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嬌權臣籠中雀 第81節
紅箋與雪盞對視一眼,便也斂了斂面上的笑意,隨之跟了過去。 花廳內只余下折枝謝鈺與司民三人。 “吳大人?!敝x鈺淡聲打破了沉寂。 那吳司民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忙對謝鈺比手,又去花廳外托桑家的下人跑了一趟,從柳氏那將折枝的戶籍取來。 許是得知是謝鈺的意思,也許是被紅箋雪盞之事攪和得心力交瘁,柳氏并未阻攔,很快便遣綠蠟將戶籍送來。 吳司民的動作利索,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將女戶立好,遞與折枝。 折枝雙手接過,翻開那戶籍細細看了一遍,見沒有錯漏之處,那雙杏花眸里漸漸綻出笑來,這才與綠蠟一同將人送了出去。 待回到花廳的時候,卻見謝鈺仍舊獨自立在長案前,淡淡垂目看著方才用過的硯臺,不知神思何屬。 里頭尚未干涸的墨色倒映進他那雙漆眸中,令本就疏冷的神色愈發晦暗了一層。 折枝走上前去,輕輕帶了帶他的袖緣,捧著新立好的戶籍,彎眉笑起來:“謝謝哥哥幫折枝立女戶?!?/br> 她說罷,見謝鈺只是淡淡頷首,似是心緒不佳。 略想了一想,似也明白過什么,遂攀著他的肩膀踮起足尖來,在他耳畔輕聲重復了一遍。 “謝謝哥哥?!?/br> 不等謝鈺回應,折枝已輕闔上那雙瀲滟的杏花眸,吻上他淡色的薄唇。 謝鈺羽睫微垂,沉默了一陣,終于闔眼,一寸寸加深了這個吻。 花廳內的冰鑒散出白氣,云霧般落于彼此周身。 似有一個于心底壓抑已久的念頭,自封凍的河底徐徐浮出水面。 他的戶籍握在旁人手中太久,也是時候取回。 -完- 第78章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絕,與謝鈺極為相似,可看著卻不過十一二歲年紀?!?/br> 兔缺烏沉間, 日子翻書似地一頁頁過去,庭院前的白蘭也漸漸開到了盛處。 而隨著天氣愈熱,謝鈺反倒是往沉香院里來得愈是勤了。如今近乎是每日都宿在沉香院上房里。 好容易今日用罷了晚膳, 等到月上中天也沒見謝鈺的蹤影。折枝思忖著謝鈺大抵也是乏累了,已往映山水榭中睡下,遂也松乏下來。只往浴房里沐過身,便換了一身輕薄柔軟的寢衣, 清閑地拿了小銀剪,去修剪剛從庭院里挪回來的一盆白蘭。 如今正是花期, 養在庭院前的白蘭原本正生得茂盛,只是這幾日也不知是哪里吸引到了橘子,總是趁著院子里的丫鬟們不留意的時候,將白蘭的葉子啃得坑坑洼洼。 眼前便是被它咬得最厲害的那盆,近乎無處著眼。 折枝略想一想, 便留下了還能活的幾片葉子, 只從一些略有些卷邊發黃的老葉修起, 一點點修到貼近花枝處, 正想小心些下剪,卻聽見方才還窩在裙裾上團著的橘子倏然‘喵嗚’一聲, 繼而便踏著她的裙面跳到膝間,一個勁地伸出小梅花扒拉她的衣襟。 “橘子, 不許胡鬧?!闭壑€當是橘子又想跳上桌來糟蹋白蘭, 一壁伸手摁住了橘子,順手捋了捋它柔軟的長毛, 一壁下意識地抬手去指那白蘭, 輕哼了一聲教訓道:“我院子里統共就養了三盆白蘭。你若是再選著它糟蹋, 便罰你三日吃不著小魚干?!?/br> “meimei訓起貍奴來, 還真是不留情面?!?/br> 夜風渡來男子低醇的語聲,帶著些許繾綣的笑音。 折枝輕愣一愣,手里的小銀剪略微一歪,將一朵玉白色的白蘭花苞給剪了下來,卻顧不上可惜,只抬首望向不遠處的長窗。 卻見謝鈺一身燕居時的星白色縐紗袍立在廊上,墨發似是新沐過,發尾猶帶水意,便也不曾著冠,只以一段紅繩松松束起。 此刻,他正將手臂擱在窗楣上,姿態閑雅地支頤望著她,長指上掛著一條紅線,底下系著一只油紙包,正隨夜風而輕輕晃蕩。 “哥哥怎么來了?” 折枝訝然自玫瑰椅上站起身來,抱著橘子走到長窗畔。 “meimei是嫌我煩了,又這般急著攆人?!?/br> 謝鈺輕笑,伸手解開了系在長指上的紅線,將底下懸著的油紙包遞給她。 “折枝沒這等意思?!闭壑γp輕搖頭否認。 她說著抬手接過那油紙包打開,見里頭是一包晶瑩剔透的涼糕,便拿起一塊放進口中。 新做好的涼糕里添了些許的薄荷,只小小一塊,便將通身的暑熱驅散。 折枝輕彎了彎杏花眸,軟聲道:“折枝只是想著,明日便是萬壽節——哥哥不回水榭里準備嗎?” “該準備的,都已備妥?!彼Z聲平靜,輕車熟路地逾窗進來,也捻起一塊涼糕輕輕笑道:“夜中無事可做,索性便過來看看meimei?!?/br> 他將那塊涼糕遞到折枝唇畔。 折枝低頭咬了一口,小聲道:“哥哥昨日也是這般說的?!?/br> “是么?”謝鈺斯條慢理地就著她咬過的地方嘗了一口,似是嘗出涼糕的甜蜜,眸底的笑意深濃了幾分 :“可我不記得了?!?/br> 折枝說不過他,索性便低頭小口小口地去吃涼糕。 大抵是怕她吃多了夜里積食,謝鈺帶得并不算多,兩人分著吃,很快便也將一油紙包的涼糕用完。 待洗漱后,一彎弦月才攀上中天。 謝鈺卻已坐在折枝的拔步牙床上,抬手徐徐將領口的玉扣解開,脫下那件星白色縐紗袍放在榻前的春凳上,只著中衣。 見折枝仍舊是抱著橘子立在原處,這才微微抬眉道:“明日便是萬壽節,宮中還有宴席。meimei也當早些安置?!?/br> 折枝知道他這是又打算宿在沉香院里,便也只好打簾出去,將橘子交給半夏與紫珠管著,自個回了榻上,往內側躺下,輕闔上杏花眸,軟聲道:“那哥哥也早些歇息?!?/br> 謝鈺熄去了春凳上的紅燭,徐徐啟唇。 “meimei先睡便是?!?/br> “我并不急于一時?!?/br> 輕薄的紅帳隨著他的語聲如霧落下,謝鈺微涼的長指隨之落在她的雪腮上,徐徐往下移落,帶來一路的燙意。 折枝再睡不住,于夜色中睜開那雙瀲滟的杏花眸來,微紅著雪腮小聲道:“那哥哥快些?!?/br> 謝鈺的輕笑聲被夜風送至耳畔。 那新沐過的墨發隨之垂落在折枝頸上,輕輕掃過那玉白的肌膚,略有些酥癢。 帳內金鈴聲輕響,一聲急促過一聲,漸漸混雜進小姑娘甜糯的嗓音。 一只雪白的柔荑無力地垂落在榻邊,指尖握在輕薄的紅帳上,將帳上細密的如意云紋都揉得發皺。 卻很快又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十指緊扣地握住,重新抵回雪浪般起伏的錦被間,再未松開。 掛在海棠樹上的明月漸漸升至中天。 清輝如水,淡淡自長窗外涌來,映出紅帳上一雙相擁的剪影。 折枝貓兒似地倚在謝鈺懷中,倦得睜不開眼來,心里只有余下一個念頭—— 明日可不能再讓謝鈺過來了。 得尋個由頭,讓他回映山水榭里,哪怕是別業里小住上幾日才成。 只是還未想出可行的法子,困意便如潮水襲來,轉瞬便將她吞沒。 折枝倦倦闔著眼,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再睜開眼時,卻見四面黑沉,天穹上連綿落著雨線,看不清來路。 “哥哥?” 她下意識地抬聲喚謝鈺,回答她的,卻只有驟雨打在地面上的嘈雜聲響。 折枝隱隱有些害怕,一壁喚著謝鈺與半夏紫珠的名字,一壁摸黑往前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終于出現一方廟宇。 只是這座廟宇已許久無人修葺,兩面褪盡了朱漆的廟門都破舊得無法合攏,半掛在老舊的墻皮上,任由寒風呼嘯著往內灌去。 折枝想著廟宇雖舊,卻多少是個避雨的去處,便也抬步進去。 一直往前走到了主殿,才終于看見了殿內有些微的火光。 折枝杏眸微亮,忙一壁提起裙裾邁過門檻,一壁抬聲問道:“有人在嗎?” 話音方落,折枝一抬眼,便見剝落了金身的佛像下坐著一衣衫單薄的少年,聽見響動也并不抬首,只是沉默著往火堆里添著枯枝。 只是雨天里的枯枝上也帶著潮意,放進火堆燃燒得艱難,只騰起一陣黑煙,嗆得那少年不住地掩口咳嗽。 折枝遲疑一下,還是徐徐走上前去,停在那少年不遠處,又輕輕喚了一聲:“請問這里是——” 只是語聲未落,隨著少年抬起臉來,折枝的語聲也驟然頓住。 “哥哥?” 她訝然失聲,卻又很快回過神來:“不,不對——”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絕,與謝鈺極為相似,可看著卻不過十一二歲年紀,身上的衣衫單薄,在這般寒涼的雨夜中連唇色都泛出淡淡烏青。 折枝愣愣地看了一陣,遲疑著問道:“你認得謝鈺,謝大人嗎?你是他的什么人?” 難不成,是生得相似的遠房親戚? 可那少年只如未聞,復又咳嗽著低下頭去,將一根朽木也一同添進火中。 折枝又問了一陣,始終沒得到答復。只當是遇見個性格孤僻的少年。只好悶悶在他不遠處的舊蒲團上坐下,想著等天明再想個法子回去。 最好是能將這少年帶回去,讓謝鈺見上一面。 而隨著殿內可以燃燒的枯枝朽木盡數燃盡,那少年似也疲倦至極,背靠著那張半朽的供桌便靜靜闔眼睡去。 他睡了許久,折枝隔著火光看著他在睡夢中愈發蒼白的面色,一度擔憂他會不會就這般凍暈過去。終是輕輕伸手去推他:“你先別睡,等天明了,我帶你去客棧里歇息——” 只是她的指尖剛碰到少年的衣襟,卻像是碰到了一團霧氣那般,輕易穿了過去。 折枝驚愕地睜大了一雙杏花眸,還以為是遇見了什么山精狐鬼,駭得立時便站起身來,往后逃出幾步。 只是在主殿的門扉處回首時,卻見那少年仍舊面色蒼白地睡著,并沒有追來的意思,躊躇了許久,終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隔著三步遠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徐徐睜開一雙漆眸。 折枝警惕地看著他,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少年卻仍舊是未曾察覺她的存在一般,只抬手從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燒得炭化的枯枝,以這枯枝作筆,面無表情地往跟前的地面上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