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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鐵銹Ⅱ在線閱讀 - 分卷(55)

分卷(55)

    徐新卻只幽幽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后按下了車鑰匙,在不遠處傳來嘀的一聲響后,徑直從他面前走過,并同時低低丟下了兩個字。

    上車。

    丁華一頭霧水,盯著對方的背影愣了下,才刪了手中未及發出的短信,滿臉問號地跟在徐新身后上了車。

    什么情況這是?

    一路上丁華都在偷偷打量著一旁神情專注的徐新,百思不得其解地想道: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熱情了?難不成是覺得前一陣兒太過冷落了弟弟我,現在忙完了良心發現了,所以想要彌補彌補了?

    丁華沒頭沒腦地想著,間或湊上去搭一兩句話,卻都被對方用極簡的回應給打發了。

    于是丁華便又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但有人自愿當免費的車夫,總不是件壞事。

    他這么想著,便也識趣地不再聒噪,低下頭就著車內的燈光,自顧自地玩起了手機上的小游戲。

    一時間,安靜的車廂內只剩下輕微的引擎聲,和車身偶遇不平時微微顛簸發出動靜。

    徐新開車的風格跟他的人一樣,又冷又穩,再加上剛剛酒足飯飽,而小游戲也沒什么意思,百無聊賴的丁華漸漸困意上涌,不多一會兒,便頭一歪,抵在車窗上睡了過去。

    直到半個多小時后,才在一片寂靜和陡然被吹在臉上的涼風中悠悠醒轉。

    到啦?極度的安靜總,丁華撐起半攤在車椅上的身子,揉了把惺忪的睡眼,朝窗外被路燈和車燈照亮的熟悉的景色看了看。

    徐新沒有回答,只一言不發,對著從開啟的車窗中露出的夜色靜靜望著。

    丁華解了身上的安全帶,又抹了把臉,稍稍清醒了下,就要伸手去拉身側的門把,一面還有些口齒不清地沖徐新交代著:那我就先下啦,哥你一會兒回去路上自己小心點兒已經挺晚的了。

    然后一拉車門,卻沒拉動。

    丁華奇怪,還以為是自己睡糊涂了,手上忘了使勁兒,便嘀咕了聲又拉了一下。

    卻還是沒能將門打開。

    這下他算是徹底醒了,再試了試后松了手,疑惑地扭頭朝駕駛位上的徐新看了一眼,問:老大,你是不是忘給車門解鎖啦?

    卻見對方仍只沉默地凝視著窗外,被模糊光線照亮的側臉,恰似一張被快門定格住了的膠片。

    好半晌后,才目光微一閃動,低低地開了口。

    問的卻是語焉不詳仿若呢喃的一句:他現在怎么樣了。

    丁華一愣。

    這一句問話來的太過突然,再加上徐新不知何故顯得異常低迷的嗓音,不禁讓人恍惚間產生了種一切都只是場幻覺的錯覺。

    因此心思還停留在車鎖上的丁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將信將疑地轉過身來問道:???什么誰怎么樣?老大,你剛剛是說話了嗎?

    徐新沒再吭聲。

    丁華一臉莫名,借著車內的光盯著對方沉默的側影看了好半晌,才忽然靈光一閃,隱隱猜到了對方口中的他所指代的對象,但又不敢確定,于是只好在稍作遲疑后,又帶著點試探地問:咳,你是在說小林?

    徐新依然沒有回答。

    但也沒有否認。

    丁華見狀撓了撓頭,心底有點驚訝,但隨即又迅速鎮定下來,再悄悄瞄了對方一眼后,斟酌著語氣和措辭回答道:他很好。

    徐新視線一動,少頃,目光由窗外轉落回到了車內的方向盤上。

    車廂一時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丁華再度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么,在說完這三個字后,竟莫名生出股坐立難安感。

    他等了等,見徐新似乎并沒有像以前那樣,對對方的消息表現出抵觸或反感,便在稍一猶豫后,又繼續說了下去:咳,之前聽陳家樓說他現在在那邊適應得還挺不錯。不過因為學校條件比較差,所以每個分過去支援的教師肩上擔子就比較重。像他,就一個人帶了四五個班,還是從小學到初中,幾乎全都有份,有時候忙起來,能從早到晚一刻不停無縫銜接地教課,再加上他人又特別的親和,對誰都耐心十足,學生們都喜歡他。

    丁華照著陳家樓前幾個月給他匯報過來的情況稍加潤色,簡單地說了說,完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來,續道:上次小陳從他媽那兒拿了兩箱雞蛋,就想著吃不完,給他送點兒過去,結果到了學校后,愣是在他那破了吧唧的辦公室等了一上午也沒見到人,后來實在等不住了,就直接跑他們班里去看,結果你猜怎么著?還沒到教學樓呢,就在下面空地上撞見他正吹著哨子,一本正經地在給他帶的初中班的學生上體育課呢。

    丁華天生是個心大的,幾段話一講下來,便將之前的尷尬與不自在悉數拋在了腦后,說到這兒,更是一個沒繃住,噗地一聲樂出了聲。

    他笑著扭過頭,像是聽到了什么驚天笑聞,樂不可支地問:哎哥,你能想象不,林子他居然在給人上體育課?!就他那瘦胳膊瘦腿,外加細皮嫩rou的,看起來比好些姑娘都文氣白凈,風大些我都擔心能給他吹折了,居然還能給人上體育課?說著,順嘴將當初陳家樓給他講述時的罵語也一并帶了出來:cao,絕了。

    徐新視線定在方向盤中央微凹陷下去的車標,許久沒有開腔。

    丁華哈哈笑了兩聲,突然也意識到了這份靜默,表情登時一僵,睇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徐新后,清了清嗓子,訕訕地收了臉上笑容。

    于是原本好不容易有了絲活潑氣息的車廂,又再一次無端地陷入了一片冷寂。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就在饒是神經再大條的丁華也開始漸漸體會到如坐針氈之感時,車內忽然傳來咔噠一聲細響車門的鎖解了。

    身側似是傳來一道深長的呼吸聲,片刻后,徐新的聲音低沉而至: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睡吧。

    哎,好。

    丁華如蒙大赦,扯著笑簡單道了個別,順便又囑咐了幾句諸如晚上開車小心之類的話,便麻溜地下車走了。

    徐新看著對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公寓大樓的前廳處,在重又恢復了靜謐的車廂內獨自坐了會兒,移開視線掉頭駛向了身后百米外的小區大門。

    車平緩地行駛在返往城東竹園的途中。

    沿路的風攀著尚未關嚴的窗縫鉆入,攜帶著初冬特有的冰冷。

    徐新望著前方筆直的路面,只見被燈照亮的兩排綠化猶如黑夜中被風拉直的兩條絳帶,井然并行,直到在夜幕的盡頭方才極盡交纏。

    他光微沉地徐行在這條寬闊而荒涼的大道上,近一年來少有松懈的情緒,終在這初冬的風中得到了短暫的放空。

    然而過不多時,卻另有一些別的什么東西,在這股難得的松弛中趁虛而入,讓原本的沉靜的心緒被再度攪亂。

    丁華今晚所說的話于是又在耳邊響起。

    對方向來單純質樸言笑無忌,這一點,不論是在年輕氣盛的少年時期,還是如今在事業上小有所成的青年,都未曾發生過改變。哪怕是跟在自己身邊于這黑白難辨的利益場中滾打了這么多年,時光賦予他的,似乎也都只是比年少時更多了幾分的世故圓滑,而遠非惡濁深沉的黑暗與心計。

    所以就連在提及一夕覆滅的馬家的傳聞時,除卻心頭難以抑制的快意之外,對方所流露出的,更多的也只是一副看戲加玩樂的心態。在他眼里,惡臭的馬家囂張蠻橫,有此一報純屬罪有應得老天有眼,所以哪怕徐家跟其倒臺真的脫不了干系,甚至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腳或使了什么上不得臺面的陰招,他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

    可思維簡單的丁華不知道,馬家固然是個毒瘤,但站在他對立面的徐家,卻也算不上有多無辜出事前的那塊化工廠地皮是徐光明里暗里授的意,能批下來建廠,徐家雖未曾出面,但究竟為什么各項材料漏洞重重依然能通過審核,其中緣由自也不必多說。這就像一個被精心設計過的定時炸彈,只要時機成熟,只要敵人足夠唯利是圖,它就一定會在某個節點被自動引爆。

    而其爆炸后所會傷及到的人、事、物,也并非無法預計。

    一切正如丁華口中那個出現又被迅速刪去的帖子中所說,這場看似正義凜然的伐毛洗髓,不過是一方正在尋覓著一把快而狠能夠替自身肅清的好刀,而另一方也恰巧有仇要報,兩廂不謀而同之下一拍即合,于是自然而然地便有了這出熱鬧同時卻也代價慘烈的戲。

    而至于當這把刀落真正落下時所累及到的普通民眾,最后也只能自認倒霉,將罪責全然于歸因于落敗者。

    比如四處籌錢想方設法要為兒子治病的吳氏夫婦;

    比如眾卉中平白受難的大批員工;

    甚至更比如更早之前的

    一道身影忽然從腦中一閃而過。

    徐新踩下剎車,將車停在了某個亮著紅燈的路口。舉目四望下,竟發現車不知在何時已被開到了距X中不過數十米的懷德路上。

    幾分鐘后,又不知何因,緩慢駛入了與之相鄰的博愛路,再幾秒,默然地停在了翠芳苑的門外。

    熟悉的夜幕下,是同樣熟悉的街景,哪怕就連門衛中那個一到夜中邊,就愛在值守時邊看電視邊打盹打發時間的看門師傅,亦沒有什么改變。

    時隔一年,徐新靜坐在車內,沉默地望著深夜中這一小方天地中悄然發生著的一切,不一會兒,清明的目光變得有一絲惘然。

    崗亭大叔是在一聲突然響起,并于夜深人靜中顯得格外嘹亮的鎖車聲中驚醒的。

    他揉著迷蒙的睡眼,看著從面前經過的身著黑色襯衣有些面生的男人,拉開窗含糊地問了句:哎,你哪樓的???怎么好像以前沒見過

    徐新腳下一頓,在原地站了片刻,方微偏過臉,低低報出了個門牌號:18丙,201。

    哦大叔應了聲,尚有些遲鈍的大腦一時沒能轉過彎兒,等反應過來那似乎是個已經空置許久的屋時,徐新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前方昏暗濃密的樹影中。

    十分鐘后,18號樓的聲控燈隨著一陣平緩的腳步聲應聲而亮。

    極度的靜謐中,一串鑰匙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起在被光籠罩的樓道,隨后一記輕微的吱呀聲中,一扇防盜門被開啟。

    因久無人至且長期封閉而散發出的嗆鼻氣味,瞬間將周身的空氣占領,順著敞開的門扉撲面而來,不由分說地鉆入了靜立在門前的人的各個毛孔。

    而隨之一同侵入的,還有那被遺落在這飛舞細塵中的,有關于某個人或清晰或模糊的記憶。

    徐新也不知自己就這樣在門口站了多久,也許只有十幾秒,卻恍然生出了一股漫長的錯覺來。

    直到身后的感應燈又兀地暗下,游離的神志才逐漸歸攏。

    他抬腿邁入了門檻,抬手按下了玄關處的照明開關。

    燈光襲來的剎那,所有藏匿在黑暗中略顯朦朧的輪廓,俱都變得明朗清晰。

    徐新怔了怔,在玄關又站了片刻,緩步向里間走去。

    屋內的陳設和印象中相差無幾,櫥柜沙發茶幾,以及廚房的各色用具,都無比規整地擺放在其原有的位置。

    一切井然有序,好似從不曾有人離開過。

    除卻那從水管中放出的泛著銹色的水跡,落滿積灰的窗臺,以及空空蕩蕩的衣柜床鋪中所流露出的細微端倪,在默默將某人早已離去的事實無聲傾吐。

    徐新漫無目的地在這不足八十平的公寓房中慢慢走著,看著,最后來到了與主臥相通的陽臺。一片寂靜中,伸手推開了面前的玻璃門。

    沁著寒意的風霎時將彌漫四周的刺鼻灰塵吹散。半封閉的護欄外,只見點點星光映著對面居民樓上零星幾盞尚未安眠的燈火,一起落入了微有些凝滯的視線。

    他過得還不錯,就是每天都忙,忙得腳不沾地。從小學到初中,語數外德智體美勞,就沒有他不教的。

    徐新面無表情地對著正前方的房舍,一個小時前丁華在車內的笑語忽地又在耳邊響起。

    再加上他老好人一個,跟誰都客客氣氣,親和力也強,還來者不拒,學生都喜歡圍著他。

    徐新一動不動望著不遠處那半掩在斑駁的樹影后久違卻毫無陌生感的景致,突然,腦中丁華的語氣卻又毫無預兆地一轉,變得憂心又無奈。

    哥,小陳說他剛到那兒時就嚴重得水土不服,還又逞著強上課不肯休息,再加上食物中毒,最近兩個月實在瘦得厲害。

    言罷又小心翼翼地試探:咳,你說你說要不我就上贛南去看看去?也好安個心。

    最后,是充滿了疑惑卻不敢有所表露的一句:

    說實話,老大你對小林究竟是什么想法?

    一陣勁風襲來,徐新猛地回過神,抬手抹了把臉,片刻后,從身后的門框上直起身,習慣性地從口袋中掏了盒煙出來。

    天色愈發深黑,又數十分鐘后,對面樓上亮著燈的窗戶相繼又暗下了幾扇。

    徐新垂目看去,手上的煙亦將燃盡。

    他默然對著指間殘留的一截煙頭看了會,不知何故,心底那股原本忽隱忽現的難以名狀的情緒,忽然又隨著那逐漸黯淡的火光難以抑制地在心頭翻涌而起。

    他微闔上眼瞼,良久,才重新抬起目光,將煙頭彈入陽臺角落里放著的廢紙簍,轉過身準備離去。

    然而甫一別過眼,一個被靜置在窗臺上正于月色下泛著盈潤光澤的圓形物件,卻毫無預兆地闖入了視線。

    徐新眉微微一皺,猶豫了下,稍上前兩步,將那在這個被清理得異常徹底甚至連一絲多余痕跡都無的環境中顯得異常突兀的東西拿在了手里只見昏幽光線下,躺在掌心的,竟是個外觀淡雅別致,且做工精美的煙灰缸。

    他目光一怔,數秒后,略有些凝滯的視線猛一動,似是受到某種感召般,順著那瓷白邊沿緩緩滑入了被蒙上了一層細塵的瓷缸底部。

    只見如水的月色中,一個歪歪斜斜不知被什么工具給刻上的 徐字,正靜靜躺在那缸底中如同水墨般散開的蓮葉上。

    第36章

    歷經一番短暫的動蕩, C市很快又全方位地步入了正軌, 從臨市新調來主管市經的副SZ據說在走馬上任前被上頭查了個底朝天, 確保履歷清白得連根雜草都尋不到,這才放了過來。且此人是個實打實的實干家,頗有些當年李平在位時的風采, 上位才一個多季度, 已雷厲風行地由點及面下推了好幾項新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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