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他似乎住在了附近,三天兩頭就上他們家來拜訪,回回都不空手。 老兩口子一貫為人和善,一開始就沒有撕破臉,往后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對他拿出不冷不熱的態度,幾次三番拒之門外。 可漸漸的,也被周任的真誠給軟化了,甚至偶爾還會不顧韓譯葵的反對,留他下來吃頓便飯,只是絕口不提韓譯萱的動向。 更何況不久之前,有一次她外出不在家,老爸突發急性闌尾炎,老媽一時間手足無措,是恰好周任上門,把她爸送到了醫院,還給找了最好的主刀醫生。 后期老爸住院休養,他更是考慮細致、體貼入微,不但請了專業護工,還天天來醫院看望老人,陪老人說話解悶。 有一回護工不在,她還撞見他十分自然地給老爸端夜壺,倒排泄物。 再怎么說他在陽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愿意親自做這種事情 韓譯葵心中五味雜陳,可一想起jiejie那令人絕望的病情,一想起jiejie婚禮前滿懷憧憬的眼神,她又覺得眼前的男人不過是惺惺作態。 糾結再三,她還是決定,不將周任種種舉動告訴自家jiejie。 就讓她平靜地走完她的旅程吧,她的靈魂需要哪怕片刻的自由無拘。 任何人都不該打擾她。 周任如此一番cao作下來,韓譯葵已經不好對他直接惡言相向了。 若是像原來那樣,爸媽要怪她沒禮貌不說,她自己都會覺得有損形象。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發揮陰陽怪氣的本領。 就比如眼下。 眼下,他們正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 韓譯葵只覺得周任污染了家里的空氣,連眼前美味可口的飯菜都讓人感到食之無味,不說點什么刺他一下,心里就是不舒爽。 周老板,她皮笑rou不笑,你怎么有空天天過來呀,你的大本營不是在陽城嗎?不會是破產了吧? 破產二字,她咬得很重,正是對他們這種無良資本家最深重的詛咒。 遠程指揮也是可以的。他回答得輕描淡寫。 住在這邊,兩地奔波,確實有諸多不便。 但是他的目的非常明確,一來討好韓譯萱的家人,令他們對自己不要過于排斥,二來韓譯萱似乎已經不在境內,他的手還伸不了那么長,所以他想,如果能早日找到她固然好,可若是找不到,她總歸是要回家來的,那么他便學古時候那癡愚的農夫,在這兒守株待兔吧。 終有一日,他能夠等到她回來的。 想到這一點,再多的周折,再多的疲累,他也可以忍受。 * 第六站,成都。 第七站,若爾蓋。 第八站,德令哈。 韓譯萱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遇到喜歡的,便停留久一些,住上十天半個月。 遇到不滿意的,第二天,甚至當天夜里,就乘飛機離開。 她一路走走停停,在很多風景里,遇見了很多人。 但誰也不曾令她駐足。 有時候她會跟張瀾西分享抓拍的某一瞬景色,或者是路上發生的趣事,他總是耐心地傾聽她偶爾的絮叨,又妥帖地回復。 深夜打車,她會將司機的車牌號和自己的行程發送給他,而他也總是等到她安全到達了目的地之后,才放心下來,沉沉入睡。 有時候,他也會給她分享生活中的瑣屑小事。 養的白色風信子開花了,香氣熏得人腦殼發暈;上次一起吃過的火鍋店最近生意似乎不太好,于是一連三四天都在那邊解決晚飯;樓下流浪的大橘貓生了一窩小貓,小區里的孩子們都很喜歡 更多的時候,他們并不會互相聯系。 長則半個月,短則三五天。 畢竟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但想起張瀾西時,韓譯萱的臉上總是忍不住泛起淺淺的笑意。 沒辦法,說起來確實好笑。 這一路走來,唯一與她互換了聯系方式且保持著聯絡的男人,唯一知道她真實姓名的男人,跟她竟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關系。 他們之間,僅有過一次牽手,以及一個在告別時點到即止的擁抱。 僅此而已。 他與她,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想到這里,她拍下了手中機票的照片,發送給了張瀾西。 準備去北海道看雪啦。她說。 他很快回復:別忘了帶一捧雪回來給我當手信。 Chapter 21 剛走出韓家,周任便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隆冬時節,這一座大多數時間氣候溫暖的城市,也呼呼地刮起了寒風。 他攏了攏敞開的呢子大衣,垂眼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出的那串不熟悉的號碼,心中驀地升騰起一種了不切實際的希望,烘得他心頭隱隱發燙。 電話的那一邊,會是韓譯萱嗎? 如果真的是她,她準備對他說些什么? 周任在腦中喝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急忙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 他的希望就像一個熱氣球,不斷升空,往更高的云層里飛去。 聽筒里傳來的低沉男聲并不讓他感到陌生,是凌征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