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宣看向她，同時發覺延景把投向許如千的視線收回了。成宣心中不屑，還裝，裝什么裝。她問：“一樣是斧頭類器具？”

    “不錯。雖然她肚腹、臍下皆有傷口，但致命傷的話，應當是被利刃刺中心臟殺死，因此床帷內血花四濺?！痹S如千站起身，斜背著工具箱，又道：“斬首分尸、身上又有好幾處刃傷痕。若不是有那首童謠，這更像是因為仇怨而殺人?！?/br>
    成宣和裴譽互看了一眼，均是想起了鴇母方才供出的沈慶儀。

    延景補充道：“房內我又再度搜過一遍，并未發覺兇器和分尸的器具?！?/br>
    這人膽子也忒大了，帶著兇器直接到沁塵閣行兇，再光明正大把兇器帶走？成宣難以想象。

    “今日大家折騰了這許久，便散了吧。明兒早些回到寺里，再從長計議?！迸嶙u見眼下也沒有別的進展，便讓他們都回去歇息。

    成宣還不想走，裴譽把她連推帶拉，弄了出去。后頭一前一后跟著延景和許如千，成宣顧不上八卦他們，不依不饒，還想跟裴譽討論案情：“明日我們就去鹽運司里找沈慶儀！這負心男子，明明與海棠過從甚密，卻不告訴我們，還對我們說他和杜菱月只是見得少了?！?/br>
    “誰不知道大理寺會這般猜想？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惹火燒身，主動說出來?！迸嶙u不懂得如何關顧別人，他想半天道，“你不如早些回客棧梳洗，明天還須到處奔波呢！”

    “裴大人果然頗有心得?！彼H有興味地笑道，“說吧，是不是紅顏知己太多，自己早有防范了?！?/br>
    此刻，有人急匆匆奔上前道：“裴大人，柳望山從臨縣回來了，說是把張連氏也帶回了城里，等您回去問話呢?！?/br>
    裴譽錙銖必較，此時正好抓住機會：“你，不許回客棧，隨我一同回大理寺問話?！弊炱ぷ庸Ψ騾柡Π?，看我不整治整治你。

    成宣頓時怨聲載道：“裴大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能說話不算話，不是說好的現在就放值嗎！”她話一出口才覺后悔，是不是知道裴譽沒什么壞心腸，自己說話越來越放肆了？

    她馬上換了張面孔，賠笑道：“裴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

    裴譽笑容閑適，話音愉悅地上揚：“不管成大人什么意思，反正現在，大人乖乖隨我回去?！?/br>
    第14章 候蘭房

    許如千見成宣和裴譽笑笑鬧鬧往樓下去了，一旁的延景還隔開兩步不愿離她太近。

    她強笑道：“延大人如今都已避我如蛇蝎了，我就這么討人嫌嗎？”許如千凝眸細看，才發現今日延景身上穿的是她為他量身訂做的一身墨藍衣袍，筆挺妥帖，襯得他格外挺拔俊朗。

    她不禁想起那次延景為了救她，被潑了一身泔水的情狀。自己當時看到他如此狼狽不堪，還被他護在懷里，不知為何頓時落下了淚。

    延景以寬廣衣袍護著她，見她還落淚，亦是好氣又好笑：“許姑娘，我這新衣裳可是毀了，我都還沒哭，你哭什么？”

    她破涕為笑。延景不明白，從她小小年紀，家族獲罪株連，爹娘皆在流放邊塞的途中身死，自己雖能留在永安，卻日日食不果腹、顛沛流離，那么多難熬的日子里，只要得到一絲絲的溫暖，她都會銘心刻骨。

    延景見她目不轉睛，知她想起了這身衣裳。他暗自后悔，今日不該穿來，卻又憶起許如千自弄臟了他的衣裳，便存下了數月的俸祿，買了最精美的綢緞，想要給他做新衣裳。

    既然是訂做，自是要親身為他量度尺寸。她手拿軟尺，低眉斂目站在他面前，還一邊小聲念叨，記下數目。是他再也情難自禁，才忍不住抱了她。

    許如千一言不發，卻默默地以雙手環住他腰背。

    當時是心醉，此刻是心碎。

    自己先陷進去，卻要提前抽身。延景知道自己不能再給她無謂的希望：“過去種種，是我唐突了。以后斷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br>
    許如千明白延景話中之意：“但我們二人同在大理寺，朝夕相見，我又怎能說忘掉就忘掉?！彼疽馐钦f，讓延景再給她一些時日，她自己會慢慢走出來。

    延景卻道：“你若愿意，我可再托人，為你尋一個去處?！?/br>
    許如千聽到自己的心仿佛沉入無底深淵，嘴里發苦，干巴巴地問：“什么去處？”她以為延景要為她尋個好人家，讓她早些嫁人，眼不見心不煩。

    延景試探著道：“許姑娘說得有理。天下之大，哪兒不能去。若是其他州府有仵作從缺，你愿意去嗎？”他入朝為官，如能自己調動當然是他離開，但他只能根據朝廷任免而就職或升任，如果要走，只能是……

    許如千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延景神色認真，卻不似作偽。她僵硬地點點頭：“是啊，天下之大，總有我能安身立命的地方?！?/br>
    她在永安孤孤單單這么多年，還以為自己會有一個家。沒想到那么小的愿望，卻被他親手打破。

    延景一聽便知她誤會了，他心如刀絞，只好咬咬牙說：“若許姑娘決定好了，便可告知于我。我自會安排?！彼桓以倏丛S如千，狠下心轉身便走，留下她一人呆立原地。

    有人自身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許姑娘，你還好嗎？”

    許如千迅速揉了揉發紅的雙眼，轉身抱歉道：“我無事?！币娛侨ㄋ九嶙u的下屬，她看著面熟，卻叫不上名字，看著是比自己還小兩三歲的少年，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