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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錦樂帶著昏迷不醒的晏離闕回了月軒。 流霞殿內一片狼藉,云微逢與黎旭用來對弈的棋桌早已被氣流掀翻,棋子散落一地,云微逢將棋桌扶正,沉默著撿起一個個棋子放進棋盅內,黎旭也跟著他一起撿。 棋盅半滿,云微逢忽然沉聲開口:“黎兄,錦樂與沈星漓的婚事,我需得重新考慮?!?/br> 這在黎旭的意料之內,他嘆了口氣:“微逢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星漓這孩子對殺妖一事確實有些偏執,以后我會好好教他的?!?/br> “但這婚事是卿月生前定下的,你難道要違背她的心意嗎?” 云微逢撿拾棋子的手一頓。 黎旭拍了拍他的肩,語氣中有著懷念:“昔年我也將殺妖作為己任,第一次見卿月時還與她打了一架,其后我們三人卻成了摯友?!?/br> “微逢兄,人的觀念都是會變的,你不妨給星漓一個機會,就如當年卿月給我一個與她做朋友的機會一樣?!?/br> 在寂靜雜亂的流霞殿內,黎旭清淺的聲音仿佛有魔力般,勾著云微逢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事一點點涌上來,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柔軟。 黎旭將最后一顆黑子放入棋盅內,背著手望向窗外空曠的院落:“微逢兄,星漓這孩子的遭遇你也知道,他是親眼看著沈氏滿門被妖族虐殺的,難免對妖族有敵視心理?!?/br> “錦樂是個善良的孩子,她一定能改變星漓對妖族的看法,這也是當初卿月讓兩個孩子訂親的初衷,不是嗎?” 云微逢被說服了:“若是他日后做出傷害錦樂的事,我不會手下留情?!?/br> 黎旭的臉上露出一個很淺的笑,他走到棋桌邊坐下:“微逢兄,剩下的讓侍女來收拾吧,方才那局未分勝負,我們再來一局?!?/br> 月軒在經歷一陣雞飛狗跳后,復歸平靜。 云錦樂將晏離闕安置在偏殿,拿一塊錦帕沾了水,一點點輕柔地擦拭晏離闕唇邊到脖頸的血跡。 窗外是一片桃林,因長羨島靈氣充足,桃花四季常開不敗,淺淡的桃花香氣隨風蔓延至整間屋子里,一只巴掌大小,頭上長著一朵桃花的小花精順著藤蔓,哼哧哼哧爬上了窗臺。 他喘了幾口氣,又彎下腰將一個比他還大的玉瓶提上來,因著太過用力而通紅的臉上卻洋溢著開心的笑意:“少主,你終于回來了,大家都很想你?!?/br>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又有幾只小妖怪爬上窗臺,手里都或多或少拿著些東西:一株帶著露水的花,一片長得像蝴蝶的葉子,花妖自己做的點心...... 小妖怪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少主房里好濃的血腥味,少主受傷了嗎?” “少主房里有個很好看狐妖,好像是他受傷了?!?/br> ...... 云錦樂側頭看向窗臺上嘰嘰喳喳的小妖怪們,伸手抵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妖怪們立時噤聲,全都乖巧地垂著腿坐在窗臺上,好奇地探頭打量床上的晏離闕。最先上來的小花妖朝云錦樂指了指手中的玉瓶,又指了指晏離闕。 云錦樂會意,輕聲道:“愿生,謝謝你,他傷得很重,花露對他沒用?!?/br> 小花妖頭上的桃花蔫蔫地垂下來,湊近身旁的幾個小妖低語一陣,將玉瓶留在窗臺上離開了,其它小妖怪也紛紛離去。 云錦樂垂下眼,繼續仔細地擦晏離闕脖頸上的血跡。 她的手指觸在他的脈搏上,能感受得到他平緩微弱的心跳,鮮紅的血蜿蜒在冷白的脖頸上,被她一點點擦凈,手中雪白的錦帕已被染成了紅色。 血跡順著脖頸漫下來,沒入衣領,視線再往下,便是他一大片被血水濡濕的胸口。 云錦樂頓了頓,將帕子放到盆中洗凈,輕輕吐出一口氣,面不改色地撥開了晏離闕的衣襟,眼睫垂落,去擦他胸前的血跡。 沒事的云錦樂,你是醫者,只是擦個血,不然血液黏在胸前會很難受。 帕子一點點變紅,一抹緋色隨之爬上云錦樂的脖頸,往上漫上臉頰。 “少主?!遍T被輕輕推開,桃溪的臉出現在門外:“島主找......你?!?/br> 從桃溪的角度看去,少主坐在床邊,滿臉通紅地將手放在晏離闕的胸膛上,而晏離闕,昏迷不醒,衣襟大敞。 桃溪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扭曲詭異起來。 云錦樂手一抖,鎮定地將手帕丟進盆里,拉好晏離闕的衣襟站起身,沖桃溪一點頭:“我知道了,這就過去?!?/br> 桃溪:“......”少主你都不替自己辯解幾句么? 院中種著幾株桃花,淺粉色的花瓣從枝頭顫顫巍巍地飄下來,落到云微逢的肩頭,又順著他的手臂滑下去,落到款款而來的云錦樂的腳邊。 云微逢將目光落到云錦樂身上,開口問:“晏離闕可好些了?” 云錦樂點點頭:“他體內的傷勢已經穩住了,暫無生命危險,多謝爹爹救他?!?/br> “他畢竟救過你?!痹莆⒎陣@了口氣,無奈地問:“你不愿嫁給沈星漓?” 云錦樂毫不猶豫道:“不愿?!?/br> “為何?”云微逢目光平和,走到一側的寒玉石桌邊,手搭在桌沿上,無意識地摩挲著。 他平靜地敘述:“沈星漓天生劍骨,年紀輕輕便已步入元嬰之境,是整個靈界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假以時日定能飛升?!?/br> 云錦樂在桌邊坐下,仰頭看著云微逢,眨了一下眼睛:“難道當初娘親嫁給爹爹,也是因為爹爹卓絕的醫術么?” --