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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高義沒有回,反倒是又往王興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滿是顧忌和恐懼。 很明顯,他在怕王興言。 “于高義,上回庭審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标戅o珩眼中積郁,他在對于高義說,視線卻落在王興言身上,“這回多了個人,你倒是敢欺君了?還是要朕把你的九族都宣過來,挨個問?” 于高義自知受賄,根本就躲不掉,之前就已經頂不住審詢把王興言給招了出來,否則大理寺也不會這么快就找到王興言身上。 但于高義受賄,最多不過被革職發配,這幾日他在牢里,甚至比外面時提心吊膽地對著王興言要好一些。 只是比起來,他更擔心家里人的安危,即使知道王興言應該不會膽子大到在朝廷眼底下做手腳,但以王興言的手段和與朝臣盤根錯節的關系網,于高義還是怕。 如果能借此機會把王興言送到牢里去,至少不會涉及牽累到自己的家人。 于高義心跳如鼓,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囁嚅地說:“是王興言給我的,他要我把這件事壓下來,擺平方知書的父母?!?/br> 第73章 于高義先前就招了,陸辭珩今日在堂上之所以這么問,就是為了讓于高義親口指認王興言。 但他沒想到,大理寺公堂上,于高義都敢臨時改口。 他神色晦暗復雜,一時有些看不透這個王興言。 王興言聽到于高義的指認,立時反唇相譏,“于大人,你這污水王某可不認,你說我要你把這事壓下來,可我不過買人,我買人不過花了幾百兩,為何要花這一千多兩,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去賄賂朝廷命官,這不是本末倒置,令人失笑嗎,怕不是于大人想減輕罪名,就要把這污水潑到我的頭上來!” 于高義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他倒打一耙,他原先就一直被王興言壓著,又被扣了莫須有的罪名,想著不如魚死網破,“你和那些蠻子之間的勾當還需要我來給你潑臟水嗎?!你找了這么多人養在府里,還不是這個方知書最合你的意!” 陸辭珩凌厲道:“什么意思?!” 下一刻,王興言不急不緩的聲音響起,“是啊,于大人,你既然說了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不如就說說清楚,現在皇上和呂御史都在這兒,想必定然會將事情起始都查得一清二楚,還小民一個清白?!?/br> 于高義聽到他的話,方才激動的情緒漸漸褪去,他后背生寒,忍不住后怕,王興言身上背著數不清的人命,他犯的事于高義多多少少參與了一些,于高義不敢全部抖出來。 案子分明是衛博然主審,王興言卻單單只提了呂御史,督察院只作監察,不參與審案,況且呂御史從頭至尾就沒有出過聲,王興言是如何得知御史姓呂。 陸辭珩眸色暗下來,視線從呂御史身上掃過,卻發現年邁的御史同他錯開了眼,回避著視線,像是有些心虛。 陸辭珩來不及細究,盯著于高義說:“你剛剛說的什么意思,給朕說說清楚!” 但不知道是王興言話中的哪個字刺激到了于高義,他低著頭,任憑陸辭珩怎么問,都什么也不肯說了。 陸辭珩背著手,掃了一旁的獄吏一眼,嗓音發沉,“去把方知書帶上來?!?/br> 方知書是跟著方父一起上來的,方父三十幾歲的年紀,這段時間因為方知書被拐的事情,心力交瘁,頭發都已經半白了,他穿著一身儒雅的長衫,掀開衣袍跪拜幾位大人,言行舉止都十分有禮。 也耐心地同方知書說,讓孩子一同跪下。 方知書乖巧聽話,安安靜靜地跪下來,公堂嚴肅,衙役都拿著庭棍,氣氛沉悶壓抑,普通的孩子見到這種架勢,被嚇哭也是常有的。 但方知書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上方的人,雖不言語,眼中卻無絲毫懼怕。 陸辭珩看著方知書的眼睛,有片刻的愕然,腦中忽然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他覺得這個方知書,有點像沈明安。 方知書長得白白凈凈,還沒完全長開,比同齡人要高,卻更瘦一些,五官都和沈明安不同,他與沈明安并不是長相像,而是神似。 沈明安的性子冷,陸辭珩沒有見過年幼時的他,但他覺得,大抵也是這樣眼睛通透的乖巧模樣。 其實陸辭珩說不上來具體哪里像,但就是莫名其妙有這樣的感覺。 聯想到方才于高義的話,陸辭珩沉下臉,神色難辨。 自方知書一跪下,喬嬤嬤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蒼老皴裂的手抓上方知書的手臂,輕輕喚了一聲:“小公子?!?/br> 方知書聽見了,他偏過頭,卻在看見王興言的一瞬瞳孔驟縮,他把緊緊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推開,往方父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朝方父比劃了幾下,不停地看著門口,方父溫聲安撫他,沒想到適得其反,方知書說不出話,情緒卻越來越激動,掙扎著起身想往門口跑,又被方父拽了回來。 方知書只能跪在原地,低著頭看地上的磚。 喬嬤嬤眼中難掩失落,她悔恨愧疚地喃喃,“是嬤嬤不好,嬤嬤對不起你……” 方府待她向來不薄,這一次是因為她偷了方家的銀子所以被趕出府的,方父眼中容不得沙子,更何況他作為私塾先生,最看重的便是人品,喬嬤嬤在府中為奴的時間有幾十年了,可哪怕她苦苦哀求,也沒能讓方父改變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