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 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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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英國的那天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潮氣鋪面,沿途的建筑風格與西伏和南蕪大相徑庭。 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云厘搬進了提前約好的單間。 有人將她拉進當地的南蕪校友會,會長在云厘剛搬過去時幫了她不少忙,后來邀請她參加聚會,云厘也不好意思拒絕。 當時有十幾個人,她不善社交,坐在角落里不出聲。會長試圖讓她融入團體,后來屢次讓她參與聚會。 云厘難以迅速和人建立友誼,不太愿意去。 住了不到一個月,租的房子出了問題,房東硬是說單間里的洗手間是云厘弄壞的,要她賠償兩千英鎊。云厘焦頭爛額地處理這件事情,談到錢,原先熱情的房東便像換了個人似的,強勢又冷酷。 現實給云厘潑了盆冷水。 她沒有告訴家里這件事,后來報了警,房東松了口,只讓她賠償一小部分。 只身在言語不通的城市,受了委屈,她不想被云永昌諷刺一通,鄧初琦因為初到實驗室太忙,她幾乎沒有傾訴的對象。 偶爾和粉絲聊起,粉絲會逗她笑,但事實上,大多數的事情她也沒有告訴他們。 那一天,她收拾東西時,翻到了和傅識則的合照。是當時夾在筆記本里,無意間帶來的。 她恍惚地切著水果,一不留神,在手上劃開個不小的口子。 忙不迭地找出醫藥箱,見流了許多血,云厘垂著眸,給自己用碘伏消毒、上藥、包扎。 接下來幾天,她做飯、洗漱、洗澡都很不方便。 用右手清洗水果的時候,云厘盯著那洗手池里的水。 久違的,她想起了之前那次摔跤時,手擦破了。傅識則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對著菜譜一道一道學著做。 她那時候只覺得幸福,從沒深究傅識則的行為后面代表著什么。 在這里,沒有人如他每次都在她的右耳說話,沒有人如他關注和照顧她的起居,沒有人在她出事時會陪伴她。 相處的種種細節在腦海中浮現。 云厘意識到,傅識則也許是很喜歡她的。 她無法否認自己內心的孤獨感,尤其是每當她想起傅識則之后。 也許是為了排解這種孤獨,她開始參加聚會,頻率不高,漸漸的,她與幾個留學生成為了朋友。 偶然的一次談話,有人問她:“云厘,你談過戀愛嗎?” 云厘如實回答:“談過一次?!?/br> 幾人聽了極感興趣,纏著云厘講整個戀愛的過程。 當時云厘還未走出這段感情,不愿多提。其余人卻不依不饒,云厘只好把戀愛過程講了個大概。 其實她并不愿意提,就像心里的傷口被反復撕開一般。 但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屢次試圖問傅識則的過去,她問得模模糊糊,卻因為對方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交付,而將其視為隔閡。 等到面對類似場景時,她也不愿意提傷心的事情。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即使是情侶,有的話依舊難以開口。 如果當初她能夠再耐心一些就好了。 她的分手被他們熱議,幾人爭先恐后發表自己對于戀愛的看法,但大多都是站在她的立場說的。 直到最后有個剛被分了手的男生醉醺醺道:“我覺得你前男友有點慘,畢竟他也沒有提分手,更何況他不是去陪床了,冷戰也是你想象的……” “女生怎么那么難搞,分手了,你前任問了原因,你還怪他分得干脆,還因此死心?!蹦猩f完后開始流眼淚,“我太不理解了,怎么明明我就付出了很多啊,為什么她一定要說我不夠喜歡她啊,說分手就分手,我們的感情就那么容易放棄嗎?” 其余人壓住他,和云厘解釋說男生剛失戀,喝多了,讓云厘別往心里去。云厘抿著唇沒說話。 男生第二天清醒了,微信上不停地和云厘道歉:【我昨晚真的真的是喝多了,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抱歉?!?/br> 【沒關系的?!?/br> 只是那么一瞬間,云厘看清楚了自己心底逃避了很久的想法。 【你說的是實話?!?/br> 這段感情中,她是有問題的。 分手時,有太多壓抑的情緒上頭,云厘總覺得看不見希望,提出了分開。 她腦子一熱,卻沒想過他會同意。 像是在查案一樣,她總是在尋找傅識則不喜歡自己的證據,將傅識則的同意視為他不夠喜歡她的印證。 然后,她放棄了兩個人的感情。 她的性格敏感,會對傅識則的行為過分解讀。 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云厘強迫著自己去改變性格中最負性的一面,她更關注自己做了什么,而不是去在意別人的評價和看法;她積極主動和周圍的人溝通,而非因為別人的一言一行胡思亂想。 她覺得,這么做了,假如有一天,真的有機會再見到傅識則的話,她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敏感而傷害到他。 又是聚會。 上次哭著控訴前女友分手的男生說起自己復合了,是女生主動提出的,并和他反思了自己的問題。 “云厘,你沒考慮過找你前任談一談嗎?” 聚會結束,男生私底下問云厘。 云厘只是笑了笑:“如果有見面的那一天,再說吧?!?/br> 云厘不是沒有這么想過,她想找到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如果他還喜歡她,他們便能夠繼續在一起。 可現實情況是,他們談過一次戀愛,并且分手了。 她意識到自己的性格過于敏感,又心生卑微,很難維持關系的穩定。傅識則性格內斂,也無法打破這個僵局。 她不想再因為同樣的原因再次分手,又傷害到雙方。 更何況,過了那么長時間了,傅識則大概率已經不喜歡她了吧。她也不認為,自己能讓傅識則一直喜歡。 兩人一直都沒有跟對方聯系,就像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復合不過是兩句話。 正如當初開始談戀愛一樣。 維持感情卻很難。 再度見到傅識則,云厘覺得他過得很好,也希望他能過得很好。 兩人都是這個世界中的一粒沙子,在萬千中有了觸碰。隨即各自歸于塵土,是很常見的事情。 然而,徐青宋明白地告訴她,傅識則是很重感情的人。 所以一年半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云厘也不想否認自己的內心了。 她也從來沒有放下過他。 - 演出結束,觀眾紛紛退場。云厘和傅識則到了門口,徐青宋事先打了個招呼趕下一場的局。 體育館外汽車堵成長龍,汽車不斷鳴笛。 云厘打開打車軟件。 傅識則瞥了眼,問她:“我送你出去?這兒打不到車?!?/br> 云厘往外看了看,路上的車幾乎一動不動,她點點頭。 “在這兒等會?!备底R則說完便打算自己去騎車。 云厘不知怎地就跟在了他身邊:“我和你一起去?!?/br> 小龜停在體育館后側,坐他的車好像已經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傅識則給小龜解了鎖,拿起頭盔把玩了一下,抬眸問她:“現在還早,去兜兜?” 云厘沒像平時那么糾結,輕聲道:“好?!?/br> 傅識則載著她到了西科大擴建的部分,樓面修繕了大部分。 整個擴建區荒無人煙。 因為對傅識則的信任,云厘沒感到害怕,只覺得像是闖入一片他常去的秘境。 小龜的速度飛快,風不斷地竄進她的衣物,吹得她的眼睜不開,幾分鐘后停到一幢橙色建筑前。 “我帶你去個地兒?!?/br> 傅識則說完便往里頭走,這幢樓已經修建得七七八八,但尚未啟用。 坐電梯到十四樓后,四周漆黑無光,云厘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到一間空教室,空氣中仍彌漫裝修的氣味,教室連著寬敞的天臺,天臺門上了鎖。 傅識則打開窗,給云厘放了張椅子:“我先過去。待會兒你從椅子上去,我在對面接住你?!?/br> 他直接翻了過去,平穩地落在地面上。 云厘和他的視線對上,磨蹭了一會兒,她踩在椅子上,慢慢地站在窗臺上。 窗臺有一米多的高度,她猶豫了會。 像是知道她的顧慮,傅識則朝她伸手。 云厘握住,待她往下跳,他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 穩穩落地。 眼前是他的胸膛,云厘差點靠上去。她小退了一步,慢慢地將手收回。 天臺比樓道內光線充足。 兩人趴在邊欄上放了會風,遠處天空寥廓,鬧市繁華。 晚風輕拂他額前的碎發,他把臉枕在手上:“我一個人的時候挺喜歡來這兒的?!?/br> 他的眸很干凈,在夜闌愈顯柔和。 “現在是兩個人?!痹评逋h處的風景,應道。 須臾,他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