 他低垂著眼瞼,卑微地將自己低埋到塵埃下,他近乎懇求地說:“你不要不理我?!?/br> 自那日賞花宴,這并非霍余第一次來公主府,可每次陳媛都對他避而不見。 接連幾日的噩夢,霍余又夢到她一身白衣染血倒下的場景,就在他眼前,高挺著腹部,鮮血不斷從她胸口處溢出,可他持刀站在她旁邊,卻對救下她無能為力。 不斷從噩夢中驚醒,若是再看不見陳媛,霍余覺得自己就要被逼瘋了。 他不在乎給陳媛道歉,他只想見她。 陳媛呼吸輕滯,她抬眸看向霍余,眼中有些許凝重。 那些冗余的情緒散去,陳媛輕而易舉地就能察覺到,霍余很不對勁。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對她感情近乎病態,若有可能,他甚至想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但這種行為卻不帶有任何囚禁和桎梏色彩。 陳媛年幼時見過一樁后宮陰損,一宮妃的飯食中不斷被下了五石散,待上癮后,只要斷了五石散,她就似狗一樣,對那位手有五石散的宮妃搖尾乞憐。 當時母妃掌管后宮,待察覺此事時,將那宮妃獨自關在一個宮殿中,陳媛不慎溜進去過,她見到那位宮妃自我折磨得完全沒有人樣,只有在食用五石散的時候才會得到片刻安寧。 如今霍余給陳媛的感覺,就是如此。 她對于霍余,就好像五石散對于那位宮妃的作用,唯獨不同的是,那位宮妃并非自愿,而霍余卻是將自己困在一個名為陳媛的桎梏中,甚至甘之如飴。 陳媛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一旦注意到霍余的不對勁,很多事情都有跡可循。 霍余一見她,渾身氣息就安寧下來,就似一個死人忽然多了口|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