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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仁,這是個響當當的名字,周航記得他是在追盜獵賊時,死在了中尼邊界處,子彈從他的胸前穿去的時候,他手上還緊緊端著槍。 那是盜獵最猖狂的時候,政府完全沒有介入,只能靠這種民間自發的反盜獵組織,環境惡劣,設備差,更沒有工資和保障,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堅守。 自己的父親就是在這種時候通過披肩貿易發了一筆橫財,從此開拓了自己的生意。 而江宇的父親,在這個時候在這片無人區獻出了生命。 很難不令人唏噓。 “你爸爸是個英雄?!敝芎接芍缘卣f道:“真羨慕你?!?/br> 江宇的頭微微低垂了些,似乎不知道說些什么,最后嘆了一口氣:“算是吧?!?/br> “你也很好?!敝芎窖a充道:“你是想成為你父親一樣的人嗎?” 江宇的眼睛瞇了起來,可能因為喝過酒,眼角有一點泛紅,他們對視了幾秒,江宇先轉過了頭。 他看著杯子里的氣泡慢慢冒到了水面,然后問:“你父親去世多久了?” 周航覺得他在轉移話題,不過他沒有點破,答道:“我初中時候走的,cao勞過度,加上早年在藏區落下了病根?!?/br> “你父親也很好,至少他讓你們家過上了很好的生活?!?/br> 這話一點都不像江宇會說出來的話,周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搖搖頭:“那可是不義之財?!?/br> 江宇笑了笑:“這世上,兩難可真是很難?!?/br> 周航本來想反駁的,不過他忽然想到,他們其實都有生活,他想到了驛站那個叫卓瑪的孩子。 惡的起點段是什么,是欲望,也可能是無可奈何。 他不是很樂意把他們當成復雜的社會個體去思考,他更想要把他們當作單純的,有罪的人來看待,盜獵分子們是有罪的,他父親也是有罪的。 不過江宇可不像是個會替盜獵賊思考的人,他覺得江宇面對盜獵的時候,身上的那股狠勁甚至讓人有點望而生畏。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 周航沒有深思,他只忽然覺得,江宇像是走在一條光輝的路上,緊隨著江宇的父親,雖然那條路上很泥濘又艱難。 他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不會吧,你喝椰奶也能醉?”江宇忽然問他,周航這才意識到自己趴在小桌子上。 “沒有?!敝芎街逼鹕碜?,說道:“在想事情?!?/br> “想什么呢?” “想......”話到嘴邊,周航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正巧抬頭看到面前是留言墻,掛滿了游客留的明信片,便隨口說道:“我也想寫一張?!?/br> 趁著江宇還沒張口嫌他無聊,周航跳下了椅子去前臺選了一張明信片,他特意挑了一張可可西里的,折了回來。 這時江宇的酒杯已經空了,正在細細看墻上貼著的明信片。 “看人家的干啥呢?”周航伸手拍拍江宇的肩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看看別人都寫點什么?!?/br> “他們寫點什么???” “你不是不想知道嗎?” “我自己看?!敝芎經]好氣地說道,抬眼看了眼琳瑯滿目的明信片墻,無非不都是些旅程平安,還有不少希望能在這片神奇的地方獲得一場艷遇。 周航:…… “那你想寫什么呢?”江宇問,周航已經拿起了筆。 “希望自己變強一點,”周航邊說邊寫著:“早點變得有用起來?!?/br>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br> 周航懶得和江宇煩,接著寫:“希望能遇到很好的人,啊我覺得我已經遇到了?!?/br> “我嗎?” “除了你?!?/br> “……” “希望可可西里沒有槍聲?!敝芎接芍缘貙懥俗詈笠痪?,畫了個句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轉頭問江宇:“你說我要不要給自己求個對象?不然感覺貼著有點格格不入?!?/br> “你寫呢?!?/br> 周航寫了一半,想說好丟人啊不想寫了,結果江宇愣是叫他寫完。 于是周航只好咬著牙寫完了希望今年能有對象這句丟人話,放下筆問江宇:“你不寫嗎?” 江宇從周航手里接過筆,還順手拿過了周航手里的明信片,在周航挺端正的簽名邊也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周航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下毛了,跳起來想搶過明信片:“你干嘛簽在我的明信片上啊?!?/br> 對方絲毫不在意周航的嚷嚷,把筆帽套回了筆上,然后挑了一個大頭釘,把明信片釘在一個不明顯的地方,輕聲說道:“共勉唄?!?/br> 回去路上罕見地不再是滿目荒灘,可能因為時近六月,產崽期快到了。 “那是藏羚羊嗎?”周航瞪大了眼睛問,江宇順著周航指著的地方看去,一小群羚羊圍聚在一起。 “不是,是斑羚,你看屁股上有一塊白斑?!?/br> 見周航略略有些失望的樣子,江宇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扭頭繼續開車,開了沒多久,忽然猛地推了推周航。 “周航,快看?!蔽⑽⒆呱竦闹芎浇o推回過了神,朝著江宇手指的角度看,看到了一小群跳躍的,黑色的點。 周航立馬來了精神,他抓起放腿上的望眼鏡抵在鼻梁上。 望眼鏡里,那些被稱之為“精靈”的生靈正在跳躍。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野生的藏羚羊?!敝芎接悬c激動,他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窗戶,江宇忍不住把周航拽回來,擔心他直接因為太激動掉下了車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