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晝手一抖，無言許久，恍然道：“所以，你這是在賭氣？”

    第76章

    “也不是?！鳖櫭炻耦^吃掉了半只烤兔，不咸不淡道，“若沒遇見他，我過的本來就是這種日子?！?/br>
    江無晝看他吃得差不多了，貼心地遞過去一個木質小水壺：“要喝水么？”

    顧渺也是真的渴了，仰頭就灌了半壺，又去河邊凈了手，回來后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你自己一個人來的？晌清歡居然放心？”

    “還帶了個右護法?！?/br>
    “人呢？”

    “你的衣服太破了，我讓他去附近的鎮子上買兩套?！苯瓱o晝望了眼月亮，“算算時間，差不多在回來的路上了?！?/br>
    “有紅衣服嗎？”

    “……”江無晝白了他一眼，“想得倒美。這里離平微州可不近，路上安分些?！?/br>
    顧渺警覺：“你要帶我回陵德湖？我不去?！?/br>
    “那你想去哪？”

    “與你何干？”

    “與我是沒什么關系。但你若是繼續瘋下去，逼得武林發出絕殺令，死在圍剿之下，那鶴亭就真的只能一輩子被關在玄宗了?！苯瓱o晝隨手抓起一把砂石，熄了篝火，“我原本不想這般冒險行事，但與其由你這樣瘋下去，倒不如試上一試?！?/br>
    “試？試什么？”顧渺轉頭看向他，原本沒什么神采的眸子“噌”地亮起來，亮得仿佛倒映在溪水里的星子，“怎么試？？”

    “我把你易容成一個低階黑巫的模樣，混入玄宗。進去之后，你自己想辦法救人，我會在黑山附近接應你們?！苯瓱o晝勾起嘴角，“要是救不出，你們倆就只能一塊死在玄宗了?！?/br>
    “聽起來不錯，妙得很?！鳖櫭旌雎缘艉蟀刖湓?，躍躍欲試道，“雖說路途遙遠，但只要能順利逃進玉龍山脈，方鴻軒就是有通天本事，也休想再抓到我和阿遲！”

    “還有我?！苯瓱o晝糾正道，“此番逃亡，我也要一同北上。有我在，一路上應該會順利許多，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br>
    “好極！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動身回陵德湖?！?/br>
    “今晚？”

    “我看天色還早……”

    “顧兄可別忘了，你屁股后頭還追著一大群人，沒那么容易脫身，得從長計議?！苯瓱o晝失笑，拿起木質小水壺擦了擦壺口，準備喝點水潤潤嗓子。

    忽然間，顧渺臉色微變，劍鞘翻轉一挑，擊飛了水壺，同時身形微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篝火灰燼對面的江無晝，近乎蠻橫地將人制住。

    木質小水壺劃出一道不太顯眼的弧線，“撲通”掉進遠處的溪水中，隨波流走了。江無晝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地，驚愕道：“你……唔！”

    “閉嘴！”顧渺暴戾地喝道，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力掐住他的肩膀，夏日的薄衣不堪阻擋，連指甲也深嵌了進去。

    殺意濃郁到令人心驚，顧渺緩緩瞟過那白皙纖細、一折就斷的脖頸，眼神冷得仿佛結了冰，似乎在思考怎么下手讓人死得更快些。

    遠處，隱隱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排成數行，蜿蜒朝著溪邊移動。

    有人大肆搜山，且目標明確。

    顧渺額角青筋凸起，呼吸愈發急促，指尖從肩膀移開，搭上江無晝的脖頸，慢慢收緊。手心捏了滿把滑膩的細汗，身下的人被鉗制得動彈不得，如砧板之rou，由他宰割。

    林間一片死寂。

    像是經歷了漫漫長夜，又似是白駒過隙一瞬而已。

    “壺里的水被下了毒?！鳖櫭焖砷_手，眼底煞氣不減，望向森林邊緣攢動的火把，冷冷道，“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老老實實跟我走，不然殺了你?！?/br>
    “咳咳……”江無晝咳嗽兩聲，低低道，“多謝?！?/br>
    若不是顧渺打掉了那個水壺，他這會兒可能已經成了無名荒山中的一具白骨。

    顧渺抿著唇，一言不發，也不管江無晝有沒有跟上來，飛快地在樹木間穿梭起來，輕盈地像只松鼠。

    他似乎很熟悉山里的地形，一路上都未曾有過片刻猶豫，直到達某個深不見底的裂谷前，才稍作歇息，然后拽起一根樹藤便直接跳了下去。

    江無晝落后幾步，堪堪趕上，正巧見到這一幕，不由驚道：“顧兄？！”

    “大驚小怪，下來?！?/br>
    聲音聽著不遠，裂谷應當不是很深。

    江無晝左右看看，有樣學樣地撿了根藤條，縱身一躍——因為看不清路，差點撞上石壁，幸虧有人拉了一把。

    黑暗中，傳來顧渺贊賞的聲音：“有膽色?！?/br>
    “過獎?！苯瓱o晝環視一圈，這里地勢奇險，月光照不進來，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接下來怎么走？”

    顧渺摸出一個火折子打亮，道：“跟緊我?！?/br>
    落腳的地方是崖壁上凸起的巨石，還算寬敞。

    沒走兩步，巨石便成了羊腸小道，細細窄窄地生在崖壁上，僅容一腳寬度，只能后背緊貼著石壁，一點點挪過去。

    光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這么提心吊膽地走了一陣，變故陡生——火折子竟然熄了。

    “顧兄？”

    “安靜些?！?/br>
    前方忽然冒出一點幽幽熒光。

    江無晝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把拽住，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蹌著，好幾次險些踩空，幾息之后，兩人一塊骨碌碌地滾進了崖壁上隱藏的洞xue里。這洞口位置生得巧妙，若非那點幽光引路，還很難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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