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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玨將手里的盅端到江熙沉桌上,坐在對面望著他喝,江熙沉攪弄著湯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吃著,時不時瞥一眼一旁的賬本,儼然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 裴如玨也沒空像以往那樣教訓他,欲言又止:“……熙沉,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br> 江熙沉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語氣不以為然:“為什么要后悔?” “咱們就是不想嫁入皇家,也沒必要嫁給他呀,這不是糟蹋了你自己?你什么樣兒的人配不得?總得好好挑挑揀揀……” 江熙沉彎起眼眸:“父君,我挑了啊,薛公子就是我親自千挑萬選挑出來的?!?/br> 父君道:“……可你壓根連見都沒見過他,怎么叫挑了?外頭那些畢竟道聽途說,眼見為實,人品相貌……” 江熙沉道:“這些不重要?!?/br> “……那還有什么是重要的?” 沒等到應聲,裴如玨看著偷瞟賬本的江熙沉,這簡直是無聲回答了。 錢。 “……”父君只好自己道,“他家那樣,能留他在京?到時候他要回岷州,那地兒窮鄉僻壤的,你難道跟他回去?” 江熙沉詫異道:“他入贅就是了,住我家,我養他,多一張嘴的事情,他難道還能把我吃窮了不成?” “……”父君道,“他家沒落了,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壓……” “正好二皇子、三皇子兩邊都瞧不上他家,無意拉攏,他家也就卷不黨爭,牽連不到我家?!?/br> “……” “他父母那樣……” “他雖父母健在,卻和沒有沒什么兩樣,插手不了我和他的事?!?/br> “……他不是定南侯親生的,他是個、是個,”那個外面人人都在叫的詞,父君卻叫不出來,“真有什么事,他家誰會顧他?他自己也沒有功名,家底、人脈……他什么也沒有,你靠不住他的,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顧好自己,還怎么保護你……” 江熙沉詫異道:“我還需要人保護?” “……”父君望了望他,見他是認真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那萬一他真人品敗壞……” “礙不到我,我和他各過各的?!?/br> 父君羞于啟齒:“……那那事呢?” 江熙沉愣了下,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事,毫不尷尬,笑道:“天下美人何其多,他就差我這口?他愛睡誰睡誰,別讓我家難堪就行,我和他,表面夫妻罷了?!?/br> “那你這婚……你圖什么??!” 江熙沉愣了愣:“我們剛剛不就在說這個嗎?” “……”父君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火氣和荒謬感,換個話題,壓低聲音:“那你這真嫁過去,這不讓那不讓,你不怕他生氣?” “他為什么會生氣?”江熙沉疑惑道,“我不妨礙他打架斗毆、花天酒地、納妾生子……他只要不燒殺強掠,干什么都行,他自己要用錢,我的錢他隨便花,花的比我掙得慢就行,只要他別礙到我,我養他一輩子,我只是需要他正君的虛銜,又不要他,他拿著我的好處,別管我就行,是生意,不是真成婚,再說了,成婚又不一定要相愛,在一起的有幾對是互相喜歡的?不都是一個利字?” “……”父君實在是說不出話來。旁人家的姑娘兒子這歲數拿情愛當飯吃,纏纏綿綿死去活來的,自家的兒子卻是另一個極端,可這……這過于清醒,那也不好啊。 “再說了,這親雖然是我們主動提的,可那也是他爹一口同意的,他真不滿意,不氣他爹,氣我干什么?如今既然已經定下,我們也不好毀約,背信棄義?!?/br> “你這會兒講信用了?”父君沒好氣道。 江熙沉一笑:“非也,我無所謂這些,但是我可以逼他講信用?!?/br> “……”父君有些崩潰。 江熙沉總算不瞥賬本了:“父君,我早合計好了,你兒子什么時候讓你擔心過,成個婚而已,芝麻綠豆大點事,你快些回去休息?!苯醭劣致冻鲆稽c和以往如出一轍的討好的笑,說的卻是趕客的話,儼然他一走他就立馬要繼續算賬本。 父君指著他:“……江熙沉,也就我陪著你胡鬧!” “怎么叫胡鬧呢,”江熙沉嘆道,“生意,都是生意,這事兒定了,我就能安心賺銀子了,催了半天,薛公子可算進京了,是個天大的好消息?!?/br> 父君瞪著他,氣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心說自己慣出來的,自己造的孽,怎么也得受著,心情無比復雜地出去了。 ** 從別院回來,薛景閑就回了薛府。 說實話他原先倒也不怪定南侯,任誰被戴了綠帽,都不可能淡定,這要是換了自己,做的可能比定南侯還絕。 所以定南侯生氣、憤怒,憎惡自己,這些年沒少叫人給他使絆子,他也理解。 在他的想法里,定南侯就是個和自己結怨的陌生人,他以后就算進京,也從沒準備回薛家,他除了姓薛,和薛家沒有一點關系。 可這樁婚突然落了下來。 那個從不想讓他過的痛快的陌生人,占了他便宜,為了自己老樹開花第二春,重回當年風光無兩,把他“賣”給了江家。 人家賣女求榮,他賣別人的兒子求榮。 所以他怎么也得回去惡心惡心他,最好多喊他幾聲爹。 薛府的會面比薛景閑想象的還要省事兒,無人迎接無人刁難,所有人直接選擇無視了他,侯爺、大少爺、府里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