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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富?;胤A道:“太妃娘娘病危了?!?/br> “哪個太妃?” “靖和公主生母,馮太妃?!?/br> … 即便是深宮禁院,也沒有不透風的墻。一夜之間,馮太妃病危的消息就傳遍了長安城。 前兩天禮部已經開始著手商定靖和公主出嫁的日子,眼看著就要定下章程,這馮太妃忽然傳出病重的消息…… 萬一太妃有個三長兩短,按照靖朝禮制公主要為母妃守孝二十七個月,就算公主不在乎自己年歲漸長將來高齡出嫁,那南陽國能等一個和親公主兩年有余嗎? 這一夜壽安宮馮太妃房中聚集了太醫院里醫術最拔尖的太醫?;实酆唾F妃在前廳坐著,光是安神靜氣的茶已經喝了十幾盞。 皇帝閉目良久,一股郁氣仍是不得消解,聽著外表嘈雜的動靜,忍不住呵斥:“人是怎么伺候的!太妃一向身子康健,怎么好端端的病危了?” 天子一怒,滿宮奴婢無一能安然站立著,除了尚寶和韶言,壽安宮中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最為年長的老嬤嬤顫著聲回話:“陛下有所不知,太妃娘娘生靖和公主時傷了身子,這些年其實一直病痛不斷……如今聽說公主即將遠嫁,怕是憂郁心切,更傷本元?!?/br> 尚寶小聲在皇帝耳邊說:“陛下,方才太醫也說馮太妃這病是因憂思過重?!?/br> 宮里因為“憂思過重”四個字而死的人太多了,哪一個是一夜之間病入膏肓的?皇帝冷聲輕嗤,不信這番說辭。 林貴妃揣摩著皇帝的心意,也對下邊的嬤嬤怪聲說道:“究竟是思女心切導致心病,還是借病發揮逼迫朕留下靖和公主?太妃娘娘如此自私,不顧兩國邦交大事,就不怕先帝泉下有知?” 奴婢都有護主心切,這壽安宮里伺候的宮女太監自然是維護著太妃的立場。聽著貴妃這番話,人人心中都有怨言。 人家南陽國想求娶的明明是當今圣上的親女兒,是平昭公主而非先帝遺孤。為何平昭公主不為朝廷邦交遠嫁南蠻,卻要一個啞女承受如此重擔? 究竟是誰自私? 只是這番話終究沒有人敢說出口。 皇帝冷眼睥睨跪在地上的下人,沉聲道:“若是太妃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們這些人,全都給她陪葬吧?!?/br> 夜風裹挾著絲絲寒意,讓跪在地上的人打了個寒顫。年長的老嬤嬤老太監稍好一些,年輕的宮女便是渾身癱軟就要哭出來了。 林貴妃挽著皇帝的手,輕聲道:“陛下,若是太妃娘娘真不顧這些奴才的死活……和親一事又該如何?總不能真讓平昭嫁去那種地方,她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啊?!?/br> 皇帝眉頭緊鎖,語氣不善:“公主不能嫁,京城中還有那么多宗室之女王公之女,她們也不能嫁嗎?不能以兵道取勝,反要以和親鉗制兩國政治,本就是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過失!” 得了皇帝這句話,林貴妃心中才算安定。 平昭公主的生母順嬪乃是名儒之女,若是能在公主和親一事賣她個好,將來伏生就能多一個助力。 這一夜各宮都不得安寧,朝霞不解人間滋味,依舊如期而來。 巳時一刻,闔宮都聽到了壽安宮傳出的哭聲,或許是為馮太妃而哭,又或許是為他們自己悲鳴。 彼時朝會剛剛結束,陸之珩還在德政殿協助皇帝整理奏章,聽到下人回稟,眉心微沉。 他很清楚前世最終遠嫁和親的是他的長姐平昭公主,所以昨天聽說了壽安宮的事,就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局。 可他也聽說了皇帝在壽安宮放下的狠話,太妃若是死了,滿宮的下人都得陪葬。 眼下南陽國使臣還在京中,皇帝就要以靖國之主的身份大肆暴行,這無疑是對本朝國體的一種損傷。 皇帝也聽到了稟報,手中捏著珠串停了半晌,才語氣淡淡地說:“傳令內廷刑司,太妃身邊伺候的那些下人,杖斃?!?/br> 尚寶還未接旨,陸之珩先一步放下手中奏折,退到臺階下朝著皇帝跪了下去。 “太子這是何意?”皇帝挑眉看他。 陸之珩道:“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成命?!?/br> “理由呢?” “下人有過,然罪不至死?!?/br> 皇帝嗤笑,“伺候太妃不力誤了朝廷邦交大事,朕不株連其家人已是開恩,太子何以妄自替他們開罪?” “南陽國使臣還未離京,兩國建交章程尚在逐步完善,她們伺候太妃不力是真,但“誤了邦交大事”這一罪名并未落到實處。刑出無名,非明君所為。再者,若是按父皇的說法,昨夜進了壽安宮的太醫也都是醫術不精誤了大事,難道也該全部杖斃?” 陸之珩很少這樣反駁皇帝,這讓皇帝沉默了許久。 “你是想罵朕暴戾、濫用極刑?” 陸之珩已經在避免談及前朝暴君濫用惡刑的前車之鑒,生怕戳中他那顆脆弱的心,只是沒想到皇帝這么有自知之明。 無奈之下說道:“兒臣不敢,只是想為父皇分憂。與其杖斃宮人叫內宮人心惶惶、讓南陽國使臣看了笑話,倒不如明他們隨和親公主出嫁,侍奉公主身側,以求將功折罪?!?/br> “你倒是會邀買人心?!?/br> 皇帝甩手把珠串扔在案上,起身走上前。陸之珩頃刻感受到身前壓迫感,低下去做出恭敬臣服的姿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