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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閑心說好辣的性子,這是又怪他合作多年不露面失了禮數,又怪他拐彎抹角不開門見山了,道:“深更半夜,實在叨擾,合作多年,隱蔽首要,才未相見,主家恕罪?!?/br> 江熙沉一哂道:“還要說謊,那我可走了?!?/br> 薛景閑一奇,撂下茶盞:“如何說謊?哪句說謊?” 江熙沉道:“可對對子?” 這又是意想不到的,對對子,那可就要一人說一句了,薛景閑笑得有些耐人尋味:“主家請出上聯?!?/br> 江熙沉笑了聲:“岷州多山匪?!?/br> 對面隔間里,幾個屬下霎時拔劍,眼里殺意涌動。 薛景閑俊臉驟沉,過了幾秒無聲笑了,心道自己老底竟是悄無聲息中被他揭了。 他揮了下手,幾人這才將拔了一半的劍收回劍鞘,仍是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家主子,隨時準備殺對面滅口。 薛景閑一臉風輕云淡。 這邊江熙沉道出最后兩個字,他自己的人也是暗中嚇了一大跳,回頭一臉緊張地盯著江熙沉。 管家侍奉在江熙沉身側,知道的更多些,雖是猜到了一點,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岷州數量龐大、朝廷無數次派兵剿殺都鎩羽而歸的山匪。 “少爺……” 他滿臉擔憂,毛骨悚然,對面的拔劍聲他也聽到了,少爺直接點出了人家真實身份,一個不好,難免動手,畢竟這種生意,他們最忌諱身份暴露,他都弄不懂少爺怎會直接點破,那還是對面主子第一次來。 江熙沉LJ的人也都握緊了劍,情況不對隨時護送江熙沉離開。 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對面卻拍手懶洋洋地鼓了兩下掌。 那邊人道:“對得好?!?/br> 這邊人卻并未松一口氣,到這一步,隨時刀兵相見,誰也不知道對面是真心胸開闊,還只是虛與委蛇,拖延時間,準備動手。 江熙沉一笑,這人倒是耐得住。 他之前就在想,這么重要一個搞不好就殺頭的事,為何多年來只是那人屬下同他交接,做生意講究個尊重,尤其是這種生意,若是對方信不住,他們隨時有可能背叛對方,將對方賣出去自保,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來的還是屬下,說明人多半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又問他進的是武器彈藥盔甲,有這財力和需要的也就那么幾伙人。 有錢,有兵,見得不人,還不在京城。 也就邊關岷州一帶的那群令人聞風喪膽的山匪可能性最大。 他們不僅在各地搶貪官為富不仁者,還在邊關搶敵軍。 朝廷時剿時又不剿,或者說明剿實劃水,雷聲大雨點小,就是因為對朝廷來說,貪官殺了還可以再任,大殷最不缺的就是人,可山匪剿了,就沒人有那本事欺負敵軍給敵國添麻煩了。 表面說剿,那也就是安撫下當地官員們的心。 而且是真的不好管,他們人數多、裝備精良還個個武藝高強,多少年沒打過仗的大殷士兵打不過,五換一都危險。 岷州多山,地形崎嶇,叢林眾多,就更危險了。 他們有錢又有兵馬,和朝廷的人有沒有勾結還不知道。 反正是越來越壯大了。 他也是助紂為虐者,就是那個裝備精良的始作俑者。 畢竟這伙人難得的不干壞事,在一眾和他合作的貪官污吏里幾乎可以說是干凈的清新脫俗。 他反正是沒見過站著能掙這么多錢把餅拉這么大的。 除了他自己。 江熙沉暗暗補了一句。 薛景閑很久沒說話,羅明緊張地低聲道:“……以前從來只談生意,屬下從未透露,他也從未試探過,屬下竟不知道他知曉了,屬下有罪……” 薛景閑擺擺手:“與你無關?!?/br> 薛景閑饒有興致地又品了口那位主家遞上來的茶,是極好的茶,今年南邊清州茶莊新供,宮里估計都還沒拿到,對面人卻已經喝上了,還堂而皇之地給旁人喝,他懶懶笑說:“大殷少走商?!?/br> 江熙沉端茶的手猛地一頓。 身前幾人齊齊回頭看向江熙沉,眼底是nongnong的忌憚和殺意:“主子……” 江熙沉神色不明,握茶盞的手卻悄然緊了:“少走商,多的是什么?” 薛景閑懶聲笑道:“九州八川五湖四海江湖人,主家手眼通天,替你賺錢的遍布全國,哪比我只在一個小小的岷州作威作福?” 從那人說出“江湖人”三個字時,江熙沉臉色就沉了下來,他眨眼便無聲笑了,原來自己的老底也早就被他揭了。 這人不在京城,竟也將自己的底細悄無聲息中摸得清清楚楚。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江熙沉的屬下握著長刀,用眼神詢問江熙沉,似乎他只要一聲令下,他們立即殺人滅口。 他們的確明為走商,在大殷各地倒賣運送物資,實際原來是打打殺殺跑江湖的。 像他們以往的結局,不是被軍隊收編,苦訓不說,還要被軍中官僚克扣餉銀,就是年紀到了放下刀槍找個女人生個孩子,當個老實人。 哪條路都不會大富大貴。 說實話,亂世是他們的樂土,但眼下內糜爛外繁華安定,心細深圓滑的才吃的香混的好,像他們這種直來直去的,苦得很。 他們也沒想過會有第三個選擇,就是江熙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