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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心燈 ◎譬如一燈,入于暗室◎ 雖然這不是祝清圓第一次被李衎抱在懷里,但她卻比以往更加緊張,臉頰慢慢浮起緋紅,長睫亂顫。 大約是郎君難得的感性時分,她甚至覺得,自己此刻只要伸伸手,就能輕而易舉闖進他的內心。 明明是拿捏住李行的良機,但祝清圓卻猶豫了。她不想這般趁虛而入,更甚者,她好似在這個懷抱中,找到了一絲相依為命的溫情。 終是不忍打破。 “兩位施主……呀!”突然,房門口旖旎的氣氛被小和尚一聲驚呼給硬生生打破。 圓空小臉爆紅,捂著眼睛止步不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擁抱。 原本覺得沒什么的祝清圓也羞了起來,急忙離開李衎的懷抱站好??吹綀A空的腳邊放著一籃子筆墨色碟,心知這是來催她去補畫的。 于是祝清圓連忙借機于此,提起籃子掩面跑了。 李衎倒是絲毫不驚慌,步入房中給自己悠然倒了一杯茶水飲下。 把圓空也看渴了,于是小和尚噠噠噠地跑來,與他共飲。 他捧著竹制的茶盞抬頭對李衎道:“施主,你與夫人的感情真好?!?/br> 圓空是被自己的身生父親丟棄的孩子,師父撿到他時襁褓中留了一張字條,大約是說圓空的母親本是他養的外室,難產而亡,而他又斡旋在各類人情中,被牽制著,因此難以養育這個孩子。 圓空雖未見過自己的雙親,但想來他們一定不恩愛,若是真的恩愛,又怎會拋妻棄子。 他雖然已入佛門,但年紀尚小,自是無法做到萬般皆空。 李衎與這小和尚相處得倒也放松,他放下竹盞,向陽處微瞇著眼,突然說了實話:“她還不是我夫人?!?/br> 說罷便走了,似要去看看祝清圓如何修補壁畫的。 徒留圓空歪著腦袋,納悶著——不是就不是,為何要加個還字,難道是許了婚約,卻還未禮成? - 祝清圓要修補的壁畫都在大悲殿,供奉的是觀音。 僻壤之地,百姓的煩憂大抵不過三災兩痛、生死嫁娶,因此也只消拜拜觀音。來的人多了,門檻逐漸踏平,塑像與彩畫也漸漸失了色。 昨日祝清圓等人去槐邑縣買色料的時候,無隱寺的僧人們便先行將大悲殿給打掃干凈,角落的積塵、壁畫上浮起的空鼓裂隙也預先做了處理。 這會兒祝清圓提著用具前來,正細細琢磨著作畫順序。 這大悲殿四面原本畫的是水月觀音,左右綿延展開云樹怪石、七寶蓮池等仙境景象,還有各色動作的童子與瑞獸。 其余都好,只是主位的觀音像,眉目有些模糊了,上身的袈裟以及衣裙上的聯珠瓔珞也都因霉變而損毀了色澤形狀。 無隱寺的僧人們站在□□前等著她,雙手合十行禮道:“有勞施主了?!?/br> 祝清圓仰頭看了看這數丈高的云梯,說不慌是假的。但已經答應好的事,硬著頭皮也得上。 她提好自己的裙擺,深吸一口氣抬腳踩上了梯階。 祝清圓勸慰自己,全當是為生辰積福好了。 她先在云梯上頭站好,盡量不往下看,而后等著筆墨籃子栓了繩被吊上來。 如此作畫全然不似伏案時候,整個人都戰戰兢兢,若不是多年的手下功夫,此刻的墨線必然會抖得不堪直視。 但很快的,小姑娘便入畫境,咬著唇死死盯著筆尖移轉,哪還記得自己身在半空。 此刻她正描摹著觀音的眉眼,大小筆轉換不停,左手還要托著墨碟。手忙腳亂之下,果然出岔子了—— 她手中的筆桿一個打滑,從指縫間掉了下去。 “啊——”祝清圓本能地想伸手去撈,但無奈身在云梯,也不敢妄動。 筆摔壞事小,但要是筆尖的墨汁弄臟了壁畫,就糟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聽空中傳來一聲清鳴,翠藍的翎羽劃入寶殿,探花張嘴緊急銜住了那支筆。 祝清圓屏住的一口氣這才舒了出來,她展顏彎眼,讓探花飛到自己手邊。 而殿外蔥郁濃綠的樹冠下,郎君素衣凝望。他看著殿內光影半明半暗,小姑娘的碧裙羅衣在空中飛揚著,明眸粉頰不遜觀音。 很快,祝清圓已經將面前的這一塊勾勒完善,墨線淋漓流暢,女兒家綿綿游絲般的筆觸反倒更加適合大慈大悲的菩薩。 但她著實低估了畫壁畫要的氣力,胳膊大開大闔,不消多久,祝清圓便感覺自己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累了便下來?!?/br> 突然,李衎清冷的聲音從云梯下方傳來。祝清圓詫異地低頭看:“你什么時候來的?” 云凈師父在一旁頷首緩笑:“方才一直都是李施主為您移動云梯的?!?/br> 此話一出,祝清圓愣了愣,因為她當時心里還想著,這無隱寺的師父們還挺有雅意的,竟然能未卜先知她的作畫順序,想來也是擅書畫的人。 沒想到竟是李行?這反而令她更吃驚了,一介武夫,能識文斷字就已經很好了,竟然還能通書畫。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原本已經不甚在意的問題又重新橫亙在祝清圓心間,于是她開始心不在焉地往下爬。 “哧啦——”突然,裂帛聲響在耳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